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黃羅(1 / 2)

若說末世給詹妮弗培養出了什麼獨特氣質, 大概就是臨危不懼, 俗稱心大。

這天晚上她躺下沒多久就陷入了睡眠,清早起床時發現火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熄滅,叢林的濕氣正一寸寸從山洞外爬進來。

幾台攝像機打出的屏幕把洞壁映成藍色, logo投射在石壁上扭曲成辨認不出的形狀。

【Day8:幸存者人數877人, 完勝者人數9人。】

竟然已經有人到終點了!

詹妮弗瞳孔微縮。

按說節目組準備的賽道不可能簡單,一周就到達終點也太誇張了。恐怕這些人是有什麼奇遇, 也許是偶遇了徒步客搜救隊員,也許是撞上了進山打獵的土著,也許是撿到了廢棄的交通工具......她的驚訝也就是一瞬,想明白之後便搖搖頭,把後麵一組數據拋開。

比起後者, 前者透露出的消息更多。第一輪比賽前幾天就折損過半, 可現在七天過去才退賽不到150人, 看來大多數人都下意識地和組員一起行動,群狼比獨狼活得久。

詹妮弗歎氣, 揮手打散投影。

早飯是昨天剩下的藍莓, 四月早熟的野生藍莓個頭很小,吃在嘴裡也不怎麼甜, 又酸又澀, 壞處是吃多了倒牙, 好處是能補充大量人體需要的維生素。

她悶聲不響地邊吃邊收拾東西,很快就準備停當,抄起木矛和刀朝河邊走。

踏著昨天擠出的小道, 繞開最後兩三棵灌木,詹妮弗視線凝住,沉下臉色:擺放著木筏原料的河岸邊正坐著三個人,其中一個腰背挺得筆直仿佛在放哨,另兩個則靠在一起睡得天昏地暗。

木料和繩索都被人動過了,看得出來挪動的人對製作木筏也有一些心得,做出來的半成品不怎麼美觀,但也夠用。

聽到腳步聲,放哨的人立刻舉起刀/具,直到借著蒙蒙天光看清來人才放鬆警惕。“戴維斯小姐。”聲音一出,兩個睡著的選手幾乎同時被驚醒,像火燒屁/股一樣緊張地翻轉身竄了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詹妮弗在兩三米外站定,“你們是怎麼找來的?”

三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雅各布打破沉默:“昨天我們在懸崖上看到你把木頭收集起來,後來又到河邊來打水,猜測你可能準備在這裡就地紮營,所以就商量著下來跟你會和。”

他支吾著,好像自己也覺得有點難以啟齒。

“至於怎麼找來的,我們渡河之後一直往前走,大概在後半夜找到了一處緩坡。”

詹妮弗驚訝:“連夜趕路?”

雅各布沉默片刻,指了指左手手腕:“你也知道生命環給出的地圖是帶熒光的全息投影,我們發現用細木刺刺入側麵卡住可以讓屏幕保持常亮,這應該是設計上的漏洞。”

詹妮弗:“......”

還可以這樣的嗎?還有這樣的操作?到底是誰這麼有才動出這種歪腦筋?

她的目光掃過老實巴交的雅各布,掠過滿臉寫著不爽的安娜,最後定格在凱文身上。

學地理的大男孩衝她嘿嘿一笑,十分自得地搓了搓手。“我平時就喜歡擺弄這些小玩意,大公司弄出來的東西反而總是能被人找到BUG。”

詹妮弗:“......”

見她微微有些驚訝的樣子,雅各布這才順利地把他們的訴求說出口:“戴維斯小姐,我們都看過你在第一輪的表現,這一輪你前期生病但也趕上了進度,可見對森林求生技能了如指掌。”

他停頓片刻:“我受過生存訓練,他們也各有所長,第二輪晉級一共有400個名額,我們其實本質上沒有什麼太大的衝突,不是嗎?落基山脈危機重重,再往下走更是野獸活躍,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安全。”

如果說聽到前麵幾句話還有點不置可否,這句“野獸活躍”就恰恰戳中詹妮弗的心思了。

這片領域有一頭帶著孩子的危險母熊,而過去從來沒有熊攻擊6人以上團隊的記錄,說明對手人數對棕熊來說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構成威懾。隻要對方的體力跟得上,聽指揮,對她來說帶幾個人穿越森林不是難事。

她轉向另兩個人:“你們呢,你們怎麼想?都同意這些話?”

大男孩凱文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而安娜扭過頭去,臉色不虞,似乎是默認了。

詹妮弗冷眼旁觀,完全明白她的心思。

《荒野挑戰》是個潛力巨大的平台。

有的選手參加比賽是看上了安全保障,他們或者也曾經想過到野外生活,卻從來沒有得到過像生命環這種保命利器;

有的選手參加比賽是為了賺錢,第一輪結束後官方公布的通關獎金高達100萬,未通關但位列前1000名的選手也能根據淘汰天數得到30-50萬不等的獎勵,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筆足夠買房買車的巨款;

還有的選手參加比賽是為了名氣,受到邀請的名人想賣賣利索不扭捏人設圈一波粉,打算搞戶外產業的商人想提高名氣蹭波經驗,眼前這位女士則是想混個眼熟。

安娜·懷特能進入第二輪而且到現在都沒受什麼硬傷,能力肯定是有的,但也僅此而已了。

《荒野挑戰》的賽製一輪一輪增加難度,誰能百分之百地保證走到最後?再說了,她有生存技巧,這個節目中誰沒有生存技巧呢?

