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珍配合地露出遲疑的神色,突然就見到盛夏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道:“你,你剛才居然罵我?”
盛父剛想回應,就突然對上了盛夏的眼睛。
她臉色慘白孱弱,有種透明的脆弱感。然而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宛若湖麵的冰層,看似乾淨透徹,實則令人莫名不寒而栗。
盛父也不知怎麼,已經到嘴邊的話突然慢了一拍,就被盛夏搶先控訴:“嗚嗚你難道不知道我很脆弱嗎?你輕易的一句話,就可以擊碎我最後的防線,可你自稱是父親,卻什麼都不知道,分明隻在乎自己。”
“嗚嗚自私自利冷酷無情還披著慈父的皮,認為自己是個好父親,殊不知其實就是個隻配裝廢物垃圾的可笑垃圾桶!”
她語氣虛弱卻咬字清晰,語速快得讓盛父直漲得滿腦子嗡嗡,臉都扭曲了,甚至根本都沒聽出來她其實後麵的話全是在罵自己。
林月珍也是一愣一愣的,心裡頓時升起和當初盛嵐秋一樣的想法——
盛夏是真的瘋了吧?!
盛父的手指都在顫抖:“你,你——”
盛夏捂著心口,不敢相信地倒抽了口冷氣:“你,你居然還說話?”
盛父:?
“嗚嗚我都這麼難過了,難過得都快要死掉了,你居然還回嘴?爸你怎麼能這麼沒有良心呢?”盛夏搖搖欲墜,“啊,我真的不行了,怎麼辦,要暈過去了——”
“啊夫人!夫人您彆激動,千萬小心身體啊,快,藥呢,快快端水來!”
知道夫人這是演戲結束懶得再聊的意思,周圍絲毫無用武之地的傭人們,頓時配合地衝上前將盛夏包圍起來,熟練地遞水的遞水,喂藥的喂藥。
順帶著,還將原本還在她對麵的盛家夫妻,給有意無意地給擠了出去。
盛家夫妻一個踉蹌,險些沒栽倒在地。不等發火就看見圍著盛夏滿臉焦慮的一群人,好像她病情很嚴重似的,不由頓時就傻眼了。
這,盛夏不是裝的嗎?他們難道不知道嗎,居然真的當真了??
可看這場景,似乎又不太像是裝的……莫非盛夏真的有病?
盛父不由驚疑不定起來,一時間也顧不上她剛才大逆不道的那些話了。
而就在這時,男人冷漠矜傲的聲線突然響起:“誰說夏夏沒有被封家承認?”
盛父心裡一凜,回頭就看見封宴黑眸微眯,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看不出來,盛總倒是挺了解封家人的想法,居然也能代替我發話了。”
封宴這是什麼意思?
“封宴你——”盛父張了張嘴,勉強扯了扯嘴角,“我這不是平時見你也不回家,夏夏還每天都打電話哭訴說你冷漠無情,這才覺得是……”
“所以盛總仗著是夏夏的父親,就可以僅憑一張嘴肆意造謠了是嗎?”封宴輕描淡寫地反問,幽深的黑眸帶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壓迫感,“盛總彆忘了,夏夏除了是你的女兒,也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們的媽媽,自然也是封家的女主人。”
“你得罪她,就是在得罪我,得罪封家。”
在盛父驟然緊繃的表情中,男人口吻淡漠:“我記得之前就托蘇助理警告過你們,不要再來打擾夏夏,看來你們依舊不長記性,甚至上門卻連客氣都學不會。原來這就是盛家的門風,我算是受教了。”
“不,當然不是這樣的。”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之前封宴並不是因為介意時家和盛嵐秋才特意警告他們,而是在為盛夏撐腰,盛父頓時腸子悔得都青了。
他這次特意上門,原本就是想借機跟封宴聯絡感情,看能不能攀上封家分一杯羹。若不是盛夏剛回來就故意氣他,他怎麼可能會忘記過來的目的?!
“是我誤會,沒想到封宴你其實是在意夏夏的……我之前也是被氣糊塗了,這才沒忍住信口開河,你彆在意。”他乾巴巴地道,“夏夏在你們家裡地位穩固,我作為父親自然也是欣慰的,怎麼會故意看你們不好呢,對不對?”
“怎麼,盛總的欣慰,就是將夏夏氣暈過去了?”封宴的語氣平靜,卻沒人敢真的當真,“你身為父親,明知道夏夏有心疾,卻還不斷插嘴回話氣她,難道不是故意的?”
盛父:“……”
林月珍帶著不讚同的表情,試圖幫忙說話:“封宴你這話就不對了,盛華是夏夏的父親,平時也就是恨鐵不成鋼地多教育夏夏兩句,怎麼就上升到——”
封宴黑眸幽深平靜,薄唇冷漠地吐出幾個字:“你是誰?也有資格插話?”
