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14(2 / 2)

宋穆楠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

“老爺?”月琴看見剛從外麵回來,還風塵仆仆的宋穆楠,先是愣了一下後這才放下碗筷連忙起身朝他迎去。

李婉宜見了也趕緊放下碗筷起身,輕聲細語的喊了聲“宋叔叔。”

可惜宋穆楠沒搭理她。

而月琴在迎到一半時撞上宋穆楠沉靜的眼眸,突然就想起昨天晚上秦年雅說的話,心裡一咯噔的同時,原本見到宋穆楠有一瞬間開心輕快的腳步,便也跟著慢了下來。

頓時變得有些拘束的站在他麵前,心虛且忐忑。

“您、您不是去外地談生意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宋穆楠靜靜的看了月琴幾眼後,這才應了一聲平靜開口,“提前談好了自然就提前回來了。”頓了頓後朝飯桌看了一眼後又問,“今天怎麼這麼晚用餐?”

“哦……沒什麼。就是……有些事耽誤了一下而已。”月琴笑得勉強,一麵回答一麵伸手將發挽至耳後。眼神微微閃爍,避開了宋穆楠的。

頓了頓後又像是想要掩飾什麼似的急忙開口,“老爺才回來應該還沒吃東西吧?不如一起?”

說完就打算伸手去拉宋穆楠,欲將他往桌邊領。站在一邊的李婉宜聽了臉上閃過竊喜,心中雀躍期待。

說不定……這是個和宋叔叔拉近關係的好機會?

自己得好好表現才是。

李婉宜在心裡想著。

可惜兩人如意算盤打得雖好,宋穆楠卻並未讓她們無意。

“不用了。”他一麵開口,一麵手一翻便將月琴的手給輕輕推了回去。進屋這麼久終於朝李婉宜看了一眼後,又重新移到月琴臉上,淡淡開口,“剛好你兩都在,我有事要說。我們去客廳吧。”

說完宋穆楠也不等月琴應聲,轉身就往外走,下一步前往月琴院的小客廳。

“娘?”李婉宜心裡忐忑,等宋穆楠率先出去後,這才上前握住月琴的手,臉上可憐巴巴的,“我、我害怕……”

李婉宜害怕宋穆楠現在回來,是因為昨天晚上宋圓那副畫的事。

要是真是那樣,那自己……

一想到這裡李婉宜的手心不由出了些汗。

彆說李婉宜害怕,其實月琴心裡也直打鼓。她強振作了精神,扭頭看向李婉宜,並拍了拍她的手開口安撫,“彆怕,娘在呢。我們出去吧。”

“……嗯。”李婉宜怯怯點頭,跟在月琴身後前往小客廳。

等兩人到那兒後宋穆楠已坐在上首,右手手臂靠放在扶手上微微敲打,不知在思考什麼。

月琴見下人端了茶水準備給宋穆楠送進去,立刻招手讓對方過來,將茶端了遞給李婉宜,等她疑惑接過後,又衝宋穆楠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李婉宜恍然會意,緊張的抿了下唇,小心翼翼的端了茶給宋穆楠送過去,“宋叔叔喝茶。”

宋穆楠聽了一抬眸,驚了李婉宜一下。但連忙穩了情緒又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兒,雙手端著茶,等待著宋穆楠接過去。

可惜等了半天卻不見宋穆楠有任何動靜,就在李婉宜更家忐忑時,站在一旁的月琴忙開了口試圖緩頰。

“老爺,婉宜……”

她話未說完便被宋穆楠淡淡的掃了一眼,夜涼如水的眸子驚得月琴立刻閉了嘴。

見月琴消停不再說什麼後,宋穆楠這才收回視線看向李婉宜,淡淡“嗯”了一聲後,手指在扶手上點了點說,“放那兒吧。”

“好。”李婉宜聽話照做,雖然失望於宋穆楠沒親手接,卻還是將茶放到茶幾上後,退到月琴身邊去。

也不敢坐,就站在月琴的身邊。

畏畏縮縮的低著頭,像個小丫鬟。

月琴見宋穆楠一直垂著眼,慢條斯理的輕輕敲著扶手,一時也不敢讓李婉宜坐。畢竟她心裡現在也直犯突突。

“我剛進來的時候,怎麼見他們搬了小圓的東西往外走?”沉默了片刻後,宋穆楠這才開口。

問得月琴和李婉宜心裡一凜。

“哦,是今天小圓跟我說她在這兒的臥室用不上了。乾脆就把東西搬了,給婉宜用。”月琴回得小心翼翼的,一麵回答一麵試圖從宋穆楠的臉上看出點什麼。

可她一個在後院跟隻金絲雀一樣待了近二十年的姨太太,哪裡能從宋先生臉上看出點東西?

