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16(1 / 2)

“婉宜, 不是娘不願意你去博洋。而是……”月琴頓了頓又說,“現在不僅小圓在博洋,還有唐芙也在。娘其實是擔心你去了博洋後, 反而被唐芙他們欺負。”

月琴握著李婉宜的手繼續說, “相比之下, 待在書苑裡反而會好些。婉宜, 你……能明白娘的苦心嗎?”

李婉宜聽著月琴的話, 心卻不住的往下沉。但等她說完後,麵上卻立刻揚了笑,乖順的點點頭回答,“嗯。我明白的娘,您不用擔心我。”

說完這話後李婉宜眼簾微垂,手輕輕一掙便從月琴的手裡掙脫開。

月琴愣了下,微舉著手, 總覺得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她想張嘴再對李婉宜說點兒什麼,卻又不知道從哪裡安慰起才好。

倒是李婉宜看出她的不自在,又笑吟吟的主動給遞了台階,“娘~不如……我們晚上出去吃吧?然後再一起去看電影?就當是哄我開心了?你說好不好?”

李婉宜這樣一說反倒是讓月琴越發因為她的乖巧而自責, 哪裡有不答應的, 立刻連連點頭。

頓了頓後又主動開口說,“那……晚上娘就不回去了,在這裡陪你好不好?”

這話出口李婉宜立刻開心的跳起來,一掃剛才的陰霾,重新撲進月琴懷裡, 抱著她撒嬌,“太好了娘!我有好多話想跟您說呢!”

“嗯。”月琴輕輕的撫著李婉宜的背,溫柔開口,“你說什麼娘都聽。”

“母女”兩人又抱在一起說了會兒話後,李婉宜這才恍然想起月琴給自己買的東西,和她一起拆禮物,一麵說說笑笑。

等換上月琴才買給她的新衣服,戴上新首飾後,李婉宜便開開心心的挽著月琴的手出了門,去沙遜飯店吃西餐。

——比起德大、和平飯店等,李婉宜覺得擁有顯赫身價的外國人開的沙遜,更加摩登和有高貴的氣質。

聽說沙遜背後的老板,是德國的貴族。擁有部分華裔血統的混血兒。

不過也是聽說,倒是沒見過。

吃過晚飯又看完電影後,月琴和李婉宜便回到公寓。至於今天跟著她出來的司機和丫頭,月琴便打發他們先回去,明早再來接自己。

大概是晚餐很和胃口,或者電影很好看,總之李婉宜一直都開開心心的,和月琴熱情快樂的分享各種今天開心的事。

這讓月琴心裡暗自鬆了口氣,總算是放了一半的心下來。

但等到半夜,月琴一翻身發覺身邊沒人,原以為李婉宜是去上廁所了。所以月琴剛開始倒沒在意,直到迷迷糊糊又要睡著時才聽見細微的啜泣聲而被驚醒。

睜開眼再看才發現身邊依舊沒人。再伸手一摸發現李婉宜睡的地方冰涼,月琴這才疑惑的開口緩了聲“婉宜?”,一麵掀被而起。

等月琴尋著啜泣的聲音到了洗手間後,一推開門便看見李婉宜蹲在角落,雙手抱膝埋首在那兒偷偷的哭。

“婉宜?!婉宜你怎麼了?!”月琴見她這樣大驚,立刻開了燈蹲下身去,心疼的抱住李婉宜。

洗手間頓時明亮。直到現在月琴才發現李婉宜不知已在這兒哭了多久,臉漲得通紅不說,發際鬢角還有細密的汗水,潤濕了頭發黏在臉頰上,顯得特彆的可憐。

“娘?”李婉宜似是沒想到會被月琴發現一般,滿臉淚痕詫異的看向她。忙用手胡亂的將臉上的淚痕擦去,一麵衝月琴強顏歡笑,“沒事,我沒事。娘,我……我沒事。”

“你這孩子,都哭成這樣了怎麼會沒事。”月琴一點不信,將黏在她臉頰上的濕發了開後,這才又看著李婉宜心疼的追問,“婉宜,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一個人半夜偷偷在這兒哭?你心裡難受就和娘說,彆憋著,啊?”

李婉宜聽了月琴的話,像是終於承受不住了一般,“哇!”的一聲撲進月琴懷裡,抱著她痛哭。

“娘!對不起娘!我一想到明天還要去書苑上學,我……我!對不起娘,是我太差勁了,對不起!”

李婉宜哭得快要喘不上氣的樣子,月琴著實心疼得不行。立刻抱著她不住的哄,自己也忍不住跟著紅了眼眶。

終於沒忍住抱著她脫口而出,“娘去替你說!”

“婉宜,咱們明天就不去書苑了!明天娘就回去找你宋叔叔,替你說去博洋的事!”

