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1 / 2)

詹妮弗並不單單是為了拍攝才露出這種表情。

攝影團隊多數背對或側對著窗戶, 需要幾秒鐘才會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隻有她是正麵朝著斜側方的大廈,可以清楚地看到不遠處恐怖電影般的場景。

一隻巨型蜥蜴正在大樓外向上攀爬。

它爬得很快,強壯有力的四肢在玻璃和水泥構成的外牆上如履平地, 粗大的長尾則在半空中隨著行動搖晃,保持著身體的平衡。沒爬幾層樓, 有一扇老化窗戶不像前頭那些一樣被蹬出裂紋,而是整個成了碎片。

蜥蜴的後腿直接蹬了進去, 尖銳的玻璃碎片插/入大腿, 它向後倒仰, 失去平衡,一路下摔到近底層才用爪子劃拉牆壁緩衝過來。詹妮弗忍不住上前兩步, 看著它在五顏六色的霓虹燈裡仰天嘶吼,露出長吻下森森的利齒。

轉過身的羅佛西飆出一句法國國罵。

這句話仿佛刺破寂靜的號角,演播室裡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叫聲。

一時間七八個團隊成員都在四下亂竄, 他們有的拿著電話撥打911, 有的在給親戚朋友發送短信,有的在朝大門跑去,有的跑到牆角打開了頂燈,還有的被嚇得坐倒在地,兩腿瑟瑟發抖,隻能手腳並用地向後倒退。

羅佛西的臉色更難看了。

在這種危急時刻, 攝影大師表現出了大師級的鎮定,他換手抱著相機,一把將坐在地上的化妝師拉起來, 接著指揮眾人一起朝門外撤退,並喝止了兩個回頭的年輕道具師。

年輕道具師大概是想拯救那麼價值不菲的道具,殊不知這種行為就跟飛機著火迫降後還在糾結行李箱差不多,死神不走到跟前,永遠不知道危險這個詞該怎麼寫。

詹妮弗心念閃動,腳下動作不停地奔到擋板後,拉起自家快被嚇死的小助理。“阿曼達,我的包在哪?”她連聲問,“你把我的包放到什麼地方了?”可對方麵色慘白,好像馬上能死過去,連嘴唇都哆哆嗦嗦,根本說不出半個準確的答案。

眼看她是指望不上了,詹妮弗邊把她朝羅佛西推,邊四下搜索。房間的頂燈不知為何總在閃爍,趁著光源難得穩定的幾秒鐘,她在靠近窗戶的小凳子上發現了手包。銀色手包被壓在黑色貝雷帽下麵,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了不了。

她三步做兩步走到窗邊,剛抓起手包就看到了令人無比震驚的一幕——

對樓的蜥蜴並不是出現在時代廣場的唯一一條,從觀望角度最好的演播室看出去,幾乎每隔幾棟樓就有一條蜥蜴攀附在牆壁外沿,有的在往上,有的在往下,時不時停下動作昂著脖子在半空嗅聞,似乎在尋找著什麼東西。

這不是最糟糕的事。

碎玻璃渣和牆粉正在貼著窗戶簌簌掉落。

“詹妮弗?”從靠門處傳來羅佛西的叫喊。頂上的東西掉得更快了,不必親眼看著也能猜到,怪物一定是被獵物的噪音驚動,張開血盆大口朝樓下爬來。

“關燈!”詹妮弗衝著背後說道,“所有人躲到陰影裡去,不要尖叫,不要跑,有東西來了!”

