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第兩百二十二章(1 / 2)

&ul css=tent_ul&

懷州邊緣有一座廢棄了的山莊, 名叫洗塵山莊。

此地因為與青州、丹州相接通,時常有人借道於此,往來行人本來還擔心, 是否會遇上盜匪,如今卻因為丹州後頭就是掖州——眾所周知, 掖州乃是寒山派的勢力範圍,受此影響,也無人膽敢在此胡作非為。

洗塵山莊春、夏、秋都多霧, 到了冬季, 漫山遍野, 都是一片銀裝素裹。

這一天又飄起大雪,山道上積雪甚厚,趕路不便,往來的行人便在山莊內歇下來,圍著火爐坐著,閒談些武林中的故事。

廳堂的一邊, 坐著位身形修長的女子, 她的坐姿與旁人似也沒什麼不同,卻偏偏顯出一種舞者的風情韻致來。這名女子的鬢發裡夾著銀絲,臉上也有了皺紋, 看起來年紀不輕,卻更顯出一種獨特的沉靜氣質, 有眼尖的武林人士已瞧出對方身份,正是“畫堂影上”張夫人。

江湖滾滾, 歲月如馳,張夫人也曾名揚江湖,過後又複歸寂寥, 她許久不曾有消息傳出來,不料今日會在此地出現。

張夫人是武林前輩,有幾個年輕人認出她的身份後,特地走過來,恭恭敬敬地拜見了一番。

這些年輕人也是有長輩帶著的,張夫人掃過一眼,發現是個熟人,便隔空微微頷首,道:“原來是陶大爺。”

帶著後輩行走江湖的不是旁人,正是是客舍幫的好漢“鎮惡太歲”陶空園,兩人以前曾共同護送過一名杜姓富商返鄉,當日也是在此地歇過腳,算是有些交情。

雙方盛年分彆,多年後再度相見,心中具是感慨無限——在江湖上打滾之人,到了四五十歲,還沒金盆洗手,也能全須全尾的不算太多,陶空園與張夫人具都遇見過無數風浪,末了竟一直有驚無險地走到了現在。

張夫人與陶空園以前其實沒有太深的交情,但看見認識的人過得不錯,心中也覺歡喜。

陶空園心下亦是感慨萬千,當下以茶代酒,敬了張夫人一杯。

洗塵山莊中的江湖人士頗多,發現張陶二人居然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時,難免有些激動,又見兩人態度和煦,當中有膽子大的,便出言央請他們說些江湖中的故事。

陶空園看一眼張夫人,瞧對方麵上沒有不豫之色,才笑道:“好,既然如此,今日就跟你們說些舊事。”

他行走江湖多年,記憶最深之事,自然要屬那晚在洗塵山莊裡,遇見喬裝出行的掖州王,對方的劍光如皎月霜雪,事後陶空園甚是慶幸自己不是學劍之人,否則看過那一劍之威,恐怕從此便會徹底熄卻武道進取之心。

陶空園固然勤修不綴,但時至今日,也不敢說自己能在十五歲的孟瑾棠手下走過一招。

喝著熱茶,陶空園將昔日之事絮絮說來,聽眾們雖然早便猜到偶然相遇的青衣書生必然是那位孟掌門,但等陶空園說到她單人單劍,頃刻間便誅滅一眾邪道時,依舊心驚不已。

張夫人忽然一笑:“陶爺如此有興,我也說一個故事罷。”

白皙的手掌輕輕托起茶盞,火光照在她側臉上,顯出幾許悠然安寧。

*

按照大夏慣例,犯官的家眷會沒入教坊當中。

年幼的張如溪被帶到教坊當中,心中滿是惶恐之情,她聽得周圍人提起,過幾日會有教習過來,教導她們彈琴跳舞。

這些事本該由太常的人管轄,但有一位周遠駒周大人,本在六扇門中任事,不知怎的,又在禮部那掛了個虛銜,借著點七拐八拐的由頭,竟把事情攬了過去。

周遠駒打著教導新人的名義,讓人將當日赫赫有名的一對琴師聘請過來,作為教習。

這對琴師乃是親姐妹,二人天資出色,十八/九歲已是此道大家,教坊中消息靈通,聽說過那位周大人的做派,曉得對方聘請是假,貪圖美色才是真。

那姐妹兩人琴藝出色,為人也頗傲氣,不願趨炎附勢,當下婉拒了教坊的邀請,周遠駒不肯放手,多次找上門,卻沒能得手,最後怒上心頭,直接派人打斷了姐妹二人的手腕,讓她們今後再也彈不了琴。

