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2 / 2)

慈悲殿 尤四姐 6453 字 3個月前

盛時的那番話,著實讓他退卻了,但並不妨礙安排她回提督府。他是個私欲太重的人,即便自己不再奢望和她如何,也不想讓皇帝染指她。他隻要月徊一直在他身邊,這種心思低劣至極,處心積慮斷送妹妹的姻緣,怎麼有臉說得出口。然而一邊自責一邊痛快,從這種痛苦撕扯裡發掘出奇異的快樂,他知道,自己已經瘋魔了。

他的唇角噙著不易察覺的笑,隻問:“你什麼時候出宮去?”

月徊對插著袖子說:“您不出宮,我出宮乾什麼?我等皇上大婚,喝了喜酒再跟您上廣州去。”

“我說過了,讓你留在京城。”

月徊這次打算和他對抗到底了,不以為意道:“您說的不算數,皇上說的才算數。他答應讓我上廣州收珍珠的,我得辦好我的差事,才不負皇上賞我發財的恩典。”說著大手一揮,“沒事兒,您走您的,我走我的,我不會礙著您的。算算時候,小四走了快三個月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我琢磨著可以等等,等他回京再陪我上廣州去,這麼著路上好有個伴兒,也不至於寂寞。”

她說完,得意地“嘿”了一聲,好像真有這個打算,梁遇哂笑,“那你怕是得再等上幾個月了,那些扈從去時輕車快馬,回來可帶著個千金萬金的寶貝。去時隻花兩個月,回來就得花上四個月。”

月徊的擔憂頓時又跳到了彆處,抬頭看向穹頂,喃喃說:“天兒暖和了,不知道小四帶了春天的換洗衣裳沒有……”

他已經不想聽了,也不搭理她,快步走進了司禮監衙門。

月徊見他這樣,心裡很有股子不服氣的味道,匆匆追了上去,站在值房地心兒說:“您今兒怪得很,昨天明明都商量好的,說話就變了,到底是什麼緣故?您昨兒出去見人了?見的是什麼人?有人在您耳朵邊上吹風,說妹妹不該帶在身邊,就該揀個高枝兒嫁了,是不是?”

梁遇並不理會她,淡聲說:“我這裡還有公務要處置,你先回樂誌齋去吧。”

月徊頓時感覺到他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涼薄,有些悲淒地說:“您以前可不會趕我走,還留我吃便飯呢。”

梁遇取筆蘸了朱砂墨,翻開題本道:“不是我留你,是你自己偏在我這裡蹭吃蹭喝。今兒我事忙,沒工夫支應你,過會子還要出去一趟,你一個人留在這裡乾什麼?”

“可之前不是您讓我上司禮監來的嗎,這會兒又打發我?”

梁遇噎了下,“先前長公主來鬨,我怕她傷及你。現在人都被押走了,你安然無虞,可以回他坦了。”

月徊生來有股梨膏糖般的擰勁兒,她說賴就賴,絕不動搖。在屋子裡到處轉悠,外間是梁遇辦公的地方,梢間作為下榻之用。她殷勤地說:“您忙您的,也彆打發我,我先歇會兒,再給您打掃打掃屋子。天兒暖和啦,您這屋裡老關窗,一點兒綠都沒有。回頭我上花園給您折一支桃花來,養在美人觚裡,不知多好看!”

梁遇見轟不走,也沒辦法,隻得靜下心辦自己的差事。

期間楊愚魯進來回稟,說拷問了公主府上長隨,找出了藏匿在大佛寺的董進。董進自是不能留的,尋了個亂葬崗一刀處決了,剩下公主府也不難羅織罪名。

“孫知同家的案子,是披著紅羅黨名頭辦的,到時候隻說長公主和孫家不和,串通紅羅黨鏟除異己就是了。要是按著大鄴律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念及長公主是慕容氏血胤,且皇上仁厚特令寬宥,這才圈禁長公主。”楊愚魯道,“小的是想,就此留下個扣兒,日後哪位皇親國戚敢和老祖宗作對,長公主就是他們的上家。這劑藥百試百靈,管叫那些人不敢造次。”

梁遇聽了點頭,“牽扯上皇上,不拘是不恭還是衝撞,於皇上都沒有裨益。就這麼辦吧,手腳麻利些,要是再有疏漏……”他抬眼瞥了瞥他,“咱家可不輕饒你。”

駱承良被發送到礦上去的事兒就是楊愚魯承辦的,中途跑了個董進,雖是下頭番子失職,但罪過全在督辦的人身上。楊愚魯當即鼻尖上沁出熱汗來,諾諾道是,“是小的監管不力,疏忽了……”

月徊在裡頭聽著,心說人在高位上,就得這麼不講道理。這司禮監真不是個好地方啊,陰謀陽謀一大套,幸好哥哥對她還不錯,除了偶爾陰晴不定,大多時候還是十分體貼的。

後來人果然出去了,前呼後擁地,大抵是為收拾先前的爛攤子。月徊也不見外,在他值房裡受用了他的午膳,吃飽喝足開始盤算,怎麼在這一塵不染的屋子裡留下點痕跡。

她舉著雪白的擦布到處擦拭,但是很讓她失望,這擦布的乾淨程度堪比她擦臉的巾帕。既然灰塵不用打掃,她就把視線落在了他的床鋪上。她對梁遇的被窩一直有種奇異的好感,寶藍色攢金絲雲紋的錦緞是上佳的料子,借著窗口的日光看,隱隱仿佛有流光。

好是好,就是顏色太深,應該換得清淡點兒。不如和她一樣,換一床金絲柳葉紋樣的吧,又乾淨又利索。

想好了就得行動起來,和小太監說了,讓他去巾帽局領掌印的所需,自己跪在床沿上卸下羅帳,卷起了墊褥。

褥子掀起來了,床板上整整齊齊壓著四隻鞋墊。月徊覺得似曾相識,盯著它們看了很久。

這蟒……繡得可真像蜈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