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洞窟(1 / 2)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可真是始料未及。

自然之心假裝沒聽見詹妮弗在想什麼。

它自己知道自己理虧, 其實也不想挑起各個種族之間的世界大戰,狠不下心的結果就是力量被不斷削弱。

如果把它比作一個中央樞紐,一名將軍,底下的兵種越複雜、數量越多, 作戰能力才會越強。人類的智慧當然可以算是現代的力量衡量標準, 但對宇宙中的某些種群來說,利齒和長爪還是原始的力量衡量標準。倘若地球明日要遭到入侵, 沒有力量可不行。

這個道理自然之心明白, 詹妮弗在和它數據共通後也明白。

她有時候在想對方是不是看上了她剛來這個世界時的“高高在上”和對自然規律的“天然理解”,才把寶押在了她身上,把自己做不完的活都堆給她。

對於這種猜測, 自然之心的回應就是——沒有回應。

不僅沒有回應,它老人家還用“我都是為你好”的語氣把感應短暫切斷了一段時間, 宣稱隻有這樣詹妮弗才不會對探索自然感到“索然無味”, 才能回到一開始的“興致盎然”。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倒是解決了她的一點小問題。

***

接到任務當天下午詹妮弗和安東就開始為進入洞窟做準備。

任務名稱叫“吸血的盛宴”, 光從名字推斷就能猜到洞窟裡有什麼:地下暗河、不見天日加上曲折洞窟, 完完全全就是吸血蝙蝠的天堂。

地形曲折, 進進出出會浪費大量時間, 他們兩人一商量, 決定帶上儘可能多的資源一條道走到黑。

詹妮弗照例背著自己的樹葉小包, 她現在身上有短袖、短褲、護腿和雨鞋, 武器有完好的壓縮空氣刀、梭鏢和木弓,工具有鉤槍。洞窟裡施展不開又容易誤傷,她沒打算把木弓帶進去, 梭鏢可以拿來探路用,倒是可以帶一兩根。

除了武器之外,兩人還收拾了療傷的草藥、可食用的肉乾及果實,以及長樹藤、大型火把、小型火把等可以想見會用到的生存探索工具。

看起來準備萬全。

看起來。

反正詹妮弗在進洞的前二十分鐘還覺得他們沒落下什麼東西,她甚至還把橡膠鞋拆掉一部分切碎了來當燃料,因為膠底能夠支撐燃燒更長時間。小型火炬確保他們能在行進時及時試探前路是否有充足的氧氣。

然而萬事都有個然而。

——然而一小時之後他們就遇到了□□煩。

地下水道從深至小腿的高度漸漸沒到膝蓋,沒到大腿,沒到腰,而相對的洞窟的頂部也越來越低,從離水麵越七八米到四五米,到站直時伸手就能碰到洞窟的頂部。

詹妮弗:......NPC能在這種地方把三個孩子,而且是三個“幼童”,全弄丟,還真是不容易。

“現在怎麼辦?”同行的安東問道。

“能怎麼辦。”詹妮弗歎了口氣,“這裡雖然洞頂很低,但前麵看著沒那麼黑,應該是頂上有露天的縫隙。去處亮來處暗,一進去可能就找不到方向,差不多是自絕後路了。”

“自絕後路也得進去。”安東心領神會。

他們兩個還算心理素質不錯的選手,換個幽閉恐懼症的來估計得玩完。

兩人硬著頭皮捏著鼻子涉水一路朝前,水位漸漸地高到胸腹部,傳來冰涼刺骨的壓迫感。可供前行的洞窟上下徑縮小已經足夠惱人,逐漸上升的水位更像把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變成滅頂之災。

終於,在繼續走了一段距離後,詹妮弗率先停下了腳步。“前麵露不出頭了。”她說道,“隻有一條路,除非潛水過去。”

“先等等。”安東大皺其眉。

潛水是在上方無障礙又視野清晰時才能用的探險伎倆,現在火把不能用,除了攝像機組的藍色熒光,洞裡一片漆黑。是,前麵是有光,水裡也隱隱傳來光源的跡象,但誰知道前頭的洞頂會不會和水麵相接?萬一潛行過去快憋不住氣時往上浮卻發現沒有空氣帶,豈不是活活把自己憋死在臟兮兮的水裡?

詹妮弗比他想得更多些。

早在南五點就有選手說過他的勳章來自“吸血的盛宴”這個任務,要麼前方有能供人經過的空氣帶或者乾脆柳暗花明,要麼進洞的口子不止一處,隻是大多數人習慣性地從任務點出發,沿著最近的路找到了最近的洞口。

性命攸關,可又多想無益。

“你把繩索遞給我。”她咬牙說道。進洞時他們身上都帶著很占負重的細樹藤,這些樹藤連起來就是一條完美的繩索,它原本是為了防止出現岔路,現在倒成了一根救命稻草。

安東先是下意識地服從命令,幾秒鐘之後忽然反應了過來:“你要自己去?要不然還是我去吧,我能在水裡憋三分鐘氣。”

“我能憋五分鐘。”詹妮弗接過樹藤。

安東拉著繩索沒放手。“要不然——”

“好了,現在不是謙讓的時候。”詹妮弗自顧自地把樹藤係在腰上,“我先遊進去探探路,如果情況不對就順著繩索回來。你站穩了,小心彆劃破腿,我不知道水裡有什麼東西,但剛剛來的路上我一直覺得有東西在觸碰皮膚。”

