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旺誰(1 / 2)

許老三就在範偉家住了一宿。

不過這麼一頓晚飯, 足以讓許老三了解老範家了。

這家人可能是沒有壞心思,但是小心思不少的,範偉心機不深, 但是他家除了範偉, 也沒人值得他交往了。第二天,範偉領著許老三出門轉悠。

許老三十分好心:“日子都是自己過的, 你可彆覺得, 結了婚就無所謂了。平時是什麼樣兒, 結婚還是什麼樣兒。彆表裡不一。你媳婦兒覺得你愛乾淨是個優點, 你就保持住。結了婚啊, 多顧著點小家。彆凡事兒都聽彆人的攛掇, 有事兒夫妻倆商量。雖然我沒見過你對象,但是我相信你既然看上了她,想來她是個好姑娘。你得知道,結了婚,你們就是一家人了。外人總是差一層的。就算父母也一樣,他們還有彆的孩子的。不是你一個啊,父母都是喜歡劫富濟貧。讓富的幫窮的, 你自己得拎得清。該給就給, 不該給閉嘴吧。不然,夫妻感情破裂, 到時候人家給你攆出去,你就又得回去跟你哥嫂那些人擠八十平了。”

範偉:“!!!”

他結巴:“咋咋還能這樣?”

許老三:“你看啥?我跟你說, 我們廠子全是女工,我是知道女同誌的, 女同誌狠心可不比男人差。人家條件那麼好,你要是再不好好表現, 大不了給你踢出門再嫁。她來了沒多久就能立足,還能讓後娘的娘家幫忙找工作,一看就是個性格堅毅果斷有能力的。所以你可千萬得清醒。不然啊,不好說。畢竟人家又有房又有正式工作,就算二婚也好找人的。你說是不?”

範偉仿佛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但是,這些話真是禁不住細想,隻要一細想,就覺得賊有道理。

他使勁兒點頭:“對對對。”

許老三拍拍他的肩膀,說:“我是跟你關係不錯才會跟你說,擱了彆人我才不說。現在和以前可不一樣了,不是那個婦女受壓迫的時代了,婦女能頂半邊天啊。既然結了婚,你就好好跟人過日子。”

範偉:“老哥,真是謝謝你!”

許老三:“……誰讓我們一見如故呢。”

一看你媽就不省心,我真是大好人啊!

先給你打預防針,幫你們家庭和睦。隻聽這一樁樁事兒,就知道你媳婦兒就不是簡單的人,人家還有一個當副廠長的親爹。不給你打好預防針,以後讓人收拾了,我這邊兒在糖廠可真是狗屁關係都沒有了!

畢竟,一個副廠長對付一個小工人,太簡單了啊!

而且,範偉上次都能給紅糖濕了,可見也不是什麼機靈的。對付聰明人費勁,對付蠢人可不。

許老三:“我這人,就是厚道。”

範偉瘋狂點頭:“確實是,你就是人太好。”

許老三:“……嘿嘿。”

他咳嗽一聲,壓低了聲音,說:“行了,這些事兒你有數兒就行。咱們說點彆的,範偉啊,你們這邊兒,有黑市兒嗎?”

範偉嚇的咳嗽起來,這可不是許老三那種,而是瘋狂的咳嗽。

他咳嗽了半天,低聲:“老哥啊,你你你,你想乾啥?”

黑市兒!!!

那是一般人能去的嗎?

許老三低聲:“我就是想去買點糧食。”

他無辜:“我這回去不是也得坐兩三天火車嗎?我想買點白麵兒,找個地方炒一炒,路上吃。火車上雖然不要票,但是東西少不夠吃啊!”

範偉舒了一口氣,說:“你嚇我一跳,我知道,不過,不安全啊。”

許老三笑:“沒事兒,我就買一點,不防事兒。”

範偉還是挺遲疑的,他說:“要不,你在我家拿點糧食吧?現在管的挺嚴格的,我真的滿不放心。”

許老三眨眼,說:“那我偽裝一下?”

