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口,許老爺子回來了,笑著問,“說什麼呢都這麼高興?”
許廣漢說,“爸,剛才張市長來了。”
許老爺子有點意外,“張市長?是新民吧?”
“對啊,說是路過順便來看看,可惜不巧您沒在家。”
許俊生搶著說,“爺爺,張市長來倒也不光為了看您,還因為雨珍的事兒,張市長想讓雨珍畢業後去市政府秘書處工作!”
許老爺子一聽就笑了,“我說新民那麼忙,怎麼就能平白無故的來了。”
又對林雨珍說,“雨珍,這個張市長,是我看著長大的,以前在軍區大院,一幫臭小子都淘氣的不得了,就他打小特彆規矩,還挺聰明,這樣的人一旦走了仕途,肯定特彆穩當,你要能去市政府,也很不錯。”
林雨珍笑著說,“爺爺,我已經準備好了,明年一畢業就去市政府報到。”
許老爺子點點頭,“挺好,去了一定要好好乾啊。”
許廣漢說,“秘書處主要就是寫材料,寫稿子,雨珍的文章現在寫得很不錯,專業對口,應該很快就能適應市政府的工作。”
許老爺子說,“廣漢,你這半輩子不就是文章寫得特彆好嗎,以後雨珍要是有什麼難處,你得幫她啊。”
許廣漢笑了笑,總覺得老爺子的話有點諷刺,他十分謙虛的說,“我當然會幫了,不過我也未必能幫上忙。”
許俊生說,“爺爺,您放心吧,雨珍指定沒問題,你想啊,她是張市長看中的人,那張市長肯定也看了雨珍在各大報紙發表的文章,因為文章好,才提前讓賈秘書找雨珍談話的,要不然,也不能大三就提前搶人吧?”
許老爺子樂嗬嗬的,“那倒是,雨珍辦的雜誌,我也看了,特彆有年輕人的朝氣!”
林雨珍很意外,“爺爺,您也看了,誰給您的?”
許老爺子說,“誰能給我啊,我自個兒去報攤上買的!”
許俊生樂了,“爺爺,您以後不用買了,等下個月的出了,我送您一本啊。”
“成,可彆忘了啊,上個月的我還沒買到呢。”
青禾的發行量不多,有的報攤上有,有的報攤上沒有。
老爺子退休了每天都有大把的時間,早上起來澆澆花打打拳,吃過飯下下棋,跟臭棋簍子頂多下兩三局就不能下了,不然贏得也沒意思,下完棋就是讀書看報了,報紙看多了,看夠了,就開始買各種雜誌看,無意間就發現了青禾。
特彆發現是林雨珍創辦的,就格外關注了一下。
田香蘭盯著漂亮又前途光明的小兒媳婦看了看,心裡發酸,這些年輕人都趕上了好時候,而她真是時運不濟。
不僅如此,她的閨女還不爭氣,為了許俊紅的破事,她這些天真是操碎了心,而且現在她還不敢打,更不敢罵,因為她醫院的同學說了,小姑娘做了流產,心理上特彆脆弱,要是再受打擊,什麼事兒都能乾出來。
沒辦法,她隻能窩著火,等高考結束之後再算總賬。
不過,最近她倒也有一件好事兒,隻不過還沒完全辦妥,所以一直沒說。
田香蘭清清嗓子,笑著說,“我也說一個好消息。”
“我很快就會從區工商調到市工商了,走完手續,交接好工作,估計下個月就去新崗位了。”
她這次為了辦調動,雖然是平級調動,但也是費了不少周折,一開始市裡那邊不太同意,後來區裡又不願意放人了,她沒辦法,隻能去找了更大的領導,才把這些都擺平了。
有些人脈關係,隻能用一次,她以後要是在新崗位上還不能順利升遷的話,估計就在這個職位上退休了。
但不管咋說,區裡的處長,和市裡的處長,那當然還是市裡的處長更體麵,而且從實惠上來說,同樣的級彆,市裡的工資待遇還是要略高一點兒。
十幾塊不算多,但常年累月,一年下來也快兩百了。
普通老百姓買個諸如縫紉機自行車這樣的大件都夠了。
許廣漢挺高興,“香蘭,恭喜你啊。”
許老爺子也說,“咱家今兒這是雙喜臨門啊,挺好挺好,香蘭,你是老黨員,也是老乾部了,不管什麼職位,都要好好乾。”
田香蘭點頭,“我知道了爸。”
許俊昌匆匆從東廂房走過來,好奇的問,“爺爺,家裡都有什麼喜事啊?”
苗玲玲的待產期就在這幾天了,為此他特意跟部隊打了申請,把以前攢的所有假期都給用上了。
許老爺子說,“俊昌,雨珍畢業後就要去市政府工作了,你媽也調到市裡了。”
許俊昌說,“那還真都是大好事兒。”
“媽恭喜您。”
“雨珍,你這還有一年才畢業吧,這市政府可真是夠急的!”
