綠野茫茫,看不見思念的人。餘光掃到什,身子一轉,望向西南,見白煙,嘴角微揚。楊文毅、楊瑜西父子已經“死”了。
放下千裡眼,楚陌鳳目清澈,重頭戲終於要上戲台了,手背到身後啟唇輕語:“安安,等我回去。”腳尖一點,翻身而下。
不過兩刻,一隊兩百人兵卒離營。南行十裡,馬販子周華趕馬群迎來。打頭的遲瀟和陳二道高喊:“兄弟們上馬。”
“是。”
兩百人小隊上馬後一路向西,往銀杉林。疾馳三刻,一匹黑馬趕上,正是楚陌。再見好兄弟,遲瀟、陳二道除了興奮,更多的是決絕。身為小隊長,他們私領兵卒出營,是大罪。但陌哥讓的,他們…聽慣了他的話,也願意拿命陪他走一朝。
“楚監軍,你從小到大有輸過嗎?”遲瀟打馬追上。楚陌俯身貼近馬背:“有,三月份,輸給我媳婦十文錢。”
兵卒大笑,但笑中含淚,他們知道此行去做什,都在賭命。馬群踏過,塵土飛揚。銀杉林的陷阱沒有記錄,隻有活地圖,刻在北伐軍主帥的心中。他昨夜剛得了,楊文毅言傳。
陰沉了大半天了,終於響起隆隆雷聲。快馬加鞭,不多會豆大的雨滴落下。半個時辰後抵達銀杉林外,楚陌不等馬停就躍下,遲瀟、陳二道緊隨他,兩百兵卒棄馬進林。
哢嚓轟隆…雨越下越大,天不但不見明亮,反而越發陰沉。楚陌一行才剛進林,銀杉林東北方一群殘兵強拖著一斷眉大漢出林。
“你們放開本將,我要進去救大將軍…放開我。”斷眉餘大光右手緊握著一柄斷刀,滿身血汙,嚎哭著硬頭往林中撞,“大將軍…侯爺,你們放開我啊哇……”
兵卒都在哭,有勸說:“副將,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咱們必須儘快回營,穩定軍心。”
“快走,”又有一隊殘兵逃出,正是吊梢眉趙學成一行,迎頭帶上餘大光就下令返營。
磅礴大雨下不停,夜黑漆漆。北望山嶺裡兵卒集結,斷眉餘大光和趙學成跪在帶傷的八將領麵前,痛哭流涕,二人屢要自刎謝罪,都被攔下。
“你們讓我死。”雨水衝刷著餘大光嘴角的血,趁人不備,他斷刀再次架上脖,幾個兵卒摁住他。
“好了。”將領之中,跟隨楊文毅最久的張程眼眶赤紅:“如果你死,能換回侯爺,老子第一個動手宰了你。”掛著的右臂血染紅了纏繞的白棉,垂在身側的左手死死握著,“現在最緊要的是…趕緊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趙學成一臉悲痛,目光掃過八將領:“軍不能無主帥。”
“啊…”張程恨得跺足嗷吼一聲,他們十人,除了餘大光都受傷了。雖不重,但傷不是在右手就是在腿。侯爺之前又未留交代…現在真的是…想到什,轉頭尋找,“監軍呢?”
出了這麼大的事,皇上派來的監軍呢?
“監軍已經不見半天了。”兵卒回稟完就說道:“張副將,現在侯爺遭伏擊戰死,北伐軍必須得儘快選出新主帥。不然漠遼大軍再壓境,北伐軍群龍無首一盤散沙,咱們不想死在這。十二副將現隻剩十副將,我們選沒受傷的。”
“對,餘副將,您得振作起來,帶領我們重立北伐軍軍威。”接連不斷的兵卒發聲:“我們有家小,不能死在北望山嶺。”
“餘副將…餘副將”
聽著這齊聲,張程第一次正視起了餘大光,其什麼時候有這般大威信?右臂的疼痛令他愈發清醒,心中百轉,他的受傷…餘光帶過身邊姚頭,見其同他一般臉色,不由吞咽。看著餘大光停止痛哭,伴著高呼聲掙紮著站起身,他拉上姚頭後退半步。
他與姚頭是同侯爺一道長大的,餘大光若真有問題,那麼絕不會留他們活口。
趙學成哭笑著:“還好…還好有一個沒受傷,大光,你要撐起北伐軍,為侯爺報…”一道黑影掠來,熱血灑在臉,一條斷臂掉在他膝蓋前。
場麵死寂,黑影正是趕回的楚陌,俯視瞪著他的趙學成,神色淡漠語調平靜:“現在…他也受傷了。”沒了右臂的餘大光暴突著眼珠子,嘴大張著半天才嘶喊出聲:“啊……”
張程正要說話,就聞馬嗤鼻聲,扭頭望去,一群兵卒帶著一身肅殺牽著馬。馬上掛著一顆顆人頭,全是胡虜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