他認真:“你給我指點一下,我自己一個人,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範偉:“不行,你自己,我更不放心。”

許老三:“人多目標大,我就是買點吃的就出來。”

範偉猶猶豫豫,許老三:“你聽我的沒錯的,我如果在你家拿糧食,這算是怎麼回事兒?你家裡人能願意?我跟你講,就算是關係好的朋友也是一樣,沒得互相占便宜的。你要是真的想幫我,就看看你們廠子有沒有特價的紅糖,給我來兩包。我買點白麵,自己做點甜口兒炒麵兒帶著。”

範偉這下被說服了,他說:“行的,紅糖是沒問題的。你等我去給你好好問問有沒有便宜的白糖,白糖可比紅糖好吃。”

許老三驚喜:“行啊。”

白糖可比紅糖價格高,如果有白糖,自然是更好的。

範偉:“那行,我先領你去黑市兒的位置轉一轉,你稍後稍微偽裝一下。我不跟著你,但是你得小心。我去廠子裡幫你倒騰點紅糖。”

許老三:“好嘞。”

兩個人說好了,很快的轉悠,說實在的,如果不是範偉領他過來,他都壓根找不到。所以說外地人出門想乾點啥事兒,要是沒有個本地人帶著,真是一點都不容易。

範偉:“黑市兒是有人管著的,一般進去賣東西的都要交管理費的,不過你如果是買東西,就沒人管你了。所以你也不用理會為啥有人要交錢。你看到這條路了嗎?如果有人追你,你就往這條路上跑,這條路四通八達,不好追。而且,你如果翻牆過去,就是供銷社的後街。不過最好不要翻牆,供銷社一般都在這邊卸貨。如果你翻牆很容易被發現。但是,你看到這邊兒了嗎?雖然都是一堵牆,但是從這裡翻牆,正好是一個拐彎,不僅不會被人發現,還能順利的繞過馬路跑到大路上,等上了大路,你再找彆的地兒就容易了。”

許老三感慨:“幸好有你這個本地人,不然我真是不行。”

範偉笑:“這年頭,誰家還不去黑市換點東西,咱們買那麼點東西,沒人會死追我們的。就算是遇到了紅袖章,一般也是追貨主。”

許老三:“行,我知道了。”

範偉又在周圍給他指了幾條路,說:“這幾條路都好找的,你買完了東西,就來我們廠子門口等我。”

許老三:“好。”

就算是想要買點處理的紅糖,也不是說有就有的。範偉這邊也沒耽誤,立刻就往廠裡走了,打算去找找人。而許老三找了一個地方,給自己抹的黑不溜秋,又翻過棉襖,把另一半兒露出來。

所以,他媳婦兒把衣服做成雙麵的,關鍵時刻真是很方便了。

他把頭發抓亂了,抄著手默默的走進了範偉說的黑市兒,這邊的黑市兒和他們縣裡的黑市兒其實差彆不大。反正都是乾偷偷摸摸的事兒,哪可能大張旗鼓呢。

他一進去,立刻就感覺到有幾道視線停留在他的身上。那視線明晃晃的,都不怕被發現的,許老三掃了一眼,看到大部分的攤位都是賣一些小東西。大概是因為他手裡沒有拿什麼,所以倒是也沒有人靠過來。

許老三看到一個絡腮胡子蹲在牆角兒,周遭幾個人都是給他使眼色。他想了想,湊過去,用剛學了的本地話說:“大哥,一百四。”

他伸出手,露出手表來。

絡腮胡子眼睛一亮,隨即不動聲色的看他,許老三補充:“要就立刻現錢成交,不成就走。”多餘的話,他不說了,再說下去,口音該露餡兒了。

“一百二。”

他立刻還價。

許老三果斷搖頭,轉身就要走,眼看幾個人就要圍上來,許老三也不害怕,指指路口:“你搶我就喊。”

絡腮胡子:“你賣東西,總不能一錘子買賣,一百四太貴。我想,這地界兒你想立刻出手也不容易,賣大貨,總是想早點出手的!我給你加五塊。”

許老三嘀咕:“新買沒幾天呢。”

不過還是肉疼的點了點頭,絡腮胡子:“那你等我去拿錢。”

許老三立刻抬頭:“沒有現錢就不賣。”

他很快的就退後兩步,十分警惕的看著絡腮胡子。絡腮胡子咂摸一下嘴,皮笑肉不笑:“我這真心要買,身上沒帶……”

“那不賣了。”

許老三又退後一步,盯住了周圍幾個人。

其中一個小瘦子開口:“哥,我身上有點,湊一湊夠了。”

絡腮胡子:“行。”

他轉過身,很快的,拿出一百二十五。

許老三一手接過錢,一手遞手表,雙方一鬆手,他數都不數,一卷錢,撒腿就跑。

絡腮胡子和他的小弟還沒反應過來,許老三都跑出去好幾米了。周圍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了一下,絡腮胡子立刻喊:“沒事兒!”