林月珍臉色頓時難看下來。
空氣在那一瞬間變得尷尬起來,她隻覺得被羞
辱似的,臉都變得火辣辣的。她攥緊拳頭,扭頭略顯難堪而委屈地看向丈夫。
盛父頓時也皺起了眉,沉聲指責:“月珍是我的妻子,是盛夏的母親,封宴你無論如何也應該對她尊重些。”
“我心裡很清楚夏夏的母親是誰,不勞盛總強調。”封宴口吻漠然,目光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們,“既然夏夏不想看見你們,就麻煩你們離開吧。”
“封宴,我是你的長輩——!”
盛父先是覺得被羞辱地大怒,轉而突然心裡一動。他這話的意思,莫非他跟盛夏的親生母親有關係?難道這就是盛夏能嫁給他的原因?
“差不多行了,你還裝?”
這邊,封景旭這次可沒上當,隻插兜站在盛夏身邊,替她擋著點那邊望來的目光,薄唇不動聲色地微動。
“我可沒裝,剛才那段話太長,我確實沒喘勻氣,有點岔氣了嘛。”盛夏睜開眼睛,委屈地摸了摸肚子,“哎呀,真的好痛。”
想到她一口氣叭叭那麼久,封景旭沒忍住無語地翻個白眼:“那還不是你活該?直接將他們趕走就是,費那麼多口舌做什麼?”
盛夏眉眼楚楚,聲音無辜:“可我就喜歡看他們氣得要死,可就是拿我沒辦法的樣子呀。要是直接趕他們走,哪裡還能這麼爽呢?”
封景旭:“……”
他薄唇緊抿,不知想到什麼,突然扯了扯嘴角,冷笑一聲:“你說的對,隻是不見他們,好像確實沒那麼爽。早知道,起碼應該動動手,先爽一下才對。”
“你是指當初沒有眼光不要你的那幾家人?”
封景旭一噎,低聲咬牙:“你能不能不要說得那麼直白?”
盛夏配合地改口:“哦,那就是當初那群眼瞎的人,所以他們是後來又後悔了嗎?”
封景旭:……好像也沒好到哪裡去,算了。
而聽著少年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盛夏眨眨眼,不由安慰:“其實你應該想開點,他們這會兒肯定腸子都要悔青了,就像那種——”
【“先生,我最近看見封景旭了。”
“他一定過得很落魄吧?”
“沒有,他現在不僅是豪門少爺,還進圈做了頂流,現在攢下的資產已經是您的數倍了。”
“可惡!我死不瞑目!”】
“——想想這樣的場景,是不是就開心很多了?”
眼見著她煞有介事地一人演多角,剛才還心情沉鬱的封景旭,頓時沒繃住唇角的笑意,跟周圍的傭人們一起笑了出來。
“什麼亂七八糟的,幼稚死了。”他偏頭看似嫌棄地吐槽,眼裡卻帶著笑意。
林月珍眼尖地發覺到了這邊的動靜,略微提高了聲音:“夏夏,是你醒了嗎?”
“夏夏你彆誤會,其實我們這次過來,真的隻是想關心你和封宴,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局麵……”
無視了傭人們不善的眼神,她徑自走過來,對著病懨懨懶得搭理自己的盛夏歎口氣:“這麼久沒見,其實林姨隻是放心不下你自己在這裡,就想跟你說點體己話。不過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們,所以說完我們就離開,真的。”
盛夏眨眨眼,沒想到她被懟成那樣居然還能頑強上前,不由來了興致:“什麼體己話?”
林月珍眸色閃了閃,突然將原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似是開玩笑地道:“夏夏你這麼捂著肚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有了。”
而後不等盛夏回應,她就特意放輕了聲音,故作關心地道:“其實我要說的也是這個,夏夏你也要為自己多考慮啊。就算和這幾個孩子關係再好,但終究也是後媽,跟他們隔著一層,未來沒有保障。”
“既然封宴現在已經回來了,你們感情那麼好,怎麼也要為未來做打算吧?總不能真的看著封氏的繼承權,落在彆人的手裡啊。”
盛夏看著林月珍那張與盛嵐秋相似的溫柔臉龐,不知道的真以為她有多麼慈母心腸。
於是在封景旭驟然黑沉的臉色中,她坦然地保持著自己捂肚子的動作,語氣無辜:“哎呀,林姨您真是神了。”
林月珍:?
“你看,我剛有你就知道了,這消息可真靈通啊。”
林月珍瞳孔地震,聲音都顫了:“有,有了?”
封宴回來這才幾天,坐火箭都沒這麼快的啊??
“可不,今天剛去醫院檢查,說我這肚子裡滿滿當當,少說也是八胞胎呢。”盛夏表情羞澀,“放心吧,而且晚上就能卸貨了。林姨你就等著我一胎八寶,占據封家的地位,到時候不止老公他會強勢寵愛,就連小旭他們也會跟著一起,是不是聽著就很期待?”
所有人:“……”
莫名被眾人敬仰而微妙眼神包圍的封宴:“……”
隻有好大兒封景旭,整個人如有雷劈般呆在原地,還順帶腦補了下那畫麵,瞳、孔、地、震。
——那一定是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