宋穆楠聽了淡淡的點點頭,表示知道後又語調平和的開口,“這樣也好。小圓住在前院,很多事會方便很多。”

這話略帶深意,可惜月琴和李婉宜都沒聽出來。

不僅沒聽出來言下之意,還互看一眼齊齊鬆了口氣,臉上神情都變得輕鬆了些。

“對了。婉宜一直住在小樓也不太方便。”宋穆楠一麵敲打著扶手,一麵慢慢開口又說。

這話讓李婉宜立刻眼睛一亮,眼巴巴的看著宋穆楠等著他的下半句話。就連月琴也點頭附和說,“是呀,我剛才還和婉宜在商量這事呢。”

“嗯。確實。”宋穆楠點頭,頓了頓抬眸看向兩人又說,“那就明天吧?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明天就能讓婉宜搬到新公寓去。”

新……新公寓?

宋穆楠這話出口,月琴和李婉宜齊齊一愣,臉上的笑也隨即僵住。

“老爺,你什麼意思?”月琴率先回神,站起身看著宋穆楠,有些無措,“新公寓?您是想讓婉宜搬出去嗎?為什麼?”

“是啊宋叔叔,是……是我做錯了什麼嗎?”李婉宜驚慌失措,她看看月琴後又看向宋穆楠,急急的上前兩步說,“如果……如果是我做錯了什麼,我可以改,我可以改的!”

頓了頓後李婉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說,“是……因為小圓的畫嗎?”她看著宋穆楠喃喃,語落後不等宋穆楠回答立刻“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嚇得月琴瞪大了眼喊了聲“婉宜?!”

反觀宋穆楠,李婉宜狠狠跪地時卻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依舊一派從容的微垂了眼,手指輕點。

李婉宜看都不看月琴一眼,隻看著宋穆楠並跪行了幾步,將左手的袖子掀起來讓宋穆楠看見自己纏了繃帶的手,雙眼含淚的開口說,“宋叔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甚至我昨天自己也受傷了。我要是故意的……我為什麼要傷害自己呀宋叔叔!”

“您、您能彆趕我走嗎?”李婉宜眼淚婆娑的看著宋穆楠繼續開口,苦苦哀求,“我好不容易又有了娘,又有了家。我不想再失去……我將圓小姐的畫弄壞了是我不對!我可以去賠罪!一次兩次一百次!直到她肯原諒我為止!”

“我都可以的!我可以的!”李婉宜看著宋穆楠,情緒激動,“隻要您不趕我走,我給圓小姐當丫頭都行!”

月琴聽到這兒忍不住又心疼的喊了聲“婉宜——!”

“娘您彆說了。”李婉宜扭頭看向月琴說,“我說的都是真心話,隻要宋叔叔同意,圓小姐肯原諒我,我真的願意當她的丫頭的!”

她說完重新看向宋穆楠,目光灼灼,低三下四,“宋叔叔……”

宋穆楠直到現在才微抬了眼看向李婉宜,靜默了幾秒後又開口,“婉宜,你雖然是女孩子。但既然你叫我叔叔,我就得儘到這句叔叔的責任。”

他頓了頓,盯著李婉宜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而女子的膝蓋,……也不應該這麼軟。”

李婉宜不明白,隻茫然的看著宋穆楠,不清楚他這算原諒自己了還是沒有。

宋穆楠也沒打算再在這裡浪費時間,撐桌而起後直徑往外走,隻在越過月琴時丟下一句話——

——“月琴記得幫婉宜收拾好東西,明天和她一起去新住所看看吧。”

原本跪得筆直的李婉宜一聽,隨即軟坐下去。眼神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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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李婉宜便在月琴的陪同下從宋公館的後門離開,前往新公寓。

