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中之腦(1 / 2)

時間倒退回三小時之前。

詹妮弗在布魯斯走後就開始工作。她先是接收了經紀人發來的新增行程計劃, 然後一一回複了經紀人圈內好友的祝福, 最後才有空去搜索影評人專欄。

一些效率高的已經貼出成果了。

《我與夢露的一周》就目前來看得到好評居多, 在故事完成度得到褒揚的同時,影評人還普遍認為詹妮弗會因這個角色得到更多。“她的性感和脆弱使整個故事都順理成章……恍若夢露再世,我甚至不能移開自己的視線。”

這樣高的評價對詹妮弗來說無疑是一顆定心丸。

她有些不安的心慢慢穩定下來,可隨著對電影的思緒漸去,另一種無法被忽視的危機示警便浮了起來。

“阿爾弗雷德!”詹妮弗高聲叫道。

老管家在幾秒鐘後打開房門, 背後的電腦顯示屏還在閃著瑩瑩藍光, 上麵是無數分格的監控圖, 顯然連接了位於韋恩老宅的蝙蝠主機。

“有什麼異常嗎?”詹妮弗問道。

“我和蝙蝠俠的通訊斷了, 不過戰鬥中這也是常有的事, 除此之外沒有問題。”阿爾弗雷德搖了搖頭。

詹妮弗皺眉正想說話——

就在這時,鮑爾第三次發來了短信。

照例還是閱後即焚,這回的照片顏色黑沉, 看不清具體環境,隻能看到一個男人被蒙住雙眼捆住雙手栓在水泥柱上,太陽穴還頂著一把槍——赫然是馬克·鮑爾。

她寫道:【你是誰?】

對方的回信來得很快:【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想和你玩個遊戲。不準問問題、不準報警、不準帶人或任何武器, 三分鐘之內獨自到地下車庫來,否則留給你的隻能是一具屍體,而今日的事將會被披露給全世界,戴維斯小姐。】

詹妮弗挑了挑眉。

威脅,而且是完全不留餘地的威脅。

時間卡得如此之緊,語氣如此之肯定, 特地提出了“披露”,對方必定還有後手。

她沒有浪費時間猶豫,直接把把手機丟給麵露擔憂之色的阿爾弗雷德,自己朝門邊走去。

“這是……”老管家不讚同地說。

“他沒留給我什麼選擇。”詹妮弗搖頭,“早前支開布魯斯,現在又用人質威脅要做場遊戲……我猜這條郵件背後恐怕不是金並,而是另一位熟人。”

她在空中比了個小小的“J”字。

“小醜……”阿爾弗雷德顯得更擔心了,“不要跟著那個瘋子的腳步走,一切可以等蝙蝠——”

“你也說他是個瘋子了。”詹妮弗第二次搖了搖頭。

一個瘋子說得出就做得到。

她沒得選。

電梯從十六樓下到負一層隻需要十數秒,夜晚的地下層有些寒冷,又非常安靜,再輕微的腳步聲都會激起巨大而幽深的回音。

南出口的車道中央停著一輛黑色SUV,車牌號被幾張貼圖覆蓋住,看不真切。眼見有人靠近,一名戴麵具的大漢放下車窗探頭張望,旋即打開車門。

數秒鐘之後,馬克·鮑爾像破麻袋一樣被丟下了車。

***

詹妮弗從睡夢中醒來。

並不是因為尖利響動,也不是因為身體接觸,真正把她從半昏迷中驚醒的是此起彼伏的呼吸聲。這些呼吸就像無形的蛛網一樣籠罩著房間,而她則是蛛網中心引頸就戮的獵物。

整個房間唯一的光源就是電子鐘顯示的“3:00”。綠光朦朦朧朧地照亮了排座,也使無數站在排座邊的人影無處遁形。

有人按亮頂燈。

刺眼的燈光讓詹妮弗瞳孔微縮,但她用裡意識控製住眨眼的生理/反應,抓緊時間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這裡是一個巨大的報告廳。