許俊生把好幾個單位都搶著要雨珍的事兒又跟大哥炫耀了一遍,還說,“誠誠和圓圓長大了,也都讓他們考北大,要麼考清華!”
他這話說的,好像考清華北大就像砍瓜切菜一般簡單,好像隻要讓孩子考了,就能考上一樣的。
這要是換了彆人,田香蘭非得說上兩句不可,可許俊生是她的小兒子,誠誠和圓圓又是她的寶貝孫子孫女,而且誠誠和圓圓的確一臉聰明相,她隻能選擇了沉默。
不然,好像她這個奶奶不盼著孫子孫女好似的。
許俊昌瞅了弟弟一眼,也沒好意思打擊他,倒是林雨珍說,“俊生,你過了啊,你以為考上北大那麼容易,我就是運氣好趕上了,等誠誠和圓圓長大了,估計高考競爭會比現在激烈的多。”
“我對他們要求不高,隻要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就成了。”
老爺子說,“雨珍說得對,這才是最重要的。”
但許俊生這會兒還是挺美,覺得不出去慶祝一下說不過去,提議,“爺爺,您不是挺喜歡吃譚家菜嗎,今兒我請客,咱們中午就去吃,好不好?”
人老了嘴饞,雖說老爺子從不挑飯,平時做什麼吃什麼,但現在外頭的飯店,的確有幾家挺不錯,尤其是這譚家菜,老爺子吃過一次就惦記上了。
不過,他也知道,那邊菜價挺貴,要是這麼一大家子都去,還不定多少錢呢,起碼還不得兩三百。
俊生雖然有錢,但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而且一頓飯花那麼多錢,太脫離群眾了,影響也不太好。
現在大孫子兩口子指定也不方便去,全家都去,落下兩個人也不太好。
老爺子猶豫了一下說,“算了,那地方都是宴請外賓,或者領導乾部的,咱就不去湊熱鬨了,就在家裡多做幾個菜,樂嗬樂嗬就行了!”
許俊昌看出來老爺子想去了,“爺爺,您去吧,您想啊,俊生他掙了這麼多錢,不花他燒得慌,他難受,您就恣當幫他的忙了,您放心,我和玲玲今兒不去,也吃不了虧,等玲玲做完月子了,我讓老二單獨請我們吃一頓。”
許俊生笑了,“大哥,沒問題,什麼時候想吃了告訴我。”
許廣漢說,“爸,咱去吧,我這好長時間沒吃譚家菜了,還真挺想去了。”
老爺子叫了個車,很快吉普車就過來了,載著一家人去了北京飯店。
人間四月天,春暖花開豔陽照,四九城的四月,非常的漂亮,大街上有的地方放了不少鮮花,看著就喜氣洋洋的。
許俊生抱著誠誠,林雨珍抱著圓圓,兩個小家夥不是第一次坐吉普車了,但還是歪著小腦袋,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兩旁的街景。
林雨珍笑著說,“這才一歲半,明顯感覺沉多了。”
許俊生說,“可不是嗎,我現在一個人抱倆,都有點費勁了。”
許老爺子說,“這才多大點,你爸爸和你二叔六七歲的時候,我都能一手提溜一個呢!”
許俊生壞壞的問,“爺爺,我爸和二叔保準是不聽話,您還記得嗎,他們是乾了什麼壞事兒?”
許老爺子瞅了一眼大兒子許廣漢,“怎麼不記得,這六七歲的小孩,有時候心眼子忒壞了,你爸和你二叔把鄰居家種的菜全薅了,人家種三回,他們給薅了三回,最後一次被當場抓住了!”
許俊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爸,真沒想到啊,您小時候還乾過這事啊?”
許廣漢有點鬱悶的說,“爸,那都是廣輝的主意,而且您不知道,為什麼大院裡那麼多種菜的,隻薅他家的,因為那一家的老大,特彆霸道,一起出去玩,他總喜歡搶東西!”
當然了,那個時候,也不會有什麼像樣的玩具,可能就是一把小木槍,一個彈弓,甚至是幾個好看的石子。
而且搶也不是要占為己有,而是彆人玩的時候,搶過來先玩一會兒,玩夠了當然還是要還回去的。
對於成年人來說,這有點不值一提,但對於六七歲的小孩兒來說,這就是天大的事兒了。
雖然薅菜不對,但從那以後,那家的老大再也不敢那麼霸道了。
許俊生笑著說,“爸,您做的對,人就該這樣,你要是太講究了,彆人還以為你太好欺負呢!”
