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思濯知道他崇拜他,崇拜他一手建立起來的商業帝國,也渴望能繼承版圖。
他的野心,是從來不藏的。
謝思濯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在允許的範圍內,可以有自己的興趣,也可以有喜歡的人,畢竟年輕嘛,我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
謝薄眼底的笑意散了些,意識到了父親的話鋒有轉折。
“可以喜歡,但要注意尺度,不能越界。你知道,我們這樣的家庭,我們這種家庭的孩子,絕不能耽溺於某件事,賽車是這樣,情愛同樣如此,希望你明白這一點。”
謝思濯從來如此,他說話不會點透,不會說破,總是說三分,留七分,讓他自己去拿捏分寸。
相處多年,謝薄已經很能適應謝思濯這一套敲打方式了。
父親知道林以微的存在了。
謝薄當即表示:“我有分寸。”
“最好有。”
謝思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又說道,“對了,池右淮又談到謝池兩家聯姻的事情,這事我從來沒有正式跟你提及過,但你心裡多少應該清楚。”
“是的,我知道。”
“本來你二哥還沒結婚,照理說,他會比較合適,但池右淮說他女兒死活隻喜歡你。”謝思濯漫不經心地點了根雪茄,“還沒敲定,這些年我也在留意有沒有更合適的人選,我是不怎麼喜歡他那個女兒。”
“這件事,爸您做主就行了。”
“問問你的意思。”
“不是…還早嗎。”謝薄說,“我現在才大二。”
“是還早,但時光流逝如水啊,你看你,我把你領回來的時候才豆丁兒的個子,一轉眼就長這麼大了。”
謝思濯吐了口煙圈,“如果你有這麼個意思,我們和池氏集團還可以有更加深入的合作,利益方麵倒也不必錙銖必較,可以稍許有讓利,所以雙方要有聯姻的默契,才好敲定接下來的項目。”
謝薄很想給出肯定的答複,他知道,自己也應該給與肯定答複,因為這是百利無一害的。
他的出身終究沒有那幾個嘉字輩的兄長來得硬氣,池家可以給他加持一份強有力的助益。
可是提及婚姻的話題…他腦子裡揮之不去是另一個女孩的狡黠的笑臉。
仿佛得逞了一般,她成功讓他在原本確定無疑的道路上…猶疑了。
這小狐狸…
謝思濯觀察著他每一絲細微的表情,沉聲說:“池西語年紀輕輕拿了那麼多的國際畫作獎項,將來會成為你很體麵的妻子,長相也可以,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沒有不滿意。”
“那你猶豫什麼?”
“我隻是覺得,現在談這個還太早了。”這是謝薄少有的堅持,“對於我,對於她來說,敲定這一切都太早了,人生的旅途和風光不應該過早被確定。”
他在胡言亂語什麼…都顧不得了。
謝思濯看著麵前這個沉靜的少年:“我也不是說一定要今天敲定,但遲早,這件事要定下來。所以,處理好你的私生活,我相信你有分寸。如果這件事最後需要由我來親自替你料理,那個女孩,恐怕會很難堪。”
這句話,算警告了。
謝薄袖下的手輕微捏了捏拳:“我會處理好這件事,您放心。”
他走出大樓,冷風灌入領口,寒風刺骨。
謝氏集團的大樓位於金融CBD中心,聳立如壓頂的山脈,讓人喘不過氣來。
謝薄翻開微信,手指尖掃開了微風的名片右上角,下滑,看到了那個刪除好友的選項。
指尖停留了足有五分鐘之久,他還是沒狠心按下去。
退出微信,進入手機銀行頁麵,隨手給她轉了一百萬,重新進入刪除頁麵。
手機震動了一下,林以微發來消息——
微風:?
微風:“以為你把我刪了,分手費都打過來了,怎麼還沒刪。”
微風:“該說不說,一百萬有點多,我想的是能有個小十萬就滿足了。”
微風:“能不能麻煩你再附加一個贈與說明,我怕你過兩天後悔,問我要回去。”
微風:“我可不會還的啊。”
微風:“謝薄,說話,啞巴了嗎?”
她很少有蹭蹭蹭好幾條短信冒出來的時候,這小姑娘平時對他且冷淡著…
隻有打錢,才能點燃她的熱情。
謝薄嘴角勾了笑,坐在了謝氏集團大樓前的階梯邊,也不管地上的灰塵會不會弄臟他高定的西裝。
謝薄喜歡和她聊天——
Thin:“是贈與,不會要回來,拿去用吧,不夠跟哥哥說。”
微風:“你是不是有什麼病傳染我了?艾滋?還是…”
Thin:“還錢。”
微風撤回了一條消息。
微風:“所以,你要結婚了嗎。”
Thin:“不會,沒影的事。”
微風:“我就喜歡你這種一言不合就打錢的,以後請再接再勵。”
Thin:“我現在來找你。”
微風:“我收拾行李準備出院了,其實我還想多住兩天,但恢複之後池家就不給續費了。”
Thin:“你喜歡住院,我可以續費讓你一直住。”
微風:“你是不是腎衰竭,想讓我給你捐腎啊,咱倆這頻率,共享一個腎有點勉強了,你覺得呢?”
Thin:“我覺得你說的很對。【豬頭】”
下班時間,謝氏集團幾個員工小姐姐走出前廳,看到謝家三公子坐在外麵階梯上跟人聊天發微信。
嗖嗖聲不斷,他嘴角掛著不自覺的笑。
她們不禁停下了腳步,盯著他看。
還從沒見這位三少爺笑得如此…明淨疏朗過。
……
林以微提著行李走出私立醫院,路邊攔車準備回學校,SUV猝不及防地橫了過來,謝薄將她拉上了車,係好安全帶之後直奔環山公路。
半個小時後,SUV在一棟無人居住的雙層彆墅前停了下來,謝薄攥著林以微走了進去。
小姑娘不明白他為什麼帶她來這裡,掙紮著:“哎!我跟安安約了晚飯呢!你帶我來這裡乾什麼,你是不是要殺人滅口啊,不至於吧。”
“陪我過周末,隻有我跟你。”
“謝薄,彆想一出是一出行嗎。”她看著眼前這棟又大又空又複古的宅子,“你這房子跟鬼屋一樣,周圍也荒無人煙,我都不敢住。”
謝薄緊攥著她的手,將她拉近了自己,貼著她的耳鬢說:“林以微,那確實是分手費。”
女孩瞬間安靜了下來,不再鬨騰。
“最後兩天,我隻想跟你在一起,過一個沒人打擾的周末。以後,我們就各走各路,我再不招你煩了。”
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或許應該開心,抑或者如釋重負…
都沒有,林以微隻覺得空。
整個世界都變成了巨大空洞的深淵,她竟不知所措。
她不再掙紮,謝薄將她橫抱起來,朝那棟老舊空曠的大宅子走去,讓夕陽的餘燼徹底將他們湮沒。
她抱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