原本月琴還跑去找宋穆楠吵鬨了兩句,大意就是自己不舍得婉宜一個女孩子去外麵住,她會不放心,整天提心吊膽的雲雲。

就差直接用“婉宜離開我也跟著離開”來做威脅了。

不過不等她“就差”,反倒是宋穆楠輕描淡寫的說了句“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搬出去和她一起住。這樣也方便就近照顧。家裡有年雅、采春,倒是不用擔心小圓。”

一句話便將月琴打了回去,讓她站在那兒不可置信的看著宋穆楠大半天後,這才灰溜溜的轉身離開,不敢再鬨騰。

回到月琴院後,麵對滿臉期待好消息的李婉宜。最後訕訕的多指了兩個下人給她,好方便李婉宜一個人住在外麵的小公寓裡,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顧。

至於李婉宜的錯愕,則被月琴“無視”掉了。

人更愛自己並沒有錯。

不是嗎?

宋圓在月琴院裡的小臥室,在宋穆楠回來的那天晚上就迅速搬空了,第二天李婉宜便被請出了宋公館去外麵住著。

月琴院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

這讓月琴很是不適應,扭頭又想起她的小圓。拉不下麵子又磨蹭了幾天後,這才沒忍住又去找宋圓,想和自己的女兒好好聊聊。

反正現在婉宜已經搬走了,也用不到月琴院的臥室了。要不……小圓再搬回來?

可惜月琴磨蹭的這幾天,從小臥室裡搬出來的那些東西,宋圓都已經清理妥當放好了,再搬回月琴院……

光是想想宋圓便覺得又麻煩又折騰。

再說了,現在李婉宜一離開,月琴就想起自己的好,回頭找她的行為……

宋圓心裡其實覺得月琴挺渣的。

而且出了這麼多事後,再搬回去又有什麼意思呢?就像月琴之前說過的一樣,她確實沒怎麼用那間臥室了。

以前的想法是可以時不時回去陪陪月琴,不讓她覺得寂寞。現在嘛……真的毫無必要。

所以當月琴來勸時,宋圓都回絕得很利落。

弄得月琴又沒麵子又傷心。

她的小圓……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心硬的?竟然真的不打算回月琴院了嗎?

對於月琴的指控,宋圓隻笑了笑,看著月琴說得意味深長,“娘,我隻是不希望未來的某一天,……我又得搬一次而已。”

既然都已經知道會是什麼結果了,她又何必讓對方有機會一次次傷自己呢?

宋圓自問退得夠多了,也讓得夠多了。甚至機會也不是沒給月琴。

但月琴做了什麼呢?

她將那些機會變成了她的武器,不斷的刺向自己。

都已經這樣了如果宋圓還給機會……那就太可笑了。

——她隻是不忍心愛心軟,但不犯|賤。

所以月琴院的小臥室……就當是提前給李婉宜預留的吧。

大約是宋圓態度堅決,或者宋穆楠、秦年雅又私下找過月琴,適當敲打過她。無論是哪種,總之月琴終於沒再纏著宋圓,硬要她搬回月琴院了。

隻是每天都會往李婉宜的新公寓跑,偶爾會不回來就在她那兒留宿。

相比和宋圓禮貌周到的母女關係,反而和李婉宜越發親密。就連去新公寓伺候的宋家下人,偶爾回宋公館的時候也會和交好的,私下嘀咕兩句“三姨太和婉宜小姐相處太久,居然越來越像了”這樣的話。

有時候真讓人懷疑,誰才是三姨太的親生女兒。

但這種嘀咕在無意中被李采春聽見,嚴厲斥責了幾個下人,之後被秦年雅以“胡亂說三道四”為理由,趕走了幾個後,便沒人敢再亂說話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至於月琴去找宋穆楠像通過糾纏阻止李婉宜搬離宋公館,卻被宋穆楠給刺回去,老實幫李婉宜搬家的鬨劇,宋圓並不知道。

