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03(1 / 2)

老警察出了宋公館大門時, 還衝送自己出來的門房笑了笑。可惜對方並沒給什麼好臉色, “哼”了一聲便將門關上了。

“嘿……這人?!”徒弟見了禁不住生氣, 伸手指向大門的方向想說點兒什麼,但人家連機會都沒給。徒弟隻好憋悶的回過頭來, 看向老警察, “師父,這有錢人家的下人都這麼囂張。”

“得了吧。”老警察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後說, “人家為什麼生氣你會不知道啊。”

……也是。

徒弟抓了抓頭發。想起剛才宋圓說的簡直堪稱爆|炸|性|的內|幕,到現在依舊微微咂舌, 忍不住就看向老警察和他八卦兩句,“師父, 你說剛才圓小姐說的那些話……是不是騙我們的呀?”

老警察搖頭, “據我觀察, 不是。”

“不是?”徒弟不明白的抓抓頭發, 很疑惑老警察是怎麼看出來的。便興致勃勃的追問, “為什麼您會覺得不是啊師父?原本我都挺相信杜媽說的話了, 你居然說她沒說真話。嘿!我當時都愣住了, 差點就以為您是人家肚子裡的蛔……”

話沒說完老警察便“唔——?!”了一聲扭頭瞪向徒弟。

瞪得徒弟“嘿嘿”傻笑, 立刻改口,“是有天眼通、天眼通!”

這還差不錯。

老警察笑罵了一句“小兔崽子”, 又抬腳輕踢了徒弟一腳後這才繼續往前走。

這一腳半點不痛,所以徒弟便連灰都懶得拍,追在老警察身邊繼續好奇追問,“師父, 你快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發現的吧。”

“你呀……以後多審幾個犯人就知道了。”老警察賣關子,“這說真話和說假話,人的眼神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徒弟回憶了一下宋圓和杜媽,沒想出中間的差彆後便繼續追問老警察,“師父,您詳細說說?”

師父?

師父跳起來就給徒弟後腦勺一巴掌,一麵打一麵說,“都說多遇見幾個犯人就知道了還問。”

打得徒弟抱頭,假意呼痛後,老警察這才沒好氣的收手又說,“去趟小東門,把守著孫媽他們的兄弟們都給撤回來。讓全部回警局,現在全力調查章氏一家的下落。”

“哦……”徒弟摸摸後腦勺,慢吞吞的應聲。

正要跟上老警察時,卻不想走在前麵的人突然轉身,一臉嚴肅的說了句“對了”,頓了頓又補充說,“圓小姐的事,你我一個字都不許說知道嗎?”

“明白。”徒弟微微點頭。

另一邊,宋公館客廳內,氣氛卻陰鬱到能滴出水來。

月琴呆呆的坐在那兒,好像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一樣。李采春站在一邊,左右看看後也不好說什麼,隻好繼續站在那兒,打算在事態不對的時候出聲緩頰。

秦年雅輕輕掙脫開宋穆楠,看著月琴麵色愧疚,長了兩次嘴才出聲喚了聲“月琴……”頓了頓又深吸了口氣說,“錯的都是我,你有什麼都衝我來吧。”

她話音剛落杜媽立刻大喊了一聲“不是的!”,快步走到秦年雅身旁,“噗通”一聲便衝著月琴跪下了,剛才已經經曆了一場“審問”的杜媽,現在臉上越顯老態和憔悴。倒是讓人見了有些不忍。

“三姨太,這件事是我自作主張犯的錯,和太太沒有關係。她一開始……一開始什麼都不知情啊!”

月琴眼皮子微動,似因杜媽這句話從混沌的思緒中驚醒了一般,慢慢掀了眼皮子看向杜媽,語氣幽幽的開口,“那意思就是……她後來知道了,卻還是選擇幫你瞞著我,欺騙我了?!”

說到後麵月琴的聲音逐漸激動,最後甚至“呼!”的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瞪著杜媽怒吼完最後一句後,抬起一腳便踹到她的肩膀上,將杜媽踹歪跪趴在地。

月琴會動手是誰都沒想到的,所以所有人都齊齊一驚愣了一下。但見她轉身拿了一旁的茶碗就要朝杜媽照著頭砸下去時,所有人都驚呼著上前試圖攔阻。

秦年雅距離最近,伸手便去擋,讓月琴的手一偏,茶碗便砸到杜媽的肩膀上,然後順勢滾落地麵摔得粉碎。

但茶水潑灑出來,也分彆燙傷了三人。

“月琴!”宋穆楠見秦年雅手臂被燙,整個人都抖了一下,立刻衝月琴吼了一聲後快步上前,扶住秦年雅的肩頭,異常著急的看向她被燙傷的手臂。

而李采春也不滿的看了月琴一眼,走上前去查看杜媽的狀況。

老人年紀大了,今天情緒激動了這麼兩三次,現在有些體力不支也是正常,現在又跪著被月琴砸中了肩膀,還潑了茶水。

也不知道嚴重不嚴重。

月琴站在那兒,看看被宋穆楠嗬護在懷的秦年雅,再看看去查看杜媽的李采春。最後才慢慢低頭,將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

她的手也被茶水燙傷了,怎麼就沒人來關係她?!

