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恩感覺又冷又熱,仿佛有人在他胃裡塞了個烤爐,又把他整個人放進冰水裡。
但起初他並沒有感受到兩麵夾擊的溫度。最開始,他隻有一種沉甸甸的下墜感,他第一次這麼困、這麼疲憊,大腦沉浸在完全的黑暗中,既不思考也沒有做夢,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意識不到自己的存在,就好像變成了房間角落不會動也不會說話的棕黃色舊紙箱。
很多人不知道,成為紙殼箱其實是件很快樂的事情。
身體輕飄飄的,每天什麼都不用乾,隻需要在地上躺著。
布萊恩躺了很久,他很幸福,也很滿足,世界一片漆黑,因為他沒長眼睛,不過缺少四肢和五官對紙殼箱來說很正常,畢竟誰會指望一個箱子能說會道、獨立行走呢?
——貓會。
貓這種動物似乎對紙箱有種天然的偏愛。
布萊恩相信他已經拜托彆人把自己停放在一個很隱蔽的地方了,而且他是一個很舊很舊的紙箱,身上遍布著許多劃痕和灰塵,儘管乍一看上去還是很好看,但無論如何也比不上正經的貓爬架和貓窩。
有隻黑貓卻對他很感興趣。它鬼鬼祟祟地趴在外麵,時不時探出頭,居高臨下而冷酷地評估著紙箱的大小,仿佛下一刻就要鑽進來,用它說不好到底是壯碩還是毛絨絨的身軀將無辜的紙箱據為己有。
布萊恩並不喜歡貓。沒有紙箱會喜歡貓,他從來搞不懂這種自我生物,可是他也沒法拒絕貓的靠近,因為他隻是個不能動、更不會說話的紙殼箱。
貓終究還是用力擠了進來。布萊恩一言不發地承裝著它,發現貓在他懷裡團成一團,被擠成和他一樣的方塊樣子,喉嚨裡居然還能發出心滿意足的呼嚕聲。
“布萊恩。”
貓在叫他的名字。
“布萊恩。”
一遍不行,非得叫兩遍。
……搞不懂貓這種生物。明明身邊有那麼多珍貴的東西,竟然還會喜歡上路邊偶遇的紙殼箱。
布萊恩沉默地抱著它,感覺到自己的內裡逐漸沾染上貓的體溫,一點點生出熱意。
有人撿走布萊恩,把他從沙漠移動到大城市,貓跳了出去,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
布萊恩住在一個老人家裡。
很多老年人就像貓,也對紙殼箱有種彆樣的喜愛。布萊恩做不成那個破破爛爛卻無事一身輕的紙箱子了,老人和她的孩子把他收拾妥當,在他身邊絮絮叨叨地講了很多話。
怎麼?一定要紙箱給你們養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