房間左側有一個通訊屏幕,右側是排座,後部擁擠著許多被捆住雙手扶住嘴巴瑟瑟發抖的民眾,前部則聚集著一幫滿臉寫著“我不是好人”的惡棍。

“我們的睡美人醒了。”通訊屏幕上戴金絲眼鏡的說道,“她是你的了,記住你說的話。”

喬納森·克萊恩教授,AKA稻草人。

詹妮弗看了他一眼,有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另一人。

這個男人坐在惡棍中間,正百無聊賴地用小刀刮著嘴唇。他穿著紫色的西裝,頭發雜亂無章,泛著深深淺淺的綠色,皮膚慘白得像塗了牆漆,嘴唇血紅,兩道向上的紅色凸痕像張開的嘴角一樣沿著臉頰向上蔓延。

小醜。

Joker.

詹妮弗還是第一次同這個臭名昭著的罪犯麵對麵。

此人在哥譚崛起的時日遠遠趕不上企鵝人或黑麵具,甚至比稻草人都略遜一籌,但這並不妨礙他變成一股席卷哥譚的犯罪病毒。從阿帕羅公園到黑門島,從布倫特伍德學院到迪克遜碼頭,整座城市都被瘋狂感染。

在她陷入沉思時,小醜忽然從地上跳起來。他臉上那種沉鬱的神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歡欣和癲狂。隻見他像跳舞般在原地轉了轉,大聲說道:

“歡迎!”

緊接著他跳到詹妮弗和人質們中間,攤開雙手。

“那麼,所有的客人們都來齊了……讓我想想,我們該用什麼樣的遊戲來打發時間呢?或許——剝開頭皮瞧瞧是怎樣的窮困之地才能誕生出如此無聊的社會感?”

惡棍們附和地笑起來。

“不行,我們不能這麼做。”小醜又否決了自己的提議,“最好不要把可悲的血或者腦漿弄得到處都是,詹妮弗,過來。”

詹妮弗一聲不吭地離開沙發。

“女明星總是能讓我感到驚奇,戴維斯小姐。”稻草人審視地說,“或許應該給你用一點點助興的小玩意,好叫我們瞧瞧連野獸都敢殺的女人會害怕什麼。”

“這是,我的,遊戲。”

小醜將通訊屏幕關了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可幾秒鐘後他再次咧開嘴大笑起來,邊笑邊揪住詹妮弗的金發,另一手拿著小刀在她臉頰邊比劃,銳利的刀鋒和柔軟的臉頰輕輕接觸。

“我猜你已經收到我的遊戲邀請了。”小醜舔了舔嘴唇,他指的是那張紙牌。“你,蝙蝠仔,還有這些……”他用小刀超人群畫了個圈,“……無趣的人。感謝我吧,如果不是我,你們根本沒有交集的機會,因為那可笑的社會規則。”

隨著他的動作,人群就像沙丁魚罐頭一樣竭力縮小距離,不是冰冷的罐頭機器,而是空氣中湧動的恐懼,讓他們在此時擠成了一個整體。

“無聊,無聊,無趣至極!”

隨著小醜的大聲咒罵,惡棍們舉起槍。

人群開始尖叫。

小醜先是把手掌攏在耳朵邊,做出一副豎起耳朵傾聽的模樣。沒過多久他就喪失興趣,轉而把一根手指豎在嘴唇前方,說道:“安靜。”

可人群仍然陷在恐慌的吵鬨中。

“安靜。”小醜劈手從下屬那裡搶過槍,開始朝厚重的窗簾傾瀉子/彈,“安靜!”

子/彈擊穿了窗簾布和背後的玻璃,濺起無數細小的碎玻璃花,雨點般打在人質們的身上臉上。

人群閉上了嘴,可身體卻顫抖得更厲害了。

小醜嗤笑一聲。

“看看這些人吧,”他緩緩地說,“詹妮弗,他們是怎麼叫你的,珍妮,對不對?哦,珍妮(Jenny)——珍妮(Jeannie),這兩個名字可真類似。你知道我的傷疤是怎麼來的嗎?”

