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襲擊(1 / 2)

煮好的蘑菇湯鮮味十足, 熱氣騰騰。

詹妮弗從鍋冒煙就開始期待了,眼看熟了, 忙用樹葉折成的小勺舀起來喝了一口。

美味,當真是美味。

雖然沒有鹽巴調味,湯的鮮香還是讓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幾口入肚, 渾身上下的疼痛仿佛都被這種暖意融化了。

四人一人喝了一大碗蘑菇湯,吃飽喝足才有力氣趕路。

這天下午第五小組繼續沿著河岸向下遊進發,一路上走得很辛苦, 常常會走著走著便攀到了高起的斷崖上, 然後又不得不踩著崎嶇的岩石下坡。整體地勢越來越低, 河流也漸漸分叉。紅點指引的方向是其中較小的一支, 一行人沿著河岸緊趕慢趕, 終於在傍晚時分進入穀地安頓下來。

詹妮弗走到溪邊取水。

此處森林地勢平坦,溪水緩緩地在林邊流淌, 時不時有魚的脊背一閃而過。落日的餘暉撒在水麵上, 濺起粼粼金光。

一隻河狸正朝它搭好的巢穴遊去,半個身體都浸在水麵之下,隻露出小腦袋、圓滾滾的耳朵和流線型的脊背。它柔軟的絨毛被水流打濕,同外側的針毛一起服帖地黏在身上, 顯得格外光滑。

貪心的小東西。

這麼小小一隻, 口中叼著的樹枝卻比整個身體都大。

那些尚帶著葉片的分叉頂著阻力披荊斬棘,在水麵上拖曳出幾道深色的線條,就像一個人伸手在糖霜裡抓了一把,又像雪橇犬在地上留下平行的長長的凹痕。

花栗鼠從橫貫溪流的樹枝上跳過, 它們個頭極大,尾巴蓬鬆就像小掃把,毛色鮮亮得非同尋常。

快跳到對岸時,其中較小的一隻停下腳步歪著腦袋回神看了看,很是疑惑為什麼會有一個不認識的動物出現在它們的世界裡。

詹妮弗麵帶微笑地撩過去一溜水珠,花栗鼠頓時火燒屁/股般蹦跳著溜走。

她蹲跪下來用水潔麵、洗手,把礦泉水瓶灌滿,然後才起身拍掉泥土。

不過幾十步路便回到營地,組員們已經在林中搭起搭起了幾座方便實用的圓錐形棚屋,拿雲杉枝葉層層蓋好,看著很是牢靠。

凱文正低著頭死命轉一根木杆,雅各布也拿著幾塊木板鑽研,好像不會鑽木取火讓他們身為男人的尊嚴掉了個精光。

詹妮弗走過去圍觀了幾分鐘,心裡暗自搖頭。

兩麵木板上倒是都有輕煙在不斷飄出,可取火設備都不像樣子。凱文的導流孔沒有挖好,鑽出來的碳屑不能及時收集;雅各布用的木頭就不對,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在針葉林裡找到那麼不易燃的木料的。底子上出了問題,冒再多煙也是一場空歡喜,這火一時半會兒是生不起來的。

她大概花了三秒鐘思考現在開始鑽木取火會不會讓這兩個家夥顏麵掃地,三秒鐘之後,她伸手接過了凱文的爛攤子。

於是這天晚上所有人都再次吃到了熱騰騰的食物,謝天謝地,皆大歡喜。

***

第二天晨起時幾個棚屋間的火堆還在燃燒,好像有人比她起得更早,還及時地添過柴火,應該是最後一個值夜的雅各布。

詹妮弗靜悄悄地收拾行李,接著去洗漱,遠遠就看到樹林裡似乎有什麼亞麻色的動物在行走。

這位捕食者在清晨悄悄接近,蹲伏半晌後又默默離開。

隻有餓昏頭的野獸和大型猛獸才會不顧一切地襲擊人類營地。捕食者也會權衡利弊,它們會避開凶悍的獵物,甚至會在受到獵物反擊時投降退縮,不願意冒受傷的風險。

如此看來,多人組隊也有多人組隊的優勢,至少她同意搭夥前預設的好處已經實現了。

充足的睡眠讓組員之間的相處也變得和緩起來,詹妮弗給每個人都分派了早上要完成的任務,這回不僅雅各布和凱文乖乖照做,連安娜都少見地沒有多嘴多舌。

等懷特小姐提著樹皮鍋離開營地之後,雅各布抿了抿嘴唇,輕聲道:“你現在就像我們的頭兒,過去在出任務時我的頭兒也是這樣安排一切。”

這話讓詹妮弗楞了一下:“你們幫我驅逐野獸,我帶你們快速穿過森林,很公平。”

自然界中,頭狼帶領狼群,它的回報是能享受最好的食物作為報答;公獅庇護獅群,它的回報是能選擇任何母獅自由交/配;虎鯨看護鯨群,它的回報是能在年老後受到其他虎鯨的贍養......

