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黃羅(2 / 2)

奔騰的白色浪花中依稀可見幾個姿勢各異的色塊在上下浮動。

還好,都還活著。

她看準時間伸出手把不太情願的安娜一把拽到身後,又拽過尖叫不止的凱文,最後給雅各布讓了點位置,讓他也能扒著石頭。中途休息的時間不能太長,河水畢竟是冷的,待的時間越長越可能發生危險,約莫過了一兩分鐘她便再次啟程。

河兩岸的景色在餘光裡飛馳而過,四人就這樣持續漂流,直到在最後一次休息時凱文體力不濟才翻身上岸。

***

停下來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針葉樹林,詹妮弗讓所有人在河邊來回跑,自己則進入林中抱回來木柴生火。

三人組在第一輪結束後都曾在重播中看過鑽木取火,可親眼看到這對常人來說複雜的工序在她手下卻那麼簡單,他們還是有點心情複雜。

不過不管怎麼說,有奶便是娘,有大腿抱便是大佬,圍著火堆坐下來取暖烘衣服時,就連平素表現最不友好的安娜都捏著鼻子沒有說三道四。

詹妮弗趁眾人閉口休息時打開生命環估量離終點的距離,和她預測的差不多,綠點朝紅點前進了一截,河流居功甚偉,這段漂流的距離簡直能趕上以往大半日的腳程。

“照這樣下去我們很快就能到目的地了。”雅各布指出。

“恐怕沒那麼容易。”詹妮弗沉聲道,“你是可以,他們不行。”

這話說得不客氣卻也是事實。

漂流送出的成果很大,帶來的後遺症也很多。就連她自己身上都有不少地方被石頭撞得青青紫紫,感覺渾身像被大卡車碾過幾個來回。對麵三人隻比她更糟,除了受過特殊訓練的雅各布還能強忍住身上的不適之外,剩下兩個每活動一下就忍不住喪失表情控製,在鏡頭麵前直播麵部扭曲的一百種姿勢。

“痛痛痛痛痛痛!”嬌氣的凱文大叫。

“痛就對了,路是你自己選的。”詹妮弗斜他一眼,“這是《荒野挑戰》,又不是《河邊野餐》。你不是喜歡地理嗎,很多偉大的地理學家都親自去危險地帶勘測地形,有的摔斷過腿,有的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你說人家痛不痛?”

痛,怎麼不痛,當然痛。

凱文被這一番話堵得死死的,他到底還是個要自尊心的男人,隻能哼哼唧唧,憋著一泡眼淚不敢還嘴。

這孩子放在末世大概就是個喂鱷魚的命。

詹妮弗看向其他人:“還是邊工作邊休整吧。我們分頭去找食物,吃完中飯就繼續趕路。森林裡沒有安全的地方,隻有到達目的地才能放鬆警惕,現在沒有時間可以浪費。走吧,都動起來。”

話音剛落,雅各布第一個站了起來,大概是不想被小瞧,安娜立刻咬緊牙關跟著他站了起來,一齊走進樹林。

這片針葉林的地麵很是潮濕,喬木生長得茂密,陽光輕易照不太到地麵。在這種自然環境下,樹的根部都長著不少菌類,等著動物們發掘。

今日這些蘑菇叢迎來了多年間見過的第一批人類客人,紛紛用自己斑斕的色彩和怪異的形狀朝來者發出恐嚇。

雅各布·羅德裡格斯是海豹突擊隊的驕傲,可惜他上過的生存課並沒有細化到每個地區蘑菇的種類,現在正站在一棵樹跟前捏緊拳頭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猶豫半晌,他彎腰摘起一株褐色的蘑菇,然後被一瘸一拐還抱著手背的凱文毫不留情地否決了。

“那有毒,不能吃。”大男孩吸吸鼻子說。

“那這個呢?”

“也有毒。”

“這個?”

“......這一叢都有毒,你彆在這找了!”

詹妮弗耳邊聽著兩個男性選手鬥嘴,自己則沿著樹尋找,手上動作不停地收集可食用的菌類,時不時招呼四號機巴迪飛近拍攝特寫。

在找到其中一棵樹時,她停住腳步。

這裡的幾叢蘑菇長得非常妖豔賤/貨,它們擠在一起,白色的菌托上部圍繞著一圈菌環,頭頂撐著亮紅色的傘,傘麵上還散落著白色的鱗片。因為色調鮮亮,紅白色的色彩對比煞是好看,就像撒了堅果碎的草莓蛋糕。

很多人都喜歡把“顏色越鮮豔的東西就越危險”掛在嘴邊,這對不能分辨具體種類的登山者來說是個好口訣,但對更了解的人來說卻不怎麼確切。顏色樸素的蘑菇可能有毒,顏色鮮亮的蘑菇有些則可食用。詹妮弗剛才就收集過一些黃色的蘑菇,但是這些紅蘑菇不在收集之列。

“這是毒蠅傘,一種有毒的鵝膏菌。”她對著鏡頭說,“毒蠅傘是蘑菇界的頭號種子選手,也是被應用在各種文藝創作中最多的蘑菇形象。我們小時候用過的麵霜盒子和動畫片裡小兔子小鬆鼠住的房子就是以它為原型做的。你們看,紅圓傘,白色圓點,是不是很眼熟?”

