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限抓拍(1 / 2)

時代廣場坐落於紐約曼哈頓, 這裡高樓林立,聚集著大量商場、劇院和新聞演播室, 是一個由五顏六色的燈牌和川流不息的車輛組成的繁華中心, 每日都迎接著大量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者、藝術愛好者和媒體人。

詹妮弗左右張望後下車,跟著羅佛西的攝影團隊在人群中穿梭,沿路經過了三個街頭藝人的攤位。其中一個正在表演“停頓的藝術”, 穿著用支架支撐向後飛起的服裝定格在原地;一個把自己漆成了暗金色的雕塑;最後一個則抱著吉他自彈自唱。

這個節點上街不是什麼好事, 但紐約畢竟不是哥譚, 這裡有全世界密度最高的超級英雄群體,是真正的丟一塊磚就能砸到一個“特殊職業者”。

儘管如此, 詹妮弗仍然保持著絕對警惕,團隊帶了一隊保鏢, 身上還有某些蝙蝠俠給的小玩意——雖然對方在給的時候堅稱是自己從蝙蝠俠“本人”那裡拿來的。

羅佛西在前麵和造型師交流,她攏了攏口罩跟在後頭,腦海中還想著安娜·溫圖爾在和她會麵時說的話。

“詹妮弗,你是對的。”當時溫圖爾說道,“任何女性都可以選擇在遭受暴力時用合法手段保護自己,明星也是人。這個社會好像已經習慣去苛責受害者, 因為他們不夠完美,卻屢屢讓施暴者逃脫道德罪責。”

很難想象這位總被認為是“女魔頭”的掌權人也有如此溫和的一麵,詹妮弗心裡不是不感動的,於是她得體地說了些感謝詞,然後就聽對方開了個小玩笑。

“況且我需要的是野性。”溫圖爾緊接著說,“布萊恩信誓旦旦地告訴我你就是我們想要的人。我看了那天的視頻, 證明我的選擇不錯。往年九月和十月的銷量總是最好的,給我們帶來一些嶄新的驚喜吧,詹妮弗。”

把勇於反抗解釋成“野”勉強也算有理有據吧。

得到其他女性的支持對詹妮弗來說意義重大,她已經看膩了網上那些搞笑的言論,最有趣的是近期黑子們將對她的稱呼從“凶婦”改成了“男人婆”和“鐵T”,不僅蔑視了所有女同性/戀者,還朝著韋恩先生臉上重重扇了一耳光。

所幸這對組合心態一直不錯。

在出發前布魯斯把她的備注改成了“男人婆”,而詹妮弗則把他的來電備注改成了“娘娘腔”,然後截圖發上了社交賬號。

想到這條動態下網友們“震驚我全家”的評論,隱藏在口罩下的紅唇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詹妮弗輕快地追上還在比手勢的兩個大佬,羅佛西回頭一看,立刻親熱地示意她走到中間來,針對接下來的工作設想展開了意見交流。

說著說著,詹妮弗便想到一個傳聞。

“我還以為我們會在你的工作室裡拍攝呢,保羅。”她好奇地說,“人們都說羅佛西大師對攝影棚情有獨鐘,為了追求完美還把公寓的臥室都改成了工作間,輕易不會外出取景。”

禦用造型師聽到這個疑問,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

“猜到你要問。”羅佛西眨了眨眼睛,“說實話,我得承認自己對外景感覺一般,但安娜對這個片子的要求很高。她定下專題後就來找我,我還記得她問我,‘保羅,這能行嗎?”,我說‘這當然能行,隻是我們在守舊的同時也要有些變化。’”

所以是在解釋為什麼要拍外景?