而詹妮弗·戴維斯照顧這些隊友,她的回報是能避開部分危機,並在麵對襲擊時得到些許幫助。

等價交換,十分公平。

雅各布·羅德裡格斯一輩子沒見過這樣的人,簡直被“公平論”驚呆了。

反應過來後他才啞然失笑,搖頭說道:“是我想多了。可是詹妮弗,我見過太多體格強大的士兵,單兵作戰他們不怕任何人,卻每每倒在敵人的配合之下。超級英雄尚且知道組成聯盟,你卻對團體不屑一顧。”

詹妮弗挑眉:“我哪裡不屑一顧了?我明明從第一天開始就很願意合作,在懸崖上也問過你們要不要一起走了。我這個人脾氣不好也沒什麼耐心,最大的願望就是專心合作,不要摻雜複雜的情感關係。什麼交心、聊天、彆有企圖,少來這一套,隻要不指東打西,就連懷特小姐都能成為我滿意的合作對象。”

雅各布大笑起來:“天呐,你現在聽起來更像我們頭兒了,‘你不需要喜歡什麼人才能和他們合作’,每次教訓新兵時他都會說這句話。”

他真真算是看明白了,冷眼旁觀了幾天“團建工作”的觀眾們也看明白了。

【珍妮好公事公辦,完全不想跟三人組扯上太多關係的感覺。】

【其實就是這個雅各布想套近乎結果被打回來了吧,明明說一起走的時候他用詞都還很客氣的,現在看到珍妮那麼強扭頭又想用“團體”、“友情”、“責任感”之類的東西往她脖子上栓繩子。】

【樓上說的對。我一開始也覺得不跟團走太沒人情味了,不過在彆的直播間看了團隊的幾頓騷操作就想通了。你們是沒見過碰到危險把隊友當人肉護盾的,還有餓狠了趁隊友不注意搶食的,我看他們是被逼到極限了都忘了直播。】

雖然看不到觀眾的對話,詹妮弗多少也能猜到第二輪的“盛況”。

她說完剛剛那些話就不再開口,坐在火堆邊用燒化的鬆脂修補登山鞋上的漏洞。

按照計劃,他們應該在營地補充一次開水,然後立刻出發穿過森林,不過去溪邊取水的安娜不知為何卻沒有要回來的意思。三個人一直等到太陽出來都沒見到人影。

這不可能是好事。

詹妮弗把鞋子穿好,在林子裡撿了根木杆做矛,又拔出戶外刀。雅各布眉頭鎖得能夾死蒼蠅,也悶聲不響地做起了準備。

凱文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磕磕巴巴地問道:“你們認為——你們覺得——”

這副樣子太可憐了,詹妮弗簡直哭笑不得:“水源離營地隻有一點點距離,要是有野獸襲擊肯定聽得到,現在無非是未雨綢繆罷了。你怕什麼?把東西收拾好。”

凱文像觸電一樣猛地把背包甩到了身後。

他們一起警惕地朝溪邊走去,全然不知自己將見到什麼樣的畫麵,遇到什麼樣的事。

***

安娜·懷特正站在小溪邊的石子灘上。

事實上,距離她一路朝下遊走已經過去了數分鐘。樹皮鍋被她簡單粗暴地丟在營地外的河岸,她沒有背包,沒有帶刀,什麼都沒有,隻有四台兢兢業業的攝像機。

近景四號機被她指揮得團團轉,鏡頭始終牢牢鎖定在溪流中的動物身上——

兩隻約莫一歲大的小熊。

剛剛結束冬眠正是熊崽子們最鬨騰的時候,它們在難得的春光裡嬉戲打鬨,時不時在冰涼的溪水中滾做一團。雖然年幼,但棕熊家族得天獨厚的長毛已經在保護它們不受溫度的傷害。

和人類幼崽一樣,幼獸的注意力很難集中。

前一刻它們還在用不太鋒利的爪牙給彼此撓癢癢,學著母熊戰鬥時的樣子直立起來揮動熊掌,張開嘴巴嗷嗷亂叫,打得有模有樣;下一刻它們就被遊魚吸引,跌跌撞撞地朝溪水中央追撲過去,摔個跟頭,又連滾帶爬地打著噴嚏朝淺水區躥來。

紀錄片的追蹤需要耗費數年之巨,而心血來潮進入森林的攝影師往往沒有機會捕捉到幼熊的影像。

對一心想把荒野頻道做大的安娜·懷特來說,她現在拍下的每個畫麵都是一筆不得了的談資:試問這種天然的野趣,這種罕見的小獸,又有哪個觀眾會不心生喜愛呢?作為一個求生科普博主,日後走出去她也是看過小熊玩鬨的人。

懷特小姐這時已經把她的求生知識都是在第一輪比賽前惡補的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幸運也好,環境優勢也罷,她無論如何都是第一輪進入前一百名的選手,開個頻道教教普通人又怎麼了呢?

拿棕熊來說吧,她難道不是背完了所有能找到的資料,現在還在對觀眾解說“我得在母熊回來之前趕緊離開”嗎?

想到自己在第二輪結束後可能取得的成就,她不由得誌得意滿,準備抬起的腳步也慢了幾拍。忽地,眼角餘光仿佛看到遠處的河岸邊有人正在衝她揮舞一根長棍。

詹妮弗·戴維斯?

認出是總喜歡賣弄聰明的影後小姐,她眯起眼睛,正準備勾勾嘴角喊些聰明話,卻在下一秒聽到一聲無比淒厲的“安娜!”。

一股巨力從背後襲來,她身不由己地飛了出去。

思維尚反應不過來,與身體的動作眼中脫軌,還在想著剛才那聲尖叫。

是凱文?

凱文那小子怎麼啦?

***

凱文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伴被抽飛的。

他們一行人從營地下來,首先發現了被隨意丟棄在河邊的樹皮鍋。詹妮弗不言不語,一聲不發地把她的作品撿起來,好像被冒犯的那個人並不是她。

他們接著沿著河岸細細檢查,發現附近沒有任何大型動物出沒的痕跡,也沒有血跡。兩個男人臉色都很不好看,一個猜測同時跳進他們的腦海:安娜是自己走掉的。

“安娜是自己走掉的。”詹妮弗證實了這個說法,“你們看前麵,石子上掉著的是苔蘚。河邊哪來這麼完整的一塊蘚類,分明是昨晚你們從樹林裡收集來鋪在棚屋裡的床墊。她朝下遊方向去了,說不準是跟著什麼東西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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