他沒有明目張膽的追,不過卻給最外圍的兩個小弟使了眼色,兩個人默默的退開。

有些看明白了的認出了這兩個小弟,心中暗尋以後不能來這邊賣東西了。他們本來就是小打小鬨,這組織的人還黑吃黑,就沒法兒乾了。雖然他們自以為隱藏的不好,但是總有精明的。

當然,有精明的就有糊塗的,隻當這小插曲無妨。

因為他們不能大張旗鼓追人,絡腮胡子的兩個小弟跑出去的時候,已經完全看不到許老三的身影了,兩人一左一右各自跑過去,都沒看見人。

而此時,許老三已經按照範偉提供的路線,竄到了供銷社的後門拐角了,他趁著沒人趕緊翻過衣服穿好,隨即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的,沒走太遠,看到一家理發店,許老三靈機一動,走了進去。

等再次出來,就是毛寸白麵小生一個了。

剛才那個黑不溜秋,頭發毛躁的漢子?

那誰知道是是誰呢。

許老三洋洋自得,往糖廠走去。

他雖然從來沒在他們本地賣過東西,但是卻是買過東西的。這麼些年,多少也曉得一些黑市兒裡的習慣。像是一般的黑市兒,都有個組織的人,擺攤子的往裡麵交管理費,倒不是說不能被抓。而是,這就多了幾個放哨兒的。

一般買東西的人還好,雖然也害怕紅袖箍,但是可跟賣家不一樣。買東西,總不至於買太多,一點點東西撒了就跑。或者狠狠心扔掉,那麼就沒事兒。

但是那些賣東西的不成,他們可不是一星半點東西,但凡抓到都是大事兒,所以這個錢,就相當於買個平安。當然,他們想不買也不行。

這都被膽大有背景的把持住了。

可是吧,雖然管理費也是不少,但是能把控黑市兒總是要手裡有人,這吃喝用度就不少。管理費有限,所以一般掌握黑市兒的也都自己做買賣。

像是那些頭目,基本身上都帶大錢,這是為了一旦有好貨,彆人吃不下,他們能撿到這個便宜。就說今天的絡腮胡子,許老三一看就曉得他就是這裡的這個地頭。所以他徑自找這個人交易。

畢竟一般人想要拿出一百多也不容易。像是上次的傻子,不容易遇見啊。

隻是他到底也防著這人是個黑吃黑的,畢竟,手表這種東西,還很新,讓人一想就來路不正。事實上,這人不想直接給錢反而提出“回屋”拿錢,就說明這人不太厚道了。許老三大張旗鼓的跑,就是為了讓他不能大張旗鼓的追。

他如果大張旗鼓的追,把黑吃黑露在麵兒上,以後他這黑市兒就做不下去了,誰敢信他?

所以他隻能默默的追,隻要能耽擱爭取時間,許老三就覺得自己逃跑的概率加大了。要不說早幾年不太容易,他們家也不在黑市兒賣東西。寧願拿到收購站。

即便是錢少點,但是心裡踏實啊。

這富貴險中求,一點也不假的。

他們買東西可以,但是賣東西?

不!

不可!

這虧得是在外地,如果是在本地,他肯定是不敢的。

許老三覺得,自己為了家裡過好日子,真是操碎了心啊!這世上,怎麼就有他這麼好的男人,常喜真是上輩子修來的服氣啊。許老三晃蕩到糖廠門口,看到範偉在等他。

許老三趕緊快走幾步:“你這挺快的。”

範偉驚訝的看著他的頭,說:“你頭發咋剪得這麼短?多涼啊!”

許老三:“不管剪啥發型都是一樣的價錢,我當然得剪短一點,這樣合適。再說天氣熱起來也快,短一點夏天涼快啊!你看我,精神不?”

範偉:“精神。”

他看向許老三,疑惑:“你不是去買東西了嗎?”

許老三:“嗨,彆提了。我一過去,還沒進去呢。就看到裡麵鬨起來了,誰知道是啥事兒啊!我這不就沒敢進去嗎!估摸你這邊一時半會兒出不來,這不就順便去剪了個頭。”

範偉:“臥槽!”