“你自己用刀割的?”詹妮弗不怎麼好奇地問。

在沙丁魚罐頭中間有幾張血淚模糊的臉抬了起來,仿佛是一種無聲的示警。這些女孩的嘴角都被割開了,強行擺成了一個笑的形狀,乍一看恐怖至極。人群被震醒了,他們又開始朝反方向擁擠。

小醜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

“瞧瞧他們,隻需要一點小小的刺激,就會變成討人厭的模樣。但沒關係,他們都是普通人,都是不重要的人,誰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就會經曆糟糕的一天(One bad day)呢?哦,或許他們已經在經曆了。”

說到最後,小醜又高興了起來。他走上前去打量著那些人,就像幼童挑選玩具一樣。

忽然,他的腳步在一位年長的男士麵前停住了。

這位男士穿著件漂亮的銀灰色大衣,胸口還插著朵紫色方巾折成的花,看著又斯文又雅騷,好像剛從什麼社交場合出來。

小醜湊過去看了三秒鐘,忽然湊近聞了聞,參差不齊的綠頭發有一半散落在大衣挺括的肩膀上。老紳士拚命向後仰,直到一個小小的掛墜被從胸兜裡摸了出來。

“幸運護身符?”超級罪犯忽然大笑起來,“幸運?幸運?天呐!”

他放肆地狂笑著,沒幾秒鐘,他的手下們也開始笑了,到最後就連人質們都勉強自己跟著笑了起來,帶著十足的莫名,帶著難言的戰栗,直到這種笑聲夏然而止。

打碎笑聲的是震耳欲聾的槍響。

老紳士朝後倒去,重重地倒在地上,濺起一些細小的灰塵。

鴉雀無聲。

小醜把槍放下,把屍體胸口的方巾花摘下,歪著腦袋仔細觀察。發現上麵完美地避開了血跡,頓時自鳴得意地點了點頭。

現在連惡棍們都不敢動彈了。

“怎麼?”小醜攤開雙手,“隻是今天幸運沒有眷顧他而已,你們都經曆過糟糕的一天,以後也得習慣這樣的時刻,不是嗎?”

“你的遊戲名字就叫糟糕的一天嗎?”還敢開口的也隻剩下了詹妮弗。

“Bingo!”小醜晃了晃槍,“蝙蝠仔還沒來,可我已經等不及了。我隻想證明一件事,珍妮。你瞧,這個世界是沒有秩序可言的。一個家庭上一秒還好好地依偎在一起,下一秒——”

他毫無預兆地開/槍擊中了一名青年的脖頸。

“——它就會支離破碎。”

母親恐怖的哀嚎聲在車庫中回蕩。小醜咧開嘴角做了個“噓”的表情。女人的麵容扭曲了,她擺著身體試圖衝上來,然後被繩索絆倒在地。

小醜甩著槍。

“而你,先生,你是位銀行家,不是嗎?你認為這個世界是有秩序的嗎?金融秩序,可笑。”

又是一記槍響。

“現在你們可以開始遊戲了,在這個房間裡你們可以做任何事,但最後隻能有一個人活著出去,明白了嗎?如果你們不動,每隔一分鐘我就殺一個人。”

小醜一聲令下,惡棍們便圍了上來。

他們把刀具丟在地上,然後抓著詹妮弗一起離開報告廳,在窗玻璃外站成一排,槍/口對準裡側。

在高壓之下,陸續有人勉力朝地上的尖刀撲了過去。那些本來沒打算動作的人也開始被帶動,無法承受武器都被彆人奪走的後果。

不出幾分鐘,報告廳裡就成了一片人間地獄。

小醜興奮而陶醉地注視著眼前的場景,他大笑著,宣泄著,但等他回頭來正對上詹妮弗的視線,卻陡然臉色一沉。

她的眼神太過複雜,遺憾,痛惜,厭惡,了然……唯獨沒有他想要的說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