姐妹二人的技藝既然出色,在三教九流當中,也認得些朋友,特地請了人過來居中調和,周遠駒是江湖出身,不得不給正道人士些麵子,勉強同意不再找姐妹倆麻煩,並賠了些金銀,數額不算少,若是買些田地,也足夠倆人下半輩子的溫飽。

張如溪聞知此事,知道事情了結,不知為何,心中忽然掠過一絲黯然,不知是在為那對琴師,還是為著自己。

那一日,她睡到半夜時忽然驚醒,抬頭竟眺見遠處燃著火光。

——有人來找周遠駒的麻煩。

周遠駒此人精擅弓箭之術,他發覺不妙後,匆匆自床上爬起來,手持白羽弓,麵色肅然地立於牆上,不斷將箭矢射出,卻不能使得來人的步伐稍有停頓。

“散花坊弟子,特來拜會將軍。”

稚若童子的聲音在空中響起,若遠若近,在那些燃燒聲、守衛行動聲、射箭聲地掩蓋下,依舊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每個人的耳中。

聽到“散花坊”三字,周遠駒便猜到是為著之前那對琴師的事。

在被人所阻後,他心下一直不太痛快,如今倒是慶幸自己做過賠償——按照江湖慣例,他既然已被教訓過了,事情便算是了結了。

周遠駒勉強道:“原來是散花坊的高足大駕光臨。”又道,“周某早先已經賠過不是,尊駕若來主持公道,怕是晚了一步。”

那童子笑了聲,不緊不慢道:“周將軍誤會了,咱們維摩城之人,又不算名門正派,怎會去給人主持公道?”不等周遠駒高興,又慢悠悠地補了一句,“所以在下今日過來,自然是來報仇雪恨的。”

“……”

張如溪離周遠駒有些距離,雖能聽到兩人的對話,卻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一直到了第二天,才聽說那位周將軍的氣海穴被人點破,今後再也無法凝聚真氣,如同廢人,方才明白那句不為公道,隻為報仇是什麼意思。

散花坊弟子手段固然狠辣,但張如溪卻隻覺得痛快萬分,周遠駒讓琴師再不能彈琴,彆人就讓他再不能動武,這才算得上一報還一報,也正因為此,事後有散花坊弟子詢問教坊裡的人,要不要隨他們回維摩城時,當時對江湖沒有絲毫了解的張如溪,果斷跟著離開。

受限於天份,張如溪沒能拜入散花坊,卻跟隨在那些維摩城弟子身邊,學了半年劍法,最終創下了畫堂影上的名頭。

*

張夫人的故事並不長,說完時,手中的茶水還剩下一半。

邊上的人詢問道:“夫人可知,當日對那姓周之人動手的是誰?”

張夫人搖搖頭:“我當日雖離得不遠,卻不曾瞧見。”

那人歎了兩聲,又笑著道,他也有個故事可說,不過跟親自經曆的前輩不同,自己這邊隻是偶然聽來,不確保故事的真實性。

*

掖州本是偏遠之地,中原武林素來不太將其放在眼中,除了躲避仇殺之外,根本不會想到往這邊走,但自從寒山派橫空出世後,便常常有人過來,想碰碰運氣,看能否拜入掖州王的門下,縱然不能被收入派內,有幸被提點幾招,也是好的。

那些沒能成功之人裡頭,有人來了又走,有人來了,卻不願輕易離開,在周圍隨意亂轉時,碰巧在外麵挖到過一個寶箱。

——也許不是碰巧,而是打聽得孟瑾棠常常於山林中出沒,才沒事總往山上跑。

另一人急切道:“寶箱中是何物?”

之前那人笑道:“寶箱裡,是一個小一號的寶箱。”

“……”

“第二個箱子打開,又是個更小一號的箱子。”

箱子統共有四十七隻,數量多得簡直豈有此理,更加匪夷所思的是,裡麵裝的物品,並非挖掘者渴求的武功秘籍。

“……那是何物,金銀珠寶麼?”

金銀珠寶雖然好,但對於武林人士來說,也不是最叫他們喜愛的事物。

講故事的人想了想,道:“雖不是武功秘籍,也不是金銀財寶,但似乎是些有關人生道路的,非常重要的教誨。”

聽故事的人們思忖片刻,猜測道:“那想來是寒山派的前輩們刻意留下,為了提點後來的江湖晚輩。”

“……”

江湖晚輩們覺得,這種提點方式確實發人深省,看過一眼就必定終身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