許老三:“真嚇人,以後你去也小心點。”

範偉使勁兒點頭。

他說:“對了,那這個……?”

許老三:“這種好東西,回家泡水喝都是好的啊!真的特彆感謝你。”

範偉:“那算啥,乾啥吃啥,我們這守著糖廠,還能沒有糖吃?這還像話?你是都拿走,還是……”

許老三:“行,我都要了!”

他一眼掃過去,高興:“這白糖看著真不錯。”

他家一般都買紅糖,不太買白糖的。

沒辦法,他兒子覺得紅糖好吃,加上紅糖比較便宜一些,所以常喜從不考慮白糖。

許老三:“一共多少錢?”

範偉:“這不是次品,不過我能拿到內部價錢,紅糖是五毛,白糖是七毛,一樣五袋兒,你都要?”

許老三:“當然都要啊!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老弟啊,你不知道我們吃點糖可不容易買。我要是有你這好事兒,可真是半夜做夢都要笑醒。我們那邊的廠子是什麼,造紙廠,不能吃不能喝的。至於合作社養蟲子,沒見過吃蟲子的。”

範偉:“你這話就不對了,蟲子也是能吃的。”

許老三微笑:“你吃個給我看看?”

範偉笑了出來,說:“開玩笑。”

他說:“這些你拿著,這能是我能拿到的最低價了。”

他們廠子每個月都有一點點內部貨,不過往常他這個級彆是彆想的,那是領導專享的。這次如果不是看他副廠長未來女婿的名頭,他也彆想能買到。

不過好在,該給的麵子,還是給了的。

許老三二話不說,掏出錢交給範偉,範偉有點不好意思。倒是許老三熱情的很:“能買到這麼便宜的,真是太幸運了,這些能夠我家吃很久。對了,這個不影響你吧?你下個月結婚,少不得要用糖。”

範偉:“這個不耽誤,我家也不太用這個糖。”

他說:“對了,你上次不是想去廢品收購站轉轉嗎?走,我帶你去。”

許老三:“行啊!”

倆人倒是也不耽擱,很快的就奔著收購站去了。

許老三:“我不奔著彆的,就能有個瓶瓶罐罐是最好的。我家醃菜多。”

範偉:“醃菜有啥好吃的啊,等趕明兒冬天我給你點豆芽,我媳婦兒會發豆芽,冬天裡讓你感受感受青菜的滋味兒。”

許老三:“等你郵寄給我,黃花菜都涼了。你還真是彆不信,我們家的鹹菜,做的都比彆人好。你等我回去給你快遞點,讓你感受一下。”

範偉:“行。”

雖然嘴上答應,心裡倒是不以為然,他可不覺得,這醃鹹菜能有啥好吃的。再好吃,還不是鹹菜?

這位大哥現在還不知道,世界上有個理論叫做:真香!

許老三:“等你結婚,我估摸是來不成了,不過人不到,我禮物也是到的。隻是到時候你彆嫌棄我給你郵寄的是鹹菜就成。我給你加個菜。”

要是擱了以往,範偉肯定是嫌棄的。但是吧,東西要分是誰送的。如果是許老三,給他個牛糞蛋兒,他都覺得許老三太真心了。給他郵寄肥料。

所以,好些事兒,還是看人。

“行啊,哥們謝謝你了。”

許老三笑:“到了吧?”

他看向廢品收購站,範偉:“到了,走,進去。”

要不說,小縣城啊,屁大點事兒,都能傳的沸沸揚揚,像是範偉,他一進門人家竟然還就認出他來了,“你是糖廠的小範吧?”

範偉:“哎對,大爺,我們想看看這邊有沒有什麼大罐子,我兄弟想弄個罐子醃鹹菜。”

“成,你們進去吧。”雖然說話,但是盯著他的背影不放,仿佛他是什麼珍稀動物一樣。不過範偉倒是挺得意的,他挺起了胸,說:“走,咱們進去看看。”

這裡地方不算大,東西很淩亂的放的七七八八。

不過不管那個收購站都是一樣的,這種地方也沒人會整理,許老三大大方方的跟著範偉轉悠,也不賊眉鼠眼。經驗告訴他,越是坦蕩,彆人反而越是不會盯著你。

果然收購站的老頭兒隻掃了他兩眼就移開了視線。

“咦?這是啥啊?”

範偉:“這是自行車的架子吧?”

許老三回頭叫:“大爺,這就一個架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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