她一說到這事安東的注意力就被轉移了。

的確,從踏入地下暗河到現在,他們的腿上都能感覺到其他東西的觸碰。那種觸碰不是人在水中邁動雙腿時不小心碰到搖晃水草的觸感,也不是石頭的硬質粗糙感或小型動物若即若離的軟質觸感,比如小魚,青蛙,水蛇,而是一種來來回回頗具試探性的咬噬感。

詹妮弗會為這個賭上十張富蘭克林——這片水域裡絕對有什麼肉食性再不濟也是雜食性的魚類存在,隻是很難說它們是水虎魚還是某些不為外界所知的新型物種。

“千萬,千萬彆弄出血來。”她再次強調道。

吸血的盛宴,吸血的盛宴,按照節目組一貫的風格,光有吸血蝙蝠可稱不上是“盛宴”。大多數肉食性魚類不會在人類皮膚完好時發動進攻,但難保常年活在地下暗河的種類不會因為餓極了鋌而走險,要是此時此刻一個不小心無疑是火上澆油。

安東被她嚴肅的口氣弄得心有惴惴,直到詹妮弗雙手撐著洞頂抬著下巴朝前走去還有些緩不過勁來,逮著什麼都覺得是食人魚,連纏繞的水草都像是食人魚在咬他的腳趾。

可憐生活在湍急水域的食人魚又慘背此鍋。

食人魚委不委屈觀眾們不知道,但詹妮弗很“委屈”他們是看出來了。

【這地方能走人嗎?攝像機開了全真夜景模式我都看不清水底下有什麼東西,現在看著屏幕我覺得渾身都不舒服,有種很嚇人的感覺,幽閉恐懼症都要犯了。】

【幽閉恐懼症+1,還有我的深海恐懼症。想想一個人待在洞窟裡,水沒到脖子,而且水質很臟,裡麵還有不知道什麼魚在遊來遊去......而且前麵的洞頂是向下傾斜的,潛水下去說不定就上不來了。】

【之前選手科林潛水的時候你們不都在叫好嗎?也太雙標了,科林聽了都想退賽,你們這些遊標卡尺精。[笑哭][笑哭][笑哭]】

【科林那次難道不是因為他上衣拿來包頭了,夜景模式下就露出了......總之我看到評論區有好多肌肉愛好者在飛。】

【荒野求生真是肌肉愛好者的天堂!】

“越說越歪。”解說瑞奇“憤憤不平”地代表所有單塊腹肌人群吐槽觀眾。

常年以荒野求生樹立起硬漢形象、號稱單手能攀爬雙腿能繩降的貝爾對此笑而不語。他享受了數秒鐘來自同胞的憤怒,旋即再次敬職敬業地開始點評九宮格。“這是非常冒險的行為。”

“太冒險了!”科迪的語氣比他更強烈些,“選手不知道前麵的地形,水裡又有肉食性魚類出沒。詹妮弗認為自己能憋氣五分鐘,她必須考慮在下潛途中遭受攻擊的狀況。我不建議任何求生者,甚至是冒險家,在地下暗河挑戰地形的權威。”

“所幸他們還有一根繩索防身。”貝爾指出。

科迪:“說防身太輕描淡寫了,應該說身家性命都在這一根繩索上。要是沒有生命環——”

“要是沒有生命環,大多數選手都不會做出他們在做的舉動。”瑞奇說了句公道話,“再者說溺水和被魚類攻擊和當初在森林裡的危機還不一樣......彆這麼看我,我好歹補過前麵幾輪的錄像......被棕熊襲擊時就是那麼一下,生命環都來不及救,可被魚咬頂多就是兩個窟窿,哪怕溺水也有生命體征實時監控。”

科迪頓時被噎了一下。

其實他心裡也知道《荒野挑戰》並不是一檔完全意義上的求生節目,架不住20年荒野生存訓練官的職業精神在那裡,對“冒險”這個詞完全不感冒。同為生存主持人,貝爾這兩年已經開始謀劃做一檔娛樂性較強的帶人生存節目,對節目組設置的種種吸睛關卡接受度就高多了。

有了生命環做兜底,無論解說還是觀眾都並不太緊張,詹妮弗自己也不大緊張,但她能感受到身後來自安東的緊張——這小子被魚嚇得夠嗆,誇張點說,心跳聲都能在洞窟裡擂鼓了。

她心裡吐槽著,腳下走得很沉穩。

前進的水道一開始還留有15-20厘米的縫隙可以仰著脖子呼吸,帶著草木和泥土腥味的新鮮空氣透過岩石的縫隙從地麵傳來,偶爾還能感覺到絲絲吹拂在麵頰上的涼意,約莫是風穿過狹窄的岩縫。但很快,這片窄小的空間就消失了,伸出去探路的雙手隻能摸到石頭和水。

“好吧。”詹妮弗對自己說。

她先將附近的石壁摸了一圈,確認沒有任何前行的餘地,緊接著再三確定腰間樹藤係得很緊絕對不會在半道掉下來。做完這些,詹妮弗在原地深吸一口氣,感覺每個肺泡都被空氣充斥,旋即閉口潛入水中。

三台攝像機亦步亦趨地追隨。

全景一號機在洞窟外,而前景、後景與近景三台儀器不得不跟隨選手潛入水中。它們自帶的藍色熒光堪堪照亮了半米左右的距離,亮光映在頭頂,讓詹妮弗至少不會看不清洞壁撞得頭破血流。

不太難受,但也不太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