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泥石流(2 / 2)

愛意隨風起 春風榴火 11828 字 4個月前

無論是顏色還是線條,都和她的獲獎作品,差之千裡。

顯然,就不是同一雙手畫出來的東西。

看林以微盯著她的畫看,池西語意識到了自己花一整天坐在這兒,結果畫了一坨狗屎。

她煩躁地收起了畫架,轉身離開了。

林以微連忙問:“去哪兒?”

“這些人造景點有什麼好畫的,我去山裡畫點自然景色。”

她清楚自己的長板和短板,人造景觀尤其是複古建築,池西語畫起來有點費勁兒,但用豔麗的顏色調配森林綠植這些…是池西語相對比較擅長的。

她沿著溪流邊的小徑,獨自去了森林。

林以微望向許倩熙她們幾個:“一起嗎?”

許倩熙拿著鉛塊兒,輕蔑地說:“你不是她的跟班嗎,你去啊,我這都畫了一半了,走不開。”

林以微隻能獨自跟著池西語去了森林。

空氣中又飄起了雨星子,林以微看著池西語沿著溪流、溯流而上,尋找著適合作畫的開闊場景。然而,找了半晌都沒看到令這位任性大小姐有滿意的場景。

前方是峽穀,溪流變得有點湍急了,嘩啦啦的白浪拍著兩邊怪石嶙峋的岩壁,有小瀑布從崖壁上飛流而下,砸在橫斜的怪石上,激蕩出千層細密的水花。

水霧浮在臉上,涼絲絲的。

林以微聽著越來越大的拍浪聲,不安地對池西語說:“西西,我們回去吧。”

“急什麼。”

池西語踩著溪流,來到了岸邊一塊橫斜聳立的大石頭上,放眼望向四周的懸崖峽穀,終於滿意了,架起了畫架,準備在這裡作畫。

林以微檢查著周圍的情況,有些擔心:“快天黑了,這裡沒什麼人,我們還是回去吧。”

“等我勾個輪廓,晚上回去再上色。”池西語用手機拍下了溪流森林的景致,摸出了鉛塊。

林以微隻好在她身邊耐心等待著,注意著周圍的動靜,彆有野生動物出沒。

這裡距離古鎮不遠,應該沒有吧。

“微微,我覺得還是你最好了。”池西語一邊素繪著,一邊說道,“你的脾氣真的是很好啊,我就喜歡和情緒穩定的人交朋友。”

“有人說我脾氣很差。”

“會嗎?那他沒眼光。”

“也許,對不一樣的人,有不一樣的一麵。”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林以微聽到了水聲似乎變大了,有點不安:“西西,回去了吧。”

“急什麼,還有一點。”

“可是…”

“閉嘴,彆打擾我!我需要專心!”

以前,林以微在新聞裡看到過洪水衝擊而來那一瞬間的驚心動魄,可她沒有想過,真真實實目睹這一幕,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伴隨著轟隆隆的巨響,當兩人回頭時,看到峽穀儘頭洶湧而來的巨浪,兩人都懵了。

幾秒之後,池西語尖叫了起來。

林以微攥著她朝岸邊跑去,然而根本來不及了,洪流帶著不可抗拒的自然之力席卷而來,將兩人一齊侵吞淹沒。

林以微感覺到冰涼刺骨的水流直往她身體裡鑽,嗆了好幾口水。

好在…她遊泳的技術還不錯,不至於溺水身亡。

探出頭,看到池西語就在距離她不遠處的地方拍水掙紮著,她並不會遊泳。

林以微被水流衝蕩了過去,緊緊攥住了池西語的衣領,池西語像是絕望之中抓住救命稻草的野獸,抱著林以微。

求生的本能讓她將林以微這根“浮木”拚命往水下壓,好讓自己能夠支撐著浮出水麵,劇烈地呼吸著。

林以微掙紮著,脫開了她的手,足足嗆了好幾口水,腦袋才重新得以浮出水麵,呼吸空氣。

她看向她那一瞬間,仇恨湧上頭頂。

剛剛她真的快被池西語壓在水下溺斃了!

也許,就讓她死在這裡…不救了。

然而,下一秒林以微打消了這個念頭,不救她,哥哥上哪兒去找…

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屍!