月琴眉毛微皺,抱著李婉宜不住的替她順著背,滿臉心疼。

卻不知道李婉宜在聽到她這句話後,嘴角慢慢上揚,露出終於得逞的得意來。

臉上帶著濕漉漉的汗漬,像終於找到替死鬼,從水裡慢慢爬起來的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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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穆楠從外回來時手上還拿了本書,一麵腳步輕快的進門,一麵還時不時的拿起手上的書看看封麵。臉上神情愉悅,似迫不及待的要和誰分享一樣。

“老爺回來啦。”管家迎上來,從宋穆楠手上接過皮包、外套等物。

見宋穆楠高興,管家的臉上也笑吟吟的。

“嗯。太太在書房嗎?”宋穆楠應聲後,幾乎是立刻便問起秦年雅。

“在呢。”管家應聲。

才說完宋穆楠便點點頭,準備直接往書房走。不過腳尖剛轉便被管家又叫住,重新回頭看向他。

“那個……老爺,剛才三姨太來了幾次,都是問您什麼時候回來。還叮囑我要是您回來了就轉告您,讓你去一下月琴院。”管家其實非常不想潑宋穆楠冷水。

這半年來宋穆楠和秦年雅感情越來越好,是他們這些宋家老人都看在眼裡,也替他們高興。

宋穆楠和秦年雅這麼多年,從少年到現在,他們也是一路看過來的。甚至時常遺憾明明是一對璧人,也有緣分。

但怎麼就少那麼些情分呢?

原以為這輩子兩人也就這樣相敬如賓了吧,但誰能想到還能有這麼一出?

雖說現在還隻是點苗頭,但……也足夠讓宋、秦兩家的老人偷著樂了。

二姨太李采春是個通透人,甚至可以說自從當年月琴進了宋公館後,她就活得通透瀟灑。不僅如此這麼多年還幫著秦年雅打點上下,兩人撇開宋穆楠不說,還真能算得上朋友。

所以管家等人對李采春並沒任何介意。

但月琴卻不一樣。甚至她可以說,是宋穆楠和秦年雅之間最大的變數和障礙。

原本李婉宜離開宋公館,月琴消停了,老爺也和太太親了,這種種好跡象都讓人挺高興的。

誰知道今天月琴姨太又想鬨什麼,竟來回了幾次,就是為了等宋穆楠。

畢竟算半個主人,管家也不好不說。

而同樣心裡不太是滋味的,還有宋穆楠。他聽管家這樣說後愣了下,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似乎是有一段時間沒去過月琴院了。

難道……是有什麼事嗎?

想到這兒宋穆楠心裡雖有些不願,但還是點了點頭回答,“我現在過去。”

頓了頓後看了看自己好不容易淘來的書,將它遞給管家又說,“把這個給太太拿去,她找這本書很久了。”

管家聽了忍不住想笑,趕緊崩住了臉上表情恭敬接過,應了聲“是”後,又立刻補充了一句,“我現在就給太太送去,說是老爺找到的。”

明明說的話沒問題,語氣也沒問題,但因為管家眼裡那點兒沒藏住的笑意,還是讓宋穆楠臉上神情赧然了一下。

他頓了頓,借著偏頭假咳一聲,這才正了神色重新看向管家。淡淡點頭後開口,“嗯,去吧。”

說完便先行一步朝月琴院的方向走,隻是臨走前還是沒忍住扭頭朝二樓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惹得管家但笑不語的目送威名赫赫的宋先生。

嘿……真是有意思。

管家背著手搖頭晃腦,嘴裡還小聲哼著戲曲調子,心情愉悅的晃悠著往二樓走。

替老爺給太太送書。

嗯。他會記得順帶說一句“老爺千辛萬苦才找到,一拿到手就立刻給太太送來了”的。

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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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宋穆楠到了月琴院,還未跨進門已得到消息的月琴便先一步迎了出來。笑意盈盈裡滿是驚喜,眼睛也亮晶晶的。

笑著說了聲“老爺您來啦。”,便拉了宋穆楠的手往裡走。一副有好東西想要找他第一個分享的模樣。

“您快來嘗嘗這個。”

宋穆楠可有可無的應了一聲,倒也順著月琴,任由她拉著自己到桌邊坐下。垂眸一看,麵前也不過是擺了一盤烘焙的曲奇而已。

造型一般,沒什麼出彩的地方。

“老爺,您快嘗嘗味道行不行。”月琴一麵給宋穆楠倒上茶水,一麵催促他。

宋穆楠點點頭,拿了一塊放嘴裡慢慢咀嚼。一麵吃一麵在心裡打算著不在月琴這兒耽誤太多的時間。

當然宋穆楠的盤算月琴並不知道,她將茶杯放在宋穆楠手邊後這才坐下,手肘靠著桌沿,滿臉期待的問,“怎麼樣老爺,味道還行嗎?”