她用上了命令的口吻,但這不足以讓被嚇破膽的工作人員全都乖乖聽話。

關鍵時刻還是羅佛西站了出來。

他鬆開化妝師,走到牆邊一下就按掉了電燈開關,然後率先躲到了棚布框出來的陰影裡。

攝影大師看過這期模特的所有節目,知道和他合作的小姑娘很有急智也很擅長生存打鬥,在危急時刻聽專家的話總比自己瞎撞要好。

老板帶頭讓一些人找回了理智,接二連三地縮到了棚布背後。算上小助理總共八名工作人員,其中三人已經跑出了房間,剩下六個都擠在一堆。黑暗中看不清表情,隻能看到一團團連在一起的模糊的輪廓。

詹妮弗自己也退到擋板背後,從包裡拿出了布魯斯給的小玩意。

東西總共有兩樣。

其中一個是被做成握力器模樣的振動刀,可以隨主人需要彈出四十厘米長的刀鋒,高速運作時能輕易撕碎防切割材質。

另一個是串珍珠手鏈。手鏈本身沒什麼特彆的,但上麵串著的珍珠都不是真正的珍珠,而是兩種不同材質的武器。一種可以釋放能電流,還有一種投擲出去會變成壓縮空氣彈。這些珠子平時吸附得很緊,要用時摘取也很容易。

所有防身用品都能在闊佬們的地下商場買到,布魯斯仿照那些貨品自己製造了一部分,以免用了之後招來有心人的窺探。平時也沒誰會拿出來顯擺,紐約州的道具管製可不是鬨著玩的。

詹妮弗戴好手串,握緊握力器,感覺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臟漸漸穩定下來。

她不敢按亮手機屏幕,隻能通過擋板與擋板之間的縫隙死死盯著玻璃幕牆,耳邊都是其他人壓抑的喘息,還有從廣場上傳來的驚恐尖叫。

蜥蜴們破壞了許多大樓的結構和電力設置,被引燃的大樓越來越多,掉落的廣告牌毫不留情地砸到地麵,就像砸到蟻群中的磚塊。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又仿佛隻過了幾秒鐘,一個恐龍般的頭顱出現在玻璃的頂端。

攝影團隊隔著棚布,隻有詹妮弗自己看到了這噩夢般的畫麵。

捕食者從樓上向下爬,被這一整個橫麵的玻璃阻隔。察覺到沒有合適的落腳點,它歪了歪腦袋,用前爪試探性地搭在玻璃外牆上,還沒來得及用力便向下滑脫,鋒利的指爪在玻璃上劃拉出刺耳的尖叫聲。

“吱嘎——”

“啊!”

化妝師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被她的同伴捂住了嘴巴,尾音拖得沉悶。

人形蜥蜴的前肢一頓。

蜥蜴將前爪張開又合攏,時不時輕輕搭在玻璃上,發出細細碎碎的碎裂聲。那隻碩大的頭顱則側著靠近玻璃,鼻翼翕動,嘴皮掀起,黃色的豎瞳不斷尋找著獵物的蹤跡。

它在找什麼?

詹妮弗克製不住地想。

這種半人半爬蟲的姿態給了她一種非常糟糕的感受,仿佛在布魯斯車上時看到過的那些變異兔子。奧斯本工業的總部就在紐約,康納斯博士本人也在紐約,難道是他們製作的爬蟲藥劑終於失控了?可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犧牲品?蜥蜴大軍又為什麼要來時代廣場?

沒有答案。

隻有一頭隨著時間流逝而越發焦躁的怪獸。

對樓上的大蜥蜴已經爬到了頂層,它正攀著角簷朝同伴發出嘯叫,一聲比一聲急促,一聲比一聲尖利。如果真能把它們當做一支軍隊、而它們也真是尋在找什麼東西的話,那麼這種叫聲大概是在催促演播室外的這一頭完成任務。

可它不能,蜥蜴知道,詹妮弗也知道。

演播室的玻璃幕牆困住了這頭蜥蜴,它沒有任何能落腳的地方,沒有堅固的水泥,甚至沒有一個相對固定的窗框。它隻有兩個選擇,要麼直接從這裡跳下去掛住底下的牆麵,要麼從大樓內部突破......

“咣當!”

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

人形蜥蜴縮回了爪子。

詹妮弗瞳孔驟縮。

有那麼一瞬間,她祈禱著它能憑借強悍的力量和平衡感選擇直接下滑了,可就在下一秒,一隻粗壯的前肢重重揮下,最長的那根爪子不費吹灰之力地穿透了雙層鋼化玻璃。

“呯!”

房間裡的尖叫聲衝破了天花板。

“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