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這片小天地的億萬富翁指數就超標了。
詹妮弗打完招呼就果斷抽身去和一些圈內大佬交際,離開時還能聽到身後傳來親熱的對話。
“我記得你們之前因為賭/馬吵得昏天暗地,來來來,今天趁機握手言和吧。”是斯塔克的聲音。
“托尼,現在不是你因為搶了一條線而跟老沃辛頓鬨掰的時候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行了,行了,”布魯斯大笑起來,“我們又能怎麼樣?用鈔票打對方的耳光嗎?”
這四個富豪身家加起來碾壓場內的所有人,沒多久身邊就圍了一圈名流,談笑風生,好不熱鬨。
斯塔克是帶著女伴來的,他的女伴佩珀·波茨小姐似乎也有自己的交際圈,詹妮弗遙遙看見她和幾個奢侈品行業新貴站在一起交談。倒是沃辛頓和奎恩的女伴都死死站著堅定陣線,試圖用眼神殺退其他名媛。
有幾位女士嘗試接近,布魯斯似乎說了什麼,旋即狀似漫不經心地朝此處瞥來一眼。
詹妮弗笑著搖了搖頭。
人真是不能看得太清楚,當一個人把什麼都看清楚時,往往發現自己難以去責備他人。
她從來認得清自己,在電影中理解了瑪雅,也在電影外理解了布魯斯。殉道者都是孤獨的,這種孤獨是彷徨著達不成目標,是浴血奮戰時不被理解,是用儘一切手段走到路的儘頭,卻不知自己是對是錯,是得是失。
四個富豪開始同聯合主席閒聊,沒多久,幾位名聲在外的大設計師和集團高層也加入了這個圈子。布魯斯和他們勾肩搭背,在人群中嬉笑恣意,如魚得水。用這個身份,隻要他願意,世界上沒有人會不喜歡這個有錢有勢又英俊健談的年輕人。
隻有詹妮弗揭開了這塊甜點的偽裝,看到了裡頭低吼的怪物;也隻有她劈開了這頭怪物的軀殼,看到了裡頭自我封閉自我毀滅的內在。
當然,在看透的同時也被對方看透。
一種特殊的聯係。
如果沒有布魯斯·韋恩,詹妮弗可以在任何地方。
她可以在陽光明媚長著椰子樹的沙灘上,也可以在幽靜偏僻不見天日的密林裡;可以在天使之城洛杉磯,也可以在欲/望之都拉斯維加斯。
她可以和任何人約會,一個風塵仆仆隻身上路的旅人,一個浮沉多年看破利害的演員,一個隱居山野獨守木屋的獵人——任何人,隻要擁有似曾相識的側麵。
但現在這一切都不能夠了。
詹妮弗·戴維斯看透了這頭怪物的真身,布魯斯·韋恩也看透了這頭野獸的本源。
她可以叫任何名字,詹妮弗,簡妮特,勞拉,他也可以叫任何名字,布魯斯,貝爾德,班尼,但他們真正的“名字”已經被掌握在彼此手中。
愛斯基摩人相信在一個人老死前更改名字可以使他們獲得新生,日本人相信掌握妖怪的真名可以對它們任意施為,耶和華的名字無人知曉,安拉用九十九個名號行走世間,誰掌握了一個人的本質,他就有了影響這個人的力量。
誠然,他們還沒有準備好坦然麵對彼此。
“身份”是一塊豎立的屏障,就像一麵玻璃,就算通體透明,但它還在那裡。
他們不是家人、密友、愛侶,也不是外人、對手、仇敵,而是兩個牽著木偶絲線彼此試探的玩家,兩個按著起/爆按鈕彼此威脅的惡徒,一個在天空看著地麵,一個在堡壘看著原野。
可或許在將來某天,或許在某個莊園的午後,又或許在某個人跡罕至隻有白色駝鹿出沒的地點,他們會彼此相擁,鄭重地將真名歸還,再完完整整地交換。
不是現在,不是,但——他們或許是,可能是,必須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於她,是隨波逐流中看見海島的船;於他,是滾到懸崖邊刺入木樁的圓。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我隻能奔向你。
詹妮弗再也無法對前幾天發生的所有事生氣,她知道對方也早就不感到冒犯。與其說是報複,不如說是償還。
她小小聲地吐出一口濁氣,把酒杯裡的紅酒喝儘,看著同掌權人們結束交談的布魯斯托著一杯香檳朝這裡走來。
他臉上帶著誌得意滿的笑容,好像準備了禮物藏在背後,全然沒有一絲黑暗的影子;她也斂去了沉思的神情,眼睛閃閃發光,好像生日當天的稚童,屏住呼吸等待禮物揭曉,全然沒有一絲孤僻的影子。
一步,兩步,三步,站定。
“你猜怎麼著?”布魯斯快快樂樂地說,“我要在布萊恩·洛德背後推一把,我要讓你穿上香奈兒五號,讓所有人都為你著迷。”
詹妮弗看著他,靜默地。
片刻,她笑起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