她一大早就帶著薇薇出門,和唐芙、王鬆鬆等人彙合去畫展了。

第二次的“天空之境”是大家忙了一個通宵,齊心合力做出來的。自然對它呈現在眾人眼前時,充滿了各種期待。

當然結果也讓宋圓等人滿意。

凱寧小姐才開展一小時,上海灘大大小小的報社便立刻加印了報道。一時間滿大街上都能聽到報童喊著“天空之境震撼畫界”等等字眼。

當天下午,就有不少住在上海周邊城市的名人,慕名前來。

第二天更是有人至川內、北平等地乘飛機前來。就為了見見宋圓畫的這副天空之境。

一時間整個上海灘就沒人不知道宋家“圓小姐”的,甚至隱隱有“上海第一千金”的雅稱出現,讓整個宋公館都跟著與有榮焉。

交遊廣闊的二姨太李采春回來甚至和宋圓說笑,說現在那些夫人、太太們,和她打牌要是贏了她的錢,都不收錢了。說是讓她找小圓討副小畫就行。

李采春甚至開玩笑說,以後說不定小圓的畫價值千金呢。

總之因為天空之境這副畫的原因,宋圓一時間風頭無限。

原本大家都以為這已經是極致時,顧勳的爸爸顧卿漢從北平打電話來,說過不了多久,宋圓會由市長授予一枚特製勳章。

這個消息不僅讓宋圓震驚得一臉莫名,就連宋穆楠也是。

詢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宋圓這副“天空之境”的畫有人拍攝了一段彩色影片,他拍攝完便乘船去德國見一朋友,閒聊時便播放了這段影片,立刻引起了朋友對“天空之境”的興趣。

在得知這其實是一片鹽湖,並具有很高的開采價值,隻是因為各方麵原因的局限而每年產量不高後,竟直接拍板表示願意合作。

這位德國人手上除了有自己的船隊外,又恰好懂得如何船采、船運。

一邊缺專業設備,一邊缺對口工作。

這不是一拍即合又是什麼?

但誰能想到這一切都是宋圓畫出了“天空之境”,間接牽線得來的圓滿呢?

所以雖說宋圓看似沒做什麼,但依舊應該授予獎勵。雖不是什麼實質性的稱號,但卻是一份任何人都沒有的榮耀。

為了這枚榮譽勳章,顧勳的舅舅周愷哲還特意登門詢問宋圓,喜歡什麼樣的花草圖騰。選定後又請人設計了好幾款樣式讓宋看。

最後才敲定了鈴蘭草環繞,周邊點綴金桂的勳章。

三月後,宋圓十六歲生辰當天,也是授勳宴會。

宴會上市長親自替宋圓帶上榮譽勳章,引得掌聲雷鳴,閃光燈不斷閃爍。

站在台下跟著鼓掌的還有李婉宜。隻是比起彆人的開心,她臉上的表情就顯得僵硬多了。

甚至鼓掌到一半時瞄到月琴也是一副欣喜的模樣,便忍無可忍的轉身往後走,打算喝點東西冷靜一下。

這一動自然落在唐芙的眼裡。甚至可以說從李婉宜跟著月琴出現在宴會裡後,她就一直留意著已經很久沒見的李婉宜。

現在見她走到一邊,便也悄悄的從人群中退出去,跟在李婉宜身後。

借著拿香檳假裝巧遇,“哦?真沒想到你居然還好意思來?”唐芙一副才看見李婉宜的模樣,詫異後語出譏諷。

李婉宜聽了,微垂了眼眸卻沒接話。唇瓣微抿便轉身準備回到月琴身邊。

——她被趕出宋公館有一段時間了,即便新住所也很舒適,但李婉宜無時無刻都想著要搬回來。

今天好不容易才跟著月琴重新踏進宋公館,李婉宜還想著好好表現,爭取重新取悅秦年雅等人的。所以這個時候麵對唐芙的挑釁李婉宜隻想避得遠遠的。

但才轉身,至身後傳來的一句話便讓李婉宜頓了腳步——

——“沒想到吧?你毀了小圓的畫,卻讓她得到了更高更好的。”

“凡是不能摧毀我的,必將使我更加強大。”唐芙說完頓了頓,這才慢吞吞的踱步到李婉宜身邊,又欣賞了一下她臉上的表情後,微微湊近低語,“這是小圓說的。”

“我就在這兒替小圓謝謝你啦~~”唐芙說完這句後便心情愉悅,笑著離開。

看都不再看李婉宜一眼。

隻留下她一人站在原處握緊了雙手,臉上是壓不住的嫉妒。

可再嫉妒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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