四號機巴迪拉動鏡頭,發出嗡嗡的響聲。

“好看歸好看,它們是有毒的。食用毒蠅傘會造成嚴重的消化道反應,重者還會導致精神錯亂,呼吸係統衰竭,甚至死亡。過去一些地區的土著居民正是因為產生幻覺,把它當做和祖先溝通的神物,他們口口相傳,吃了毒蠅傘之後會‘靈魂出竅’,夢遊仙境,知曉過去和未來。”

談到這裡,她微微一笑。

在人類對自然進行科學探索之前,許多動植物的功效都隻能被用質樸的方式進行解讀。

鵝膏菌遍布世界各地,是95%以上蘑菇中毒事件的罪魁禍首,但它們在過去常常被作為尋歡/作樂的助興之物,或者作為安眠止痛的神藥。時至今日還有許多地區保留著食用鵝膏菌的傳統,在有些族群,甚至隻有被選中的人才有資格服用這種“神賜之物”。

這太有趣了。

詹妮弗不由得想起她在魁北克拍攝外景時見到的畫麵。那時有人坐在木質雪橇上由雪橇犬隊拉著在結冰的大街上穿行,有人則騎著雪地摩托從雪道上進入小鎮。當兩個獵人在街上擦肩而過時,她幾乎覺得這是一幅能獲得普利策獎的荒誕畫麵。

人類對自然的了解是以兩種完全不同的方式進行的,從前他們觀察動植物對人造成的影響,由外窺內;現在他們把動物關在籠子裡,植物切片送進實驗室,由內窺外。一種一種的生物被冠以正常人都記不住的長長的學名,科學家們宣告對它們的研究取得重大成果,好似自然已經被剝去神秘的外衣。

這種發展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自然是規避了在自然界中生存的許多風險,壞處則是讓人類對自然失去了敬畏。

她思索著,正在出神,卻聽得身後傳來了另一個低低的講解聲。回過頭,不怎麼意外地看到安娜正邊挖蘑菇邊對著攝像機說話。

懷特小姐在挖的蘑菇和毒蠅傘長得很像,隻不過頂上撐著的傘是橙黃色的。這些蘑菇很大,蓋子大約有一隻手那麼寬,表麵沒有鱗片,看著很光滑。

隻聽她挖起一塊蘑菇對著攝像機解說道:“觀眾朋友們,你們現在看到的是橙蓋鵝膏菌在北美的一種白色變種。橙蓋鵝膏菌又叫黃羅傘,凱撒蘑菇,據說是羅馬帝國凱撒大帝最喜歡的食物之一。有幸吃過的人都說這種蘑菇滋味鮮美,營養豐富,今天我們的運氣不錯,等會就可以親自驗證一下這個說法。”

黃羅傘的白色變種?

詹妮弗挑眉。

她站起身走到安娜身後,打眼就瞧著這些蘑菇好像有哪裡不對。等到用外套袖口裹著摘起一株仔細觀察幾秒後,她簡直哭笑不得。

這哪裡是黃羅傘的白色變種!

觀其菌托和菌蓋的形狀,這些蘑菇分明長得更像另一種舉世聞名的毒蘑菇——毀滅天使蘑菇。

毀滅天使和雙孢鵝膏同源性極強,是世界上最毒的兩種蘑菇之一,它能以極少的攝入量達到極其慘烈的損害效果,可以說是吃一口漫遊仙境,吃兩口告彆世界,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出於同行者的善意,詹妮弗實在忍不住提醒道:“這個不是黃羅傘,可能是和毀滅天使同源的種類。”

她是好意,不過意料之中的,安娜翻了個白眼:“這怎麼不是?憑什麼說它不是?你又不是什麼蘑菇專家。”

詹妮弗不動聲色:“行啊,你可以吃。隻是我得提醒你,這種蘑菇的解藥連奧斯本工業都做不出來,吃完之後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幾率會變成落基山上的一坨肥料。”她站直身體,“不過變成肥料也沒什麼不好,在大自然裡一個動物的死去能養活五個動物,人類也是動物。”

安娜蹭地站起身,臉色陰沉:“你罵我是動物?!”

詹妮弗:“......”

這姑娘的腦子怎麼長的?

行吧,惹不起,溜了溜了。

她扭頭就朝樹林外走,沒走兩步,背後傳來噔噔的腳步聲。隻見安娜三步做兩步追了上來,眉毛皺得能夾死蚊子,嘴唇抿得能失去顏色,那些白蘑菇分明被丟在了身後的泥地上。

她挑眉:“不吃了?”

懷特小姐惱羞成怒:“你真的很煩你知道嗎?”

詹妮弗便點點頭,勾起嘴角:“客氣了。不用謝。”

作者有話要說:  珍妮:生存百科全書,專治各種不服√

棕熊:請給我一個出場的機會,謝謝導演組,謝謝《荒野挑戰》,謝謝盧瑟老爺,斯塔克老爺。

明天的更新可能在淩晨,大家起來就能看到啦,麼麼噠。

謝謝糖糖與喵、ENKKI和Mr.落海小天使的地雷!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