她才是那個受害者不是嗎?為什麼沒有人來關係自己呢??!!

月琴正想到這裡,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緩緩抬起頭,便和站在幾步遠的宋圓對上眼。

宋圓就這樣站在那兒,從剛才就一直沒動靜。

就連現在和月琴四目相接,也一臉平靜的迎著她的視線回看。

“……怪不得……”月琴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宋圓,細若蚊聲的喃喃,“怪不得!”

怪不得她突然不和自己親近了,原來是因為宋圓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她的親生母親,所以才……!

就連現在自己受傷了,宋圓的臉上也不見半點擔憂。

這麼多年,她是養了一隻白眼狼啊!

月琴盯著宋圓的不善眼神,被秦年雅抬頭看見了,忙掙脫了宋穆楠擋住月琴看向宋圓的視線,又開口說,“月琴,無論現在說什麼,總之錯的都是我和杜媽,和小圓是沒有關係的。她也是受害者。”

“她是受害者?”月琴聽了不由覺得好笑,眼淚一下子就滑了出來,原本指著宋圓的手慢慢收回指向自己,看著秦年雅眼神略顯空洞的問,“那我呢?我是不是受害者?”

秦年雅聽了,微微的撇開臉去,愧疚得說不出話來。

月琴看她這個樣子,又看了看同樣麵露愧疚的杜媽,這才慘笑著說,“我才是那個最大的受害者,被你們所有人都蒙在鼓裡!!”

她說到後麵,甚至狠狠的一揮手,胸膛更是起伏得厲害。

好不容易大大的喘了幾口氣後,月琴才慢慢坐回沙發裡,看著自己麵前或站或跪的幾人,冷笑了一聲又開口,“現在,總能讓我知道真相了吧?你們到底是怎麼騙我的?!”

杜媽在李采春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衝她感激一笑後輕輕拂開李采春的手自己站直後開口,“由我來說吧。這事……確實是我自己的主意,所以我來說才能說得清楚。”

“好。我倒要看你這個老|娼|婦能再編些什麼花兒來。”月琴惡狠狠的盯著杜媽,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吐,但說到一半時眼神卻朝秦年雅看去。

——月琴根本就不相信這真的隻是杜媽一個人的主意。

宋圓站在幾步遠的位置,從剛開始便一句話沒說,現在也隻是在一邊靜靜聽著。

“月琴。你怎麼說話的。”宋穆楠見月琴竟然罵人,立刻便又皺了眉頭。

“……哼。”月琴輕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宋穆楠見月琴不說話了,這才衝杜媽點點頭。

李采春站在杜媽身邊,在杜媽開口緩緩道來時,扭頭朝身後的宋圓看去,嘴微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出口,隻暗歎了口氣後重新扭頭聽杜媽說。

杜媽是秦年雅的乳娘,從小看著她長大。

甚至可以說在杜媽心裡,早就將秦年雅當成了自己的孩子,甚至是最疼愛的孩子。

所以秦年雅對宋穆楠的愛意,以及每一次的受傷失落她都看在眼裡。原本以為月琴和白順成私奔離開上海,秦年雅和宋穆楠結婚後兩人總能慢慢磨合到一塊兒,宋穆楠也遲早能發現秦年雅的好。

但宋公館先是來了個李采春就算了,沒隔幾年月琴竟然又被宋穆楠帶了回來。

甚至還有了身孕!

以月琴那麼受寵的程度來看,即便那時秦年雅已經生了大少爺,也保不齊以後等月琴的孩子長大,宋穆楠會不會將屬於大少爺的東西,大半分給月琴和她的孩子?

一想到這點杜媽就替秦年雅生氣。

憑什麼?!

所以杜媽剛開始是下了狠心的,她和產婆孫媽是好朋友,剛開始杜媽是想讓孫媽趁著月琴生產的時候,直接製造出“一屍兩命”的意外來。這樣也算一了百了,什麼事都解決了。

但孫媽膽子小心又軟,怎麼都不肯答應。

杜媽便讓孫媽找機會在月琴生產的時候,趁機將孩子換掉。

等以後時機成熟後她就找個方法,讓月琴孩子和宋穆楠不是親生的爆出來。到時候月琴不僅什麼都得不到,說不定還要被攆出宋公館。

孫媽被杜媽纏得沒辦法,便硬著頭皮答應了這件事。轉頭便去找了章五。

章五和孫媽是遠房親戚,孫媽時不時的會因為章氏偷偷接濟一二。章五那個時候便是個混子,三六九等的都認識,當然也包括一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

