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李來說,夏洛克這種說話語速快,用詞又複雜的家夥,就像天書一樣難以理解。
她花了五秒鐘將夏洛克的話翻譯成母語,又花了五秒鐘思索這句話到底隱藏著什麼深意,等這艱難的十秒鐘過去以後,夏洛克已經開始打聽起布萊恩在日語課堂上和李相識的過程了。
按理說此人缺乏距離感的行為應該挺招人反感,但也不知道是因為夏洛克長得不錯,還是他的一舉一動其實頗有涵養,又或是因為李這會沒睡好覺腦子不太清醒,總之,她沒有把麵前自稱是夏洛克·福爾摩斯的怪人趕出去,反而坐下來和他聊了半天。
等到上午快要過去一半的時候,始終被夏洛克引導著話題的李才遲鈍地意識到,她原本是想起床後第一時間聯係布萊恩的!
結果布萊恩這個遠親的遠親一來,她把重要的事都給忘了!
假如布萊恩死在連環殺手手中,那都是她的錯!
一眼看出她在想什麼的夏洛克:“……”
算了。
他早該明白,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都無藥可醫。
“我能幫你給布萊恩的另一個手機號發條信息——正好他理論上應該已經從一整夜的噩夢中‘清醒’過來了。”
李沒有聽出這句話裡的陰陽怪氣,感動萬分地說道:“真的?!你能聯係上他確認他的平安嗎?啊,福爾摩斯先生,你是個好人!!”
收到如此真摯的好人卡的夏洛克不禁開始懷疑,布萊恩究竟是在有意和永遠看不出他特殊職業的人交朋友,亦或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他拿出手機,翻出一個據說昨晚和麥考夫聊了將近半小時、還主動掛斷電話的號碼——昨天晚上會以這種方式和麥考夫對話的人隻能是布萊恩——發送短信:【我要是你,就買頓重油重鹽的中國菜,接著回去那間辦公室,親眼看他吃完為止。】
【PS:他在節食減肥,而且有強迫症。】
過了一會,對麵回複:【謝謝。】
很冷漠的樣子。
完全不是李口中描述的打字一句話夾一個emoji的陽光開朗大帥哥。
嘖,政府人士的兩副麵孔。
“你看,他回了,我就說什麼事都沒有。”
夏洛克舉著手機在李眼前一晃,不等李看清上麵的內容就收回手,“我要走了,再見。”
“等等!”李一驚,想要攔住他,“我們的小組報告……”
“我會轉交給布萊恩·紐曼。”夏洛克說,“不客氣。”
說完他長腿一跨,從李身邊邁到走廊裡,轉眼間不見了蹤影。
留在原地的李愣愣地目送他走遠,心想什麼玩意,她莫不是遇到了騙子吧?可是騙子隻過來打聽布萊恩的消息,圖什麼?
直到一天以後,布萊恩主動給同學們回話,李才確認了他真的有這麼一個遠親的遠親。
雖然承認這段親緣的關係的時候,布萊恩的嘴角似乎抽搐
了一下。
“抱歉,我從警局出來以後睡了兩天一夜,所以沒有收到消息。”
他頂著對黑眼圈,很誠懇地說,
“為了表示歉意,我想待會請你們吃飯。”
李正待拒絕,結果布萊恩不由分說地推開門:“走吧,幫我個忙,我從昨天下午開始到現在滴水未進。”
他下定決心要做某事時,身上有種不容彆人拒絕的氣質,這感覺和麵對羅德那種習慣了領導其他人的人還不太一樣。
羅德隻是居高臨下地下達命令,經常會令人反感,可布萊恩的態度始終是友善的,有時甚至不介意讓自己顯現出弱勢的一麵。比如此時此刻,李看他儘管衣著打扮妥貼卻難掩憔悴的樣子,一時母愛薄發,當即改變了想法,又叫上前來倫敦探望她的朋友林,三人開車一道往飯店走去。
然而她和朋友常去的那家餐館因為前一天晚上的街頭動亂沒開業。
造成動亂的當事人毫不心虛地建議:“我們去隔壁吃吧。”
他是真沒休息好,連著做了一晚上光怪陸離的噩夢,而且這會餓得前胸貼後背,幾乎懷疑自己能吃下一頭小牛。
李順著布萊恩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那是一家人均三位數英鎊起步的高檔餐廳。
“……”她有點氣虛地說,“不然我把車開得再遠一點。”
布萊恩頭昏眼花,麵色蒼白可憐巴巴地邀請她們:“我請客,來吧,我真的不想走了。”
李受到美顏暴擊,母愛差點變質,恍恍惚惚地跟著布萊恩走進那家她絕不會日常無事時前來吃飯的餐廳,等到坐穩以後,她和身邊的林對視一眼,才覺得布萊恩的態度多少有點不對頭。
在座的都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她們能確認,布萊恩絕非為了在女生麵前撐麵子才選擇來這種地方吃飯——他本來要去隔壁餐館與她們吃盒飯的,因為盒飯關門了才隨隨便便就近換了一家,仿佛米其林與大排檔對他而言根本沒區彆。
這無疑說明了一點:布萊恩並不差錢。
李坐在布萊恩對麵,盯著他看了一會,又發現一點異常:
“他今天換了身西裝,不是我們來時穿的那件。”
趁著布萊恩起身點餐,她飛快地給坐在她旁邊的林發信息,“雖然看上去和之前的差不多,但質感有點不一樣。”
林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為什麼要換衣服?那件壞了穿不了了?目前穿的這件不會是傳說中的高定吧?”
李聳肩:“不知道,我完全認不出來定製西裝和普通西裝的區彆。”
“也是,布萊恩那體型怎麼穿都好看。”
林跟著放棄了深究。
說到底朋友家庭條件如何,與她們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啦,要是能看布萊恩在羅德趾高氣昂的時候低調地炫富一把,那還挺刺激的,有種網絡打臉劇情走進現實的快樂。
但其實她倆沒有猜錯,布萊恩身上的西裝某種程度上確實是‘高定’。
——它是麥考夫·福爾摩斯的回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