……香精放得太重了。

宋穆楠隻吃了一口,剩餘的便拿在手上。在月琴的期待下吞咽口中食物後,便端了茶杯喝了大半。

但即便這樣也沒將香料的味兒給完全壓下去。

“嗯,還行。”宋穆楠放下茶杯點點頭,隻吃了一口的曲奇拿在手上,沒立刻往嘴裡送。反而看向月琴有些疑惑的說,“你不是不喜歡這些西式點心,嫌太乾了嗎?怎麼現在倒是又心思學著做了?”

月琴笑著回答,“這些不是我做的。”

“哦?”宋穆楠一聽,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曲奇,讚許點頭,“小圓剛開始能做成這樣也不錯。”

說完便準備將剩餘的曲奇吃掉。

但手才微抬,便見月琴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訕訕回答說,“這個……是婉宜做的。”

“哦?”宋穆楠一聽,舉到一半的手換了方向,不動聲色且自然的曲奇放到桌邊,一麵端茶水一麵點頭,“那也挺不錯的。”

說完將剩餘的茶水一飲而儘。

重新放下後才又看向月琴,笑了笑後開口,“有一段時間沒聽這名字,一下子倒是沒想起來。”

這話出口讓月琴臉上表情不由又變得訕訕,就連等會兒想要出口的話,好像都變得更艱難了些。

宋穆楠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垂眸再看這盤曲奇便也大致明白,麵前要說的事,和李婉宜有關係。頓了頓後便看向月琴,問得直接了當,“你要說的事和李婉有關係吧?說吧?”

這話出口倒是讓月琴有些不樂意了。

她是為了李婉宜的事所以才請宋穆楠來的,可現在看他一副打算聽完就走的模樣,卻又升起了些許不甘來。

這樣一想,倒也想起宋穆楠似乎已經更長一段時間沒怎麼來月琴院了。反倒是和秦年雅突然多了許多說不完的話。

一想到這裡月琴反而不打算馬上說李婉宜的事,替宋穆楠又倒了一杯茶後,溫溫柔柔的看著他,似嗔非嗔的開口,“最近老爺似乎都很忙,都沒怎麼來我這兒了,難道我就不能單純的想見見您嗎?”

說到這兒月琴伸手,欲搭上宋穆楠的手背。楚楚動人又嬌弱,像朵需要依附的白色小花兒。

宋穆楠見月琴這模樣,也不知怎的眼前卻閃過秦年雅坐在椅子上,垂眸靜靜看書的樣子。鬼使神差的手便移開去端茶杯,讓月琴的手撲了個空。

隨即滿臉錯愕的看著宋穆楠,好像沒想到他居然會躲開自己一樣。

宋穆楠假裝沒看見,端了茶杯又喝了口茶後這才淡淡開口,“哦,最近是有些事挺忙的。”

頓了頓後又拿著茶杯在鼻端移了移,似在細嗅茶香。

其實宋穆楠這段時間沒有往月琴這裡跑,什麼原因他自己是清楚的。隻是……這種事他覺得好像沒什麼必要和月琴說。

他喜歡月琴嗎?喜歡。

但要說什麼時候最喜歡……大概是年輕的時候,自己和秦年雅還是未婚夫妻。他將月琴才帶到上海的時候。

那個時候宋穆楠記得,白順成對月琴也很有好感。

反觀月琴,倒是表現得似乎和誰都關係挺好。

那時候,是宋穆楠最喜歡月琴的時候。

再後來月琴終於成為自己的姨太太,宋穆楠也一直寵著她,直到現在也算是有求必應。

但……月琴就像是宋穆楠親手精心侍弄的花兒。嬌嬌弱弱的需要自己更多的嗬護和照顧,得時刻關注著才能讓這花兒長得更好更嬌豔。

可秦年雅卻不一樣。

至於哪裡不一樣宋穆楠說不好。因為他從來沒將秦年雅當做什麼花兒啊草啊之類的看待。

好像從自己知道“秦年雅”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就是自己的未婚妻,未來的宋太太。

就是……打骨子裡便知道她是“自己人”。甚至是一隻忽略的自己人。

所以直到最近,宋穆楠才豁然發現秦年雅和自己有那麼多相似的愛好,她原來知道那麼多的東西,甚至和她說話哪怕隻是半句,兩人也會互相接下句。

那種開心和月琴的殷勤小意不同,那是一種……靈魂的愉悅。

怎麼以前自己就沒有發現這些呢?

宋穆楠看著茶杯裡的碧色茶湯,微微失神。直到月琴連喚他幾聲,這才略驚回神。

“……什麼?”

“……沒什麼。”月琴看著宋穆楠,半響後才強笑著回答。頓了頓後又說,“我就是說……老爺您很久沒和在這兒吃晚飯了。要不休息一會兒,在我這裡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