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字地說道。
雪白的汽車車燈,颯颯地撲在他的臉上,五官鮮明,目光冰冷。
奚鬆舟和他對望了片刻,從車裡下去,慢慢地握拳,走到了他的麵前,揮臂,一拳就朝馮恪之的麵門砸了過去。
奚鬆舟從前留學時,也曾是拳擊俱樂部的會員。
這一拳,凝聚了他心中無比的憤怒和不滿。
“砰”的一聲。
他的拳,重重地揮到了馮恪之的麵門之上,砸了上去。
“為什麼不還手?來!我等著你!”
奚鬆舟依舊緊緊地捏拳,猛地提高音量,厲聲喝道。
他知道以馮恪之的反應,剛才不可能會對自己的出拳沒有半點反應。
他這樣站著,讓自己一拳擊中,隻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他有意不躲。
馮恪之慢慢地轉回臉,依舊那樣盯著他,肩膀一動不動,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奚鬆舟,我讓你打這一下。打完了,給我離她遠些!”
“你聽著,她是我馮恪之的女人。”
“下一次,要是讓我知道你還這樣糾纏她,就彆怪我馮恪之不認親戚了!”
他的語氣很是平靜,但話底,卻仿佛隱隱正有挾著風暴的暗流在慢慢地湧動。
奚鬆舟一怔,隨即冷笑。
“恪之,你大約是聽到了我剛才對蘭亭說過的那幾句話了吧?我不妨告訴你,我不但在蘭亭麵前直言,就算現在,當著你的麵,我也可以毫不忌諱地說,不該去接近蘭亭的人,不是彆人,正是你自己!”
“蘭亭是什麼樣的女孩子?你以為她是你以前那些招之即來,呼之即去,有興趣了就玩,膩了就拋的女人?你以為她是那些或因為你的家世,或就是被你個人魅力所傾倒,等著和你馮恪之聯姻好做你太太的名媛閨秀?”
“你知道現在彆人背後都是怎麼談論她的?”
“你覺得她會喜歡你帶給她的這一切?”
“你有什麼資格談去愛她?”
奚鬆舟的語氣激動了起來。
頓了一頓,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氣,語氣終於變得緩和了些。
“恪之,有句話,我早就想對你說了。我不否認她大約對你生出的吸引力,這種吸引力,現在或許也很強烈。但它於你而言,不會是長久的!你不適合她,她也不適合你!並且,她不愛你,你難道沒有感覺嗎?我勸你,倘若你真的愛她,那麼你應當尊重她的想法。”
“往後遠離她的,不是我,應當是你!”
汽車引擎顫抖著,轟轟地在耳鼓上發出低沉的共鳴。
馮恪之沉默了片刻,緩緩地抬眼。
“奚鬆舟,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能為她做什麼,又能做到什麼樣的地步?”
“你又憑了什麼,下論斷她就不愛我?她剛才這樣對你說了嗎?”
馮恪之盯著麵前的奚鬆舟,方才被打破了皮,正慢慢滲出一縷血絲的唇角,慢慢地勾出了一絲含著譏嘲的淡淡微笑。
“我馮恪之確實混帳,我承認這一點。你彆也管她能吸引我多久。這些都不是你的事!就算她不愛我,她也不愛你。否則,你這樣一個毫無瑕疵和她又誌同道合的大教授,至於今晚上特意跑來這裡對她說這些話嗎?”
“為了博她的歡心,心裡下跪祈求恐怕都是願意的,卻又要用大度的麵孔去裝飾。”
“奚鬆舟,以前我還真不知道,原來也你也有這樣的一麵,失敬了。”
馮恪之抬手,摸了摸嘴角。
“孟蘭亭是我的女人,我和你最後說一次。給我記住了!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我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他轉身上了車,驅車倒退,打了個方向,駕車就從奚鬆舟的汽車之畔疾馳而過。
……
因馮老爺年紀大了,南麓彆墅裡的聚會也沒持續到很晚,晚上十一點不到,人就陸陸續續地散去。
馮令美和幾個姐姐忙著送客,忙活完了,不見弟弟的人,以為他是去送男客了,也不在意,幾個姐妹話了彆,路遠的就住下,其餘離開,各自散了。
十二點,傭人們收拾好了場地,忙碌了整整一天,無不疲倦,也各回房睡覺去了。
熱鬨了一晚上的山間彆墅,徹底恢複了夜的寧靜。
孟蘭亭回房後,對著那隻玻璃瓶,看一會兒,眼圈紅一會兒,熄燈後,心緒紊亂,久久無法入眠,索性又起身,亮了台燈,坐在桌前,再次翻書複習,逼迫自己將注意力投在書本之上。
看了十幾頁的書,感到心緒終於平靜了些。
時間已經快要淩晨一點了。
她感到有點口渴,想喝了水就睡覺。拿起杯子,發現空了,於是往身上披了件睡袍,衣帶綰腰,拿了水杯,開門走了出去,打算去樓下廚房倒點水。
她走出房間,也沒開走廊的燈,借著對麵那排窗戶透進來的一片夜色,輕手輕腳地往樓下去,才走了幾步,鼻息裡,仿佛飄來了一縷淡淡的煙草氣味。
這味道,她並不陌生。
她回頭,赫然看見身後,那扇靠她房門不遠的窗戶邊上,影影綽綽,竟靠了道人影。
夜色中,一點紅火,明明滅滅,兩道目光,在夜色裡閃著微微的幽暗光芒,仿佛正在盯著自己的背影。
孟蘭亭嚇了一跳,後背頓時毛骨悚然。
她反應了過來。水也不喝了,急忙掉頭回房。
幾乎是逃一樣地進入,還沒來得及關門,身後已經起了腳步聲。
那人將煙蒂丟到了窗外的花園裡,跟了上來。
一隻手插.入,擋在了就要閉合的門縫裡。
輕輕一推,孟蘭亭就往後退了幾步。
門被推開,馮恪之跟了進來,隨即將門輕輕閉合。
孟蘭亭的心怦怦地跳,壓低聲,抬手指著門口:“出去。我要睡覺了!”
馮恪之靠在門框上,兩隻眼睛看著她,一動不動。
他不出去。但馮老爺不但在同一屋簷下,幾個留宿的姐姐,也都睡在同層樓的房間裡。隔壁就是八姐馮令美。
料他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孟蘭亭終於慢慢定下心神,抬眼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一側嘴角破了。不但破了皮,仿佛還流了血,不禁疑惑。
想問,又忍住了。
馮恪之仿佛覺察到了她的所想,說:“晚上奚鬆舟找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孟蘭亭一愣。
冰雪聰明,她立刻就猜到了,睜大眼睛:“你竟然打了他?”
她的語氣裡,已經帶出了不滿。
馮恪之沉默了片刻,說:“你心疼他,是不是?”
“馮恪之!你太過分了!”
孟蘭亭真的感到不可理喻,更是失望的氣憤。
“請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她怕驚動隔壁的馮令美,極力壓低聲音。
對麵那人卻置若罔聞,依舊一動不動。
“蘭亭,我要是告訴你,我根本沒有動他。是他動手,把我打成這樣的。你也會心疼我嗎?”
他盯著她,慢吞吞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