許廣漢瞪了小兒子一眼,哪有兒子這麼評論老子的,都是老子評論兒子。
這麼好的天氣,大街上遊客挺多,來北京飯店吃飯的人也不少,七樓的譚家菜客人倒不算多。
許俊生把菜單先給了老爺子,老爺子最喜歡的兩道菜是扒海參和燉鮑魚,就隻點了這兩樣,田香蘭點了燕窩,許廣漢點了烤大蝦,林雨珍點了草菇蒸雞和一品豆腐,都是誠誠和圓圓也能吃的。
其實,他家的菜口味醇厚鮮甜,講究食材的本味,調味都不會太重,基本上小孩子都可以吃。
許俊生則把剩下的招牌菜全都給點了。
這邊上菜速度很快,沒一會功夫,各種誘人的菜就擺滿了一大桌子。
吃的最開心的當屬誠誠和圓圓了,誠誠喜歡吃蝦,圓圓也很喜歡,倆小孩子吃了蝦,啃了雞肉,吃了海參,最後一人喝了一碗甜甜的燕窩。
滿足的眼睛都微微眯起來了。
圓圓說,“爸爸,這裡的菜真好吃,我喜歡這裡的菜。”
誠誠點點頭,一字一句的說,“好吃,明天還來!”
林雨珍笑了,問,“你倆是不是希望天天都來這兒啊?”
誠誠和圓圓都趕緊點點頭。
許俊生說,“那可不成,這一頓飯好幾百,你們天天來,很快就把爸爸吃窮了!”
許老爺子這會兒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默默算起了賬,這一桌子菜比他之前預估的還要貴,加起來少說也得五六百了。
這哪是吃飯啊,分明是吃錢啊!
第一次,老爺子覺得自己一個月大幾百的工資有點少了,要是來這兒請人吃飯,吃上十幾頓,一年的錢就沒了。
吃過飯,田香蘭提議,“爸,您這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誠誠和圓圓也沒犯困,要不,領著您去王府井逛逛吧?”
許廣漢也說,“爸,您一天到晚的穿軍裝,不膩歪啊,我這個月剛收到一點稿費,給您買個夾克吧,就算提前給您送壽禮了。”
許老爺子的生日在六月,今年是整壽,七十大壽,打算好好辦一辦的。
許俊生也說,“爺爺,您看上了什麼,您儘管說。”
其實誠誠和圓圓有些困了,特彆是圓圓,張開小嘴巴打了好幾個哈欠,不過,等走進王府井商場,兩個小孩就被琳琅滿目的商品給吸引住了,小腦袋轉來轉去的,眼睛都快不夠使了,那瞌睡蟲自然就被趕跑了。
圓圓乖乖的趴在媽媽的肩頭上,誠誠卻是不願意讓爸爸抱著了,他看到不少小孩都是被家長拎著走著的,也鬨著要下來。
許俊生剛把他放下來,一不留神,這小子邁開腿往前竄了好幾米,這孩子,不愧是他親生的,和他小時候一樣的淘氣。
他趕緊追上去抓住,說,“誠誠!不能亂跑啊。”
既然是給老爺子買衣服,自然先去了男裝櫃台,老爺子自己選了一件夾克衫,田香蘭幫著挑了一套秋衣。
許俊生忙把誠誠抱起來,搶著去付了賬。
男裝櫃台旁邊就是女裝櫃台,路過的時候,田香蘭說,“這新上的襯衫挺不錯啊。”
耳朵尖的售貨員聽到了,“可不是嗎,這都是上海貨,最時興的款!”
許廣漢說,“要是喜歡,你就選一件吧。”
田香蘭笑著招呼小兒媳婦,“雨珍,你也過來看看,我看這月白色的年輕人穿挺好看!”
林雨珍在旁邊櫃台,正在給圓圓普及各種商品的名稱,聽到後就過去了,反正是許俊生付賬,而且今年她還沒買新襯衫呢。
林雨珍挑了一件桑蠶絲的,真絲的襯衫單穿其實不太好,容易起褶子,但要是穿在風衣裡麵,還是很舒適的。
這個季節正當穿。
看到小兒媳婦拿了一件最貴的,田香蘭也在真絲襯衫裡頭挑來挑去,最終也沒選到一件合適的,這真絲襯衫大概是杭州產的,碼數普遍要小一點,她本身個子高,這兩年又有些發胖,買了估計也穿不上。
後來,她選了一件灰色的和一件深紅色的。
許俊生挺有提款機的自覺性,正要接過售貨員開的票去交錢呢,猝不及防,誠誠猛然甩開他的手,
彆看這小孩平時走起來還有點搖搖晃晃的,跑起來賊快。
許俊生顧不上結賬的事兒了,趕緊去追兒子。
售貨員把票遞給了許廣漢,說,“東邊收款台付賬。”
許廣漢包裡有錢,已經預備花掉了,剛才被兒子搶著付了一次賬,這會兒特彆積極,大步流行的往東走。
田香蘭追上他,小聲問,“廣漢,你錢夠嗎,我看一共得一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