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恪之停住了。
教室裡鴉雀無聲。
那個名叫秦明傳的男生,額頭漸漸沁出一層熱汗,吞吞吐吐地說:“總之……他就是解出來了……”
學生們仿佛也有點明白過來了。
“秦明傳,你到底是聽了誰的指使,故意來搗亂?”一個男生斥問。
秦明傳擦了擦額頭的汗,一步步地朝著門口挪去,忽然一個箭步,奪門而跑,身後留下噓聲一片。
孟蘭亭沒再理會那個逃走的人,隻對教室裡的學生說:“其實這個問題非常古老,18世紀的哥尼斯堡七橋問題就是鼻祖。因為這個理論,由此也拓展出了數學的新分支圖論和拓撲學。尤其拓撲學,在近年歐美數學領域的研究中取得了很大的進展。具體內容,你們要是有興趣,以後有時間,我們再慢慢講。”
她話音落下,下課的鈴聲打響了。
“下課!”
她笑道。
教室裡的學生再次鼓起了掌,孟蘭亭向學生們躬身還禮,掌聲更加熱烈。平息下來後,很多學生都還不肯走,過來將孟蘭亭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向她提問,問題五花八門,什麼都有。
“孟小姐,你有男友了嗎?”
一個平日慣常油嘴滑舌的男生忽然問。
不等孟蘭亭回答,又說:“北平那邊有個說法,北大老,師大窮,清華個個好郎君。說的是北大男學生普遍沉悶,師範大學的家貧,隻有清華,男學生又有錢,又有趣,是頂好的男友人選,最受女學生的歡迎。放到上海,我們之華的男學生就相當於清華的了。孟小姐要是還沒有男朋友,可以考慮下我們之華的男學生呀——”
他話音落下,教室裡的女生紛紛發出表示鄙夷的噓聲,男生則興奮不已,紛紛讚同。
孟蘭亭一邊收拾教案,一邊笑道:“謝謝諸位熱心。目前尚未考慮。諸位同學還是多祈禱你們的曠課能僥幸逃過教授的點名吧。”
教室裡再次發出笑聲,學生們終於依依不舍地散去。
“祝賀你,孟小姐。你的課上得太好了。數學係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蓬勃朝氣了。”
孟蘭亭聽到一陣鼓掌聲,隨即話聲傳來,轉臉,看見奚鬆舟站在教室前門口,含笑望著自己。
孟蘭庭說:“算是勉強通過,完成了預定的教案吧。實在當不起你這樣的誇獎。奚先生不要取笑了。”
“我是說真的,你的課上得極好。我敢斷言,你很快就會受到學生極大歡迎的。”
孟蘭亭含笑道謝。
奚鬆舟也已知道了剛才課堂上那個秦姓政治係學生故意刁難的事,又說:“那個政治係學生,或是受人指使而來。不過你彆怕,今天被你課堂上化解了,應當不敢輕易做再逾規矩的事了。且往後我會留意的,你若再遇異常,也記得立刻和我說,我會去找他們言明,杜絕此事。這不僅是對你的刁難,也是對學校正常秩序的乾擾,不能姑息。”
孟蘭亭心裡其實雪亮,十有八九,應該是這回和自己一同竟考失利的人做的。雖然身正不怕影斜,但要是總被這樣的小人暗中盯住,時不時要提防被絆一腿子,也是件頭痛的事。聽奚鬆舟這麼說,露出笑容,道了聲謝。
老閆方才也是跟了過來,一直停在教室後門的邊上,忽然看到奚鬆舟過來了,與孟小姐有說有笑,忙說:“九公子,要不要去和奚公子打聲招呼呀……”
他轉過頭,發現自家少爺竟已轉身,大步而去,背影消失在了走道的拐角處,一愣,再次回頭,發現孟蘭亭已拿了教案,和奚鬆舟正從教室裡出來,眼看就要走了,急忙追了上去,喊道:“孟小姐!”
孟蘭亭正聽奚鬆舟說起校方將於下周舉辦的一個為擴建圖書館而舉辦的籌款活動,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轉頭,認出是馮家司機老閆,微微一怔,隨即麵露笑容,轉身停步:“閆阿伯。”
老閆快步到她麵前,躬身:“不敢當不敢當。孟小姐叫我老閆就成。”說著,和一同停下的奚鬆舟也招呼了一聲,轉向孟蘭亭說:“孟小姐,先前你還留在南京的東西,老爺叫我送過來了。您住哪裡,我可以直接幫您送上門。”
孟蘭亭說了自己現在居住的位於地豐路的周教授家的地址。老閆記下了。
“九公子呢?也回上海了嗎?”奚鬆舟問老閆。
“剛昨晚回的!九公子他人剛才就在……”
老閆話到嘴邊,忽然想起先前得到的吩咐,看了眼孟蘭亭,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孟蘭亭聽著奚鬆舟和老閆說了幾句,在旁等著,等兩人說完話,向老閆道謝。
“……隨後她就走了。”
老閆從學校裡出來,詳細地描述了自己剛才和孟小姐以及奚鬆舟見麵的過程,見他沉默,急忙強調:“九公子你放心,你不讓我提,我在孟小姐麵前,就半句也沒說你也來過……”
馮恪之麵色冷漠,一言不發,一踩油門,汽車超前疾馳而去,先將老閆和那些東西送去了地豐路,半個小時後,停在了位於龍華的駐滬憲兵總隊的鐵門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