池西語跟她在水裡僵持了好一會兒,終於沒了力氣,林以微看準了前麵水流過彎道,一隻手攥著池西語,另一隻手胡亂地攀抓著彎道岸邊上垂下來的藤蔓。

脫手了好幾個,她手掌心都被割出血口子,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讓林以微最大限度地發揮了求生的本能,終於死命抓住了一條較長的藤蔓,順著慣性將池西語甩上了岸,自己也跟著蕩回了彎道的那一處救命的灘塗。

池西語全身濕透了,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林以微強忍著身體散架般的酸軟疼痛,扶起池西語,帶她朝著林子裡跑去,遠離忽然漲水的峽穀溪流。

天色漸晚,兩個人沒頭蒼蠅似的在林子裡瞎轉了一會兒,池西語凍得嘴唇直哆嗦,全身跟冰塊似的——

“好冷,微微,我好冷啊。”

“我也冷。”

林以微比她好不到哪裡去,她在林子裡找了處開闊落腳的地方,兩人坐了下來。

她哈出熱氣想要將凍僵的雙手嗬暖,可嘴裡的熱氣也是冷冰冰的,毫無效果。

周圍的枯木柴枝因為剛下過雨,無比潮濕,沒辦法點燃。即便可以點燃,沒有打火機,林以微也不會鑽木取火的野外求生技能。

她隻能和池西語緊緊抱在一起,用彼此的體溫相互取暖。

雖則杯水車薪,但這是她們唯一能做的。

池西語快要陷入暈厥了,林以微狀況比她稍微好一點,也許因為平時受冷受熱都是常事了,她比池西語這朵溫室小花更能耐得住嚴酷環境。

“池西語,不要睡過去,跟我說話。”

“微微,我們會不會死?”

“不會,她們見我們沒回去,電話也打不通,應該會報警,也許已經有人在搜尋我們了。”林以微不確定,但她不能失去希望,尤其是在這樣的環境裡,隻有意誌力能支撐她保持清醒…

“我好冷,我好冷…”池西語哆嗦著,牙齒打顫,“我就要死了。”

“不會。”林以微感受著體溫一點點流失,咬牙說,“我不想死,不會死。”

池西語腦子都混亂了,她攥著林以微的衣袖,眼淚滾了出來,抽噎著說:“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許倩熙她們其實…其實很討厭我。”

“你想多了。”

“我聽到過…聽到過她們在洗手間議論我,說我假,她們以為我不在,但我就在門後麵,聽到了…”她牙齒咯咯地打顫,“我沒有勇氣和她們決裂,她們是我唯一的朋友。”

林以微趁機握住了她的手:“西西,她們不是你唯一的朋友,還有我。”

池西語絕望地抱住了林以微,此時此刻,如同在河裡一樣,她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對不起,我以前對你很壞,真的對不起。”

“都過去了,彆去想了。”

“都是假的,許倩熙她們是假的,我是假的,我的畫也是假的…”女孩似乎在做臨終懺悔一般,“我不是好女孩…我必須拿更多獎,我必須優秀,我被架在那裡,就像供人展覽的一幅畫,但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畫…我還做了更可惡的事情,為了保住這所有的一切,我讓我爸爸想辦法留住那個人,可能今天遭遇的一切,都是報應。”

林以微的心劇烈顫抖著:“留住誰,你說的是誰?”

“我的畫…”池西語牙齒繼續打顫,混亂地說,“我沒有辦法,第一次拿獎之後,我就被架在那裡了,我不能讓彆人知道那是假的…對不起,對不起…”

“所以那個人…他…”

話音未落,叢林裡傳來了男人的聲音:“找到了!她們在這裡!”

有穿著消防製度的男人跑過來,還有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遠處是呼啦呼啦的警笛。

混亂中,林以微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謝薄穿著黑色衝鋒衣,在混亂的手電光照耀下,他身影輪廓顯得又冷又硬。

池西語看到他,嚎啕大哭了起來,謝薄蹲下身安慰,說沒事了。

她哽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伸手抱他,謝薄任由她攀著他,他的眼眸卻望向了她身後咫尺之距的林以微。

他用力攥住了林以微的手,緊得仿佛在顫抖。

“沒事了。”

池西語抱著他,哆哆嗦嗦哭得梨花帶雨:“謝薄,我知道你會來,你一定會找到我。”

謝薄眼神深摯地望著林以微,直到她拚著最後一絲力氣,甩開他。

她顫顫地站起身,走到了醫生擔架旁,死人一樣倒了下去。

眼淚滑落,為那個近在咫尺卻被驟然打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