這些人幾乎都有意外的時候,所以孫媽便讓章五去看看,有沒有那種懷孕好幾個月還沒處理的人。

剛好那時章五知道有個在百樂門跳舞的腰貨女郎,意外懷孕後原本想處理掉,卻被那男的知道。花言巧語的說著要娶腰貨女郎,讓她彆擔心,專心養好身體後就結婚。

腰貨女郎以為自己找到了好男人,便開心的什麼都聽他的。誰知道那男人其實是為了放鬆女郎的警惕打算騙錢。

接下來的事便也明朗了。腰貨女郎不僅被偷走了全部的積蓄,那時還已經過了打胎的時機。

這個時候強行打掉孩子,大人也很容易有風險。

正當女郎一籌莫展的時候,章五上門給她提供了這筆“買賣”。

看清渣男本質的女郎自然對肚子裡的這塊肉也沒了什麼感情,加上杜媽給的報酬豐厚,女郎便爽快的答應了。

剛好月琴早產來不及送醫院,剛生產後又大出血。宋穆楠不在,隻有秦年雅和李采春,兩人便急衝衝的將月琴送往醫院搶救。這恰好給了杜媽換孩子的時間。

所以……換回來的宋圓並不是因為早產體質羸弱,沒多久就發高燒被送到醫院。

而是因為受了風寒。

“那被換掉的那個孩子呢?”李采春聽到這兒,看著杜媽問。

杜媽聽了李采春的問題,繼續往下說。

當時主人都不在。杜媽得留在宋公館不讓管家或其他人察覺。所以另外一個孩子是由負責接生的孫媽抱出去的。

原本是想讓章五幫忙找個好人家收養。但章五嫌麻煩,又怕出事,便想將她丟到水溝裡淹死算了。

是孫媽不忍心,恰好遇見了化緣的尼姑背了個背簍,便偷偷的將孩子放在了背簍裡,這才活了命下來。

“怪不得……”李采春像是想起什麼喃喃自語了一聲後,朝杜媽看了一眼。

她以前還奇怪過,無論是她還是月琴,剛進宋公館時,杜媽都對她兩使過臉色。即便秦年雅說過多次,也不見杜媽的態度有轉變。

照道理來說,小圓是月琴的孩子,杜媽也會不待見她才對。可奇怪的是杜媽卻從未對小圓表示過半點不妥,甚至有時還頗為照顧。

李采春一直以為,這是因為小圓的小模樣討人喜歡,或者杜媽是看在她有一半的血緣來自老爺的關係。

現在看來……完全是因為愧疚所以想要儘量彌補吧?

月琴聽到這兒早就渾身發抖,恨恨的哼了一聲後冷聲又問,“後來呢?!彆告訴我你一個人就能做這麼多,甚至瞞過了所有人。“

她頓了頓,意味深長的又朝秦年雅看了一眼,這才又重新看向杜媽又冷笑了一聲說,“我不信你有這個本事。”

李采春在一邊聽到現在,即便月琴是受害者,也終於忍不住開口衝她說,“月琴,大姐和杜媽既然都選擇坦誠了,現在再藏著掖著又有什麼意義。你還是彆那麼心思敏感了吧?”

她話音剛落月琴便猛的扭頭朝她瞪來,上下打量李采春後月琴才又冷笑著挑了眉峰開口問,“這麼說來,你李采春也有份了?”

“我?!”李采春錯愕,回神後氣笑回懟了回去,“和我有什麼關係,月琴,你少疑神疑鬼。”

“是你少在這兒偏幫!”李采春話音未落月琴便伸手指向她,厲色怒吼,“李采春,你算是什麼東西,現在有什麼立場站在那兒說風涼話替她們開脫?!我告訴你!現在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兒!”

李采春氣笑,連連點頭,“好好好,你是被害者,你全世界最慘,你如何對彆人都對都有理!”

她氣得不行,說完這句話便“呼!”的轉身走到一邊去坐下。不想再和月琴說話。

月琴見她走開,又哼了一聲後重新扭頭看向在自己麵前站著的秦年雅和杜媽,趾高氣揚的抬了下手指又開口,“繼續說。”

杜媽聽了默默的點點頭,隻是開口前麵色微白,皺著眉捂了下膝蓋。

——她剛才在月琴麵前跪的那一下可不輕,估計是傷了膝蓋。

秦年雅立刻察覺到杜媽的異狀,麵露關切伸手去扶,並輕喚了一聲“杜媽?”

宋穆楠也一直站在秦年雅身邊,見狀後扭頭看向月琴,眉頭微皺開口,“月琴,後麵有什麼事坐下說吧。”

月琴聽了眼皮子一掀便看向宋穆楠,勾唇一笑後說,“……我就要她站著說。”

“你……”宋穆楠薄怒,想說什麼卻被杜媽出聲阻止。

“老爺,謝謝你啦。”杜媽有些虛弱的笑了笑,頓了頓又開口,“這都是我以前造的孽,現在隻是多站一會兒,沒什麼大不了的。”

宋穆楠微抿了下唇,下意識的朝秦年雅看去,卻發現她隻是微垂著眼眸扶著杜媽,並未看自己一眼。

“後來呢?”月琴盯著杜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