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龍轉鳳後(四)(2 / 2)

寧初夏驚訝道:“剛剛拍賣行和我說有人高價拍走了我的畫,是您嗎?”她立刻蹙眉,“可您這……您這也花了太多錢了,我怎麼能白收這些呢?不行,我把錢轉給您吧!”

唐海正就知道寧初夏不會收,這要不怎麼送禮是門學問呢?

“初夏,你這話我就不喜歡聽了,這拍賣是要抽成的,這真到你手上也沒多少錢,這一來一回,還是你虧了,你要是這樣,我這送禮倒是送了個錯誤了。”唐海正一本正經,“你要是還看我老唐的麵子,你就把這畫收了,我這交朋友從不論錢!”

寧初夏神色忐忑:“可是這……”

“沒什麼可是。”唐海正使了個顏色,小王已經把畫拿下了車,正站在寧初夏旁邊,準備等她指揮幫忙把畫送上去,“你就當我這是長線投資,我這是相信你的潛力!如果談錢,那你說要送我畫的時候,我沒說要給錢,你不應當對我有意見嗎?你想,我這還占你便宜了,你不還主動幫忙說要介紹我和你師兄認識嗎?”

這送禮,可不能把關鍵目的給丟了,繞了一圈,唐海正還不忘點個題。

寧初夏又推拒了幾個回合,才不好意思地收下畫,她帶著小王把畫搬上了樓,小王前腳剛走,便給唐海正發了長長的感謝微信。

誇人的畫好寫的很,隨便編就行,反正大家都是虛情假意。

信息一發,寧初夏坐在沙發上抱著抱枕就忍不住笑得滾來滾去。

人家是千金散儘還複來,她呢,應該叫做回旋鏢般畫作,射出去轉了個圈,還會自動導航返程,順道還帶了一筆錢。

寧初夏可完全沒有收錢要幫人做事的想法,她將這兩幅魚餌畫拆開重新擺好,這位唐總在她的不斷引導下,果然還是完美地走過了第一線路呢。

她不止要賺唐海正的錢,她連未來可能會漲價的畫都不留給他,就是這麼絕。

想到了這,寧初夏便也低頭複又發出了信息。

另一條長線,也到了收鉤的時候,隻要輕輕一拉,就能把肥得都不會跑路的大魚給拉上來。

隻是她得慢慢地看著,什麼時候把膨脹起的氣球紮破才讓人最痛。

……

唐新翰回到家,便瞧見母親在指揮著家裡的幫傭布置打掃著家裡。

什麼平時關照不到的角落,甚至就連花園裡為數不多的雜草都被拔了個乾淨。

他臉上沒表露出來,插在兜裡的手卻下意識地握緊成拳。

母親這認真準備的模樣,難道是她在期待自己的女兒回家?

唐新翰知道有多少人年紀大了就念起了孩子孫子,雖然平時趙怡悅看不出這種傾向,可是萬一呢?萬一她後悔了呢?

“媽,我回來了。”心裡的情緒越是多,表麵上便是越要裝得鎮定。

趙怡悅是腰酸背疼地回頭和兒子點了點頭,她看見懂事的唐新翰,便忍不住氣起她那個不懂事,儘給她惹禍的親生女兒。

趙怡悅私下救濟了弟弟不知道多少次,這家裡的家用固定資金她都挪用了不少,這幾天唐海正不隻是克扣了她的錢,這還要查賬。

還好趙怡悅平日裡偶爾還是能發點脾氣,以丈夫不相信她為借口轉移了丈夫的注意,這要不肯定又是一場罵戰。

可前頭有了這個苗子,今天下午丈夫提前回家,瞧見她連家裡都不整理清楚便立刻發了脾氣,這不,趙怡悅非但得擔任總指揮,還得親身上陣。

天知道她到底有多累,而且還是為了招待她最最不歡迎的寧初夏!

想到這,趙怡悅便越是著急,她這和弟弟是商量了八百套方案又推翻,怎麼都想不到一個合適的辦法。

在原定計劃裡,他們是希望寧家人先去見寧初夏,來個死皮賴臉就地打滾,各種鬨事。

這一般人人呢是鬥不過不要臉的人的,他們就不信寧初夏這種藝術家能受得了每天有人在他們畫廊樓下又哭又鬨,撕心裂肺,這麼鬨一陣寧初夏是肯定要離開S城的,這隻要能離開,他們哪還用擔心?

如果寧初夏心夠狠叫了警察,那更簡單了,他們幫忙找媒體上新聞上電視台一條龍服務,好好地宣傳一番養女拋棄養父母離家出走若乾年,趙怡悅和弟弟確認過了,寧家人平日裡在街坊鄰居那口碑不算差,長得也挺樸素老實的,總是能爭得輿論傾向。

至於之後萬一寧家人被罵了怎麼辦?趙怡悅也是狠了心出了一筆錢,他們和寧家人說好了,如果他們真的被罵,他們願意再給個一兩百萬作為身心損失費。

這主意想得挺美,卻不想唐海正居然和寧初夏好到了想認乾親的程度。

一道睡了那麼多年,雖然同床異夢,但也足夠了解彼此,趙怡悅知道如果讓唐海正知道了寧初夏畫廊被鬨事,他肯定會出手幫忙,以他的本事,如果真要幫忙,這萬一查出趙一飛和趙怡悅那可就出事了。

得,這萬全之策隻能擱置,趙怡悅那天是火速讓弟弟去攔了正準備出發的寧家人。

已然上樓的唐新翰看著手機裡的號碼。

為了避免被家裡人發現,唐新翰早就把寧家人的電話存為了“華國電信”,這樣就算被看到通話記錄也不至於起疑心。

他此刻手摩挲著撥打電話的位置很是煩惱,接下來該怎麼做,他也有些茫然。

他原本的方案,是跟著趙怡悅的方案走,讓她當先頭兵,自己則跟在後麵猥瑣發育,可沒想到趙怡悅忽然叫停。

他這還得猜,趙怡悅到底是知道了才喊停,還是為的彆的原因。

唐新翰看著趙怡悅的眼神充滿了審視,他總覺得好像怎麼看都有很大的可能,這種時候,就隻能猜了。

想到這,他趕忙又給白敏敏發了信息。

白敏敏剛剛在他臨近家門之前,還特地發了條消息。

“今天初夏要去你家吃飯,你要幫我照顧點她!”

唐新翰當時自然是看到了,隻是實在不想回,不過現在已經重振旗鼓的他自然能神色自若地給予親昵地回複:“明白,一定照顧好她。”

錢難賺,屎難吃。

唐新翰是真明白了這個道理,以前他也就是哄著大小姐,沒想到現在連寧初