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2 / 2)

他們的動作雖快,卻安靜無聲——“啞師”目不能視,就算武功再高,反應也難免會慢上一些。

這些人不求傷敵,隻希望趁著蘭水山慢上一些的時刻,能將梁方道及時拉走。

“叮——”

隻聽得一聲輕響,使雙掌的人莫名將手掌拍在了使判官筆那人的手腕上,那根判官筆隨之脫手而出,撞歪了短刀,與此同時,蘭水山的手指也穩穩落在了目標人物的後頸上,稍一運力,那位梁大人連哼都不曾哼上一聲,便直接軟到在地。

在場的江湖人士:“……”

他們無法理解維摩城的行事邏輯,據那小丫頭所言,所以蘭水山是因為擔心梁方道被孟瑾棠嚇死,所以選擇了直接把人乾掉?

沉命司中人頂著壓力豁然起身,沉聲道:“不知‘啞師’前輩這是何意?”

——相比來說,掖州王簡直算得上和藹可親,她雖然打了吾老兒一頓,但一方麵吾老兒還在試用期,不算真正的天下閣成員,另一方麵對方隻是被點中穴道,暫時沒有更嚴重的危險。

但梁方道卻實實在在是被取了性命。

小丫頭笑道:“蘭姑姑對梁大人動手的緣故,倒是與裴公子看不慣吾老兒的緣故差不多。”頓了頓,道,“大約十數年之前,散花主人途徑江州那邊某個廢棄的村落……嗯,倘若我記得不錯,就是永延山大哲村,然後在被燒毀的屋子裡,發現了半卷曲譜。”

“散花主人發現,雖然那曲譜被燒毀了一半,剩下的隻是些殘篇,但僅僅一些殘篇,便已算得上稀世之佳音。”

小丫頭歎了口氣,聲音裡居然帶著濃濃的悵然:“散花主人後來查得,這位梁大人昔年因為某個緣故,殺死了那個村子裡的所有人,又一把火燒毀了整座村莊,可憐稀世的曲譜,居然為俗子所焚,散花主人見到後,又怎能不去報那焚譜之仇?”

“……”

在座的江湖人士本來挺奇怪,維摩城弟子居然也有類似行俠仗義的舉動,現在一聽原因,就知道自己的固有印象還是挺正確的。

小丫頭緩緩道:“散花主人近年來已然不太出門,所以這件事就由蘭姑姑代為處置,本來蘭姑姑該去沉命司走一趟,但她以前答應過魚叟,十年內不入建京,隻能等這位梁大人外出時,再過來截殺。”

在座眾人安靜聆聽,他們中倒沒人覺得那小丫頭是在撒謊,畢竟為一首曲子砍人,的確是散花坊能乾出來的事。

孟瑾棠耐著性子等啞師那邊把動手原因分說完畢,才轉身向江州來的人道:“諸位是怎麼想起來找我麻煩的?”

其實從剛剛孟瑾棠與吾老兒交手的過程中,不少人已經隱約看出,這個才加入天下閣沒多久的大盜,可能是想找裴向舟的麻煩。

但這裡是掖州。

所有在掖州發生的麻煩,自然都是掖州王的麻煩。

帶隊之人感覺他不僅是遇見了職業生涯上的巨坑,簡直隱約能看見人生道路的儘頭,麵對掖州王的問話,恨不能指天發誓他心中沒有惡意。

其實他也的確沒有什麼惡意,畢竟“問一問邵成德將軍的事”具有很大的操作空間,而自己也已經深刻地理解了掖州王強硬的態度,但作為六扇門的人,他不太敢替沉命司跟天下閣的行事目的做擔保。

天下閣中的某位高手伸手擦了擦額上的汗,開口解釋:“……孟掌門誤會了,此人才加入天下閣沒多久,我們並不是很清楚他的來意。”

孟瑾棠看了他一眼,笑道:“那按理來說,他此刻應當在為一件要命的任務奔波,又為什麼會來掖州?這裡又有什麼危險之處?”

“……”

天下閣的高手瞥一眼被點倒在地的吾老兒,又瞥一眼癱成了一具屍體的梁方道。

這裡哪裡又不危險了?

——其實他跟孟瑾棠說的都是實話,吾老兒確實才加入天下閣沒多久,與裴向舟的恩怨,也純粹是對方的個人行為。

天下閣那個試用期的規定也正處於執行當中,跟孟瑾棠判斷中的“挺安全”不一樣,他們在定計劃時,對掖州的判斷是“具有極高的喪命風險”,並且已經做好了在出差期間損兵折將的心理準備。

吾老兒就是預定計劃中,可以被折損的兵將。

所有出外勤的人裡頭,唯有梁方道本人覺得自己挺安全,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對江湖缺乏正確的了解,而且在他樸素的價值觀裡,掖州王應該不會跟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計較。

——掖州王也確實沒跟梁方道計較,動手捏碎他後頸的人是蘭水山。

孟瑾棠在沉默中理解了對方的意思,也跟著沉默了下來。

她倒也不是相信對方的話,隻是按照係統的標準,一般假裝好人的遊戲世界本地居民在被看出破綻後,就會綠名翻成紅名。

吾老兒在露出破綻後,早就已經順利翻紅,但截至目前為止,江州團隊裡的其他人都還是一副特彆環保的色澤。

這特麼就很尷尬了。

孟瑾棠不得不將之前的判斷做了些微調——血盟會不是跟天下閣有所勾連,而是跟吾老兒有所勾連,對方想對裴向舟下手,所以在江州之人來掖州出差之前,想法子把自己人混進了隊伍當中。

她不同意對方對於掖州“十分危險”的判斷,但尊重對方在人員調度上的安排。

孟瑾棠掃了麵露深思之色的裴向舟一眼,先讓陳深把吾老兒帶下去——本來天下閣內的成員終生不許脫離組織,但此時此刻,不管是江湖同道,還是來自建京的人,都像是忘了這個規定似的,任憑寒山派弟子將人帶走——然後緩緩走到餘斂麵前,準備繼續之前的話題。

餘斂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孟瑾棠微笑:“餘公子等人方才所言雖然有理有據,卻依舊讓我有一處不解。”

餘斂強笑道:“……願聞其詳。”

他本來以為,在座諸多江湖人士裡頭,最難纏的乃是淨華寺的宗了大師,但看掖州王毫無征兆地出手,拿人,不免有些心驚肉跳。

孟瑾棠笑吟吟道:“那位年輕人說,趙姑娘與他頻繁見麵,縱使邪尊襲擊於家莊那段時間內也未曾中斷過往來,而餘公子又提及過,‘明察秋毫’劉鬆寒劉先生曾說過,邪尊之人為了摸清於家莊內的情況,曾在密道內潛伏過很久,那麼在那段時間內,趙姑娘豈不是當著邪尊門人的麵,自密道中頻繁離開山莊?如此說來,那位邪尊想必是個糊塗人,才不曉得派人綴在趙姑娘後麵,看她到底是出去做些什麼,要麼就是心腸太軟,才沒及時派人去殺這位與趙姑娘十分熟稔的兄台滅口。”

她語氣依舊十分溫和,但話裡的殺氣,卻比方才與吾老兒說話時更為明晰。

方才掖州王的下屬一個問題連著一個問題,層層推進,看似每一句都給了餘斂和楊送川轉圜的餘地,其實正是刻意將他們推進一個無可辯駁的陷阱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