詹妮弗對藝術家們的用詞總有些捉摸不透,但造型師已經又笑起來,她便也跟著合群地笑起來。

團隊繞過街角,因為背著的東西很大個,一路上回頭率很高。等最大的廣告牌被樓房擋住後,她回頭看了眼,想知道自己等會兒要在哪個地方擺POSS。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發生了,羅佛西帶頭直接朝街角的高樓裡走去,全然沒有在街上拍攝的意思。

這......說不通。

按照他們在《VOGUE》總部見麵時簡短交流過的構圖想法,這一期的封麵會和傳統的人像封麵風格迥異,在色調上也會更加大膽。羅佛西將不會使用純白或單調的背景,用他的原話說,他要“用時代廣場本身來構建一個光影天堂,用時代廣場本身來製造飽滿的色彩衝突”。

詹妮弗當時就有些吃驚,因為據她所知,他總是願意在棚內拍攝;可吃驚之餘又有些驚喜,無論成功與否,不是每個人都能讓他甘願走出影棚。

羅佛西通常會簡化背景,突出人像,但他也曾有過相對喧囂的大作。這位攝影大師非常擅長在各式各樣的背景中將模特天生的特性,尤其是他們的眼睛,表現得淋漓儘致。

可——“我們要在樓上拍嗎,保羅?”

“沒錯,這棟樓上有個等待易主的演播室,它有著時代廣場最好的視角。我們租用了這個演播室用來搭建臨時影棚。彆擔心,主體已經搭好了,今天隻是補充些零碎,需要用到的東西不多,應該不會耗費太長時間。”

詹妮弗被這個解釋中自成一體的邏輯“征服”了,但她明白對方一定有自己的考量,放棄向大師學習的機會將來一定會後悔。於是在進電梯時她帶著恰到好處的神色,略有些不解地請教道:“關於野性你有什麼看法呢,保羅?”

羅佛西拍拍她的肩膀,沉靜地看了她一眼。

“怎麼,”他問,“你覺得我會像‘其他人’一樣,偷懶地用‘野性’和‘優雅’最膚淺的表現?找一個世界上最繁華的地方,讓模特騎一匹蠢透了的馬,或者抱著一個野獸,最好披著樹皮獸皮,其他地方一絲不/掛,然後拍張照片說這就是自然和城市的強烈對比......”

詹妮弗想到那個畫麵,自己先笑了。

“錯了,我的孩子。”羅佛西溫和地自洽,“在城市裡騎馬恰恰是被用爛了的尋常衝突,對攝影師來說這種作品不需要任何腦子,就像吃飯喝水那麼簡單。現在你若要拍個美照,那足夠了;但要想突入真正的時尚,那遠遠不夠——”

“——什麼是時尚?時尚就是讓人大吃一驚,然後感歎:竟然還可以這樣?原來還有人這樣?這樣也太有範了。如果一樣東西能被人輕易猜到、隨手悟透、廣泛模仿,那它就不是時尚了。永遠是一小撮人在革新時尚,而大部分人在接受時尚。我們要做發現驚奇的人。”

詹妮弗大為震動。

這是她第二次以為錯了。

用“我以為”、“他總是”和“人們都說”去框定一位大師實在是件蠢事。

造型師理解地同樣拍了拍她的肩膀,帶著兩人從電梯朝演播室走。乘坐工作電梯上來的團隊成員扛著道具和他們會合,手腳麻利地開始完善臨時影棚。

詹妮弗發現他們對巨大的玻璃幕牆沒有進行任何處理,任由它以最原始的姿態屹立在那裡,漸漸暗下來的天光正在從窗外照射向窗內,打下頗為自然的光亮和陰影。

羅佛西迷戀窗戶光。

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如果今天詹妮弗還膽敢鼓起勇氣用“所有人”這個詞,或者說她對羅佛西的預判還剩一次限額的話,那差不多就是在這裡了。)

保羅·羅佛西熱愛不同光源從窗外照射進窗內後造成的自然效果,他能在在拍攝前在腦海中設想出最後成品的雛形。

詹妮弗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千裡迢迢跑來這裡拍攝——

想想吧,模特麵對窗戶就拍不到後麵的景象,模特背對窗戶不論白天黑夜都得打光才能看清人臉,方向相反的自然光和打光絕對是場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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