觀眾都是薄情的,他們從來隻看得到一枝獨秀,看不到平平無奇。

這個人大有來頭嗎?長得特彆好看嗎?技巧格外騷斷腿嗎?是天降紫微星和錦鯉嗎?

不是,不是,不是,都不是,那麼請問娛樂時間有限的觀眾們為什麼要在1000個直播間裡選擇她呢?

基於這樣的考量,每個多出來的鏡頭對安娜·懷特來說都彌足珍貴。

紫紅是紅,黑紅也是紅,壞名聲比無人問津來得強。一些人正是抓住這一點,要不用奇葩行徑博出位,要不逮著更有名的人捆綁倒貼炒作。故作親熱也好,針鋒相對也罷,無論好壞先在觀眾心中留下一個名字,等日後有作品不愁沒機會洗白。最怕知名度永遠起不來,三百八十線,發篇通稿底下的評論都在問“這是誰”,多尷尬。

事實和詹妮弗猜的相差無幾。

在《荒野挑戰》之前世界上有幾個人知道安娜·懷特是誰?但上了這個全球最受關注的戶外真人秀,第一輪又恰好是熟悉的海洋環境,有足夠的表現空間,她已經成功地打出一些名氣,趁著熱度推起了自己的生存頻道。

第二輪的分組太有利了,節目熱度起來後日常都有幾百萬人在觀看詹妮弗的直播間,衝突一發酵還可以通過粉絲撕逼擴大影響,這麼多人哪怕有十分之一記住她是誰就能賺的盆滿缽滿。算算時間,這會兒“詹妮弗·戴維斯”和“安娜·懷特”可能都已經變成穀/歌搜索欄中的關聯詞了。

詹妮弗不知道大山之外正在發生的事,但她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摸了個清楚,頓時覺得啼笑皆非。

對手用出的招數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伎倆。

她前生今世在演藝圈浸淫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彆說上輩子,這輩子好萊塢裡的人個個都有兩張臉。

女演員嘛,有的平時親親熱熱喊姐妹、上脫口秀時卻“嘴瓢”編黑料,有的戲才拍到一半就開始發各種“受排擠”或“豔壓”的通稿,男演員也沒好到哪去,人品差的有之,對女性不尊重的更有之。

這樣想來城市還不如荒野,在這裡至少能落個清淨。

凱文很懂得察言觀色,看她臉色平淡,立刻出聲打蛇隨棍上:“是昨天晚上也沒睡好嗎?不然我們休息一會兒再出發吧?”

於是等詹妮弗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被“我們”了。

她思考片刻,最終還是決定把應付棕熊放在首位。“不必。昨天晚上我在這片森林裡發現了棕熊的蹤跡,母熊帶著小熊,攻擊性很強,要是繼續在這一片晃悠很可能和她狹路相逢。利用河流我們能快速衝出她的領地。木筏的大小不夠,你們中有誰試過不用載具漂流嗎?”

雅各布舉起了手。

安娜撇嘴:“我以前經常在河裡遊泳。”

詹妮弗看著他們:“我一刻也不想多待,今天是非走不可的。但我必須提醒你們,在河中漂流有極高的風險,水性好的人都可能遇到危機生命的突發情況。這樣你們還準備跟著走嗎?”

雅各布和安娜都點了頭,手還不太能用力的凱文嚇得麵如土色,但撞上安娜凶巴巴的視線,戰戰兢兢地也答應了。

看來他們對漂流還沒有太大概念。

詹妮弗皺眉:“你們可要想好,這是性命攸關。如果誰真的出了事,我不會負責,你們必須自己對自己負責。”

她逼視著凱文,卻見後者這會兒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簡直恨不得立刻大義凜然地跳進河裡。“我......我沒事,我可以!”

“行,這是你說的。”詹妮弗不再勸,“我昨天測探過,這條河的深度和流速都足夠進行漂流。威爾遜,懷特,你們下水之後要注意體/位,腳在前,頭在後,保持四肢微彎的坐姿,及時調整方向。手上腿上磕磕碰碰不要緊,隻要保護住軀乾和頭部不受撞擊就行。我第一個下水,懷特第二個,威爾遜第三個,羅德裡格斯跟在後麵。”

至少明麵上所有人都聽從了這個安排。

一切就緒,沒有再浪費時間,詹妮弗認真地做了熱身,然後利索地脫掉外套塞好,包背在身前,率先捏著鼻子從山石上跳入水中。

河水依舊是那麼冰冷,但比上遊要溫暖一些,水流經過兩個瀑布顯得十分湍急。她放鬆身體任憑河水裹挾,遇到大石頭時便用腿調整方向。

漂流的速度比走路快得多,但也有快到無法脫身的地步,隻是有時幾個湍流彙到一起會形成一股小小的漩渦,對經驗不足的探險者來說有些凶險。

每當這時,鼓起的背包在就會發揮一定的漂浮作用,把她從水繩的束縛中向上拉起。

控製漂流的方向對體力是個巨大的考驗,大概漂了七八公裡,詹妮弗便在一塊大石頭上反蹬,穩住身體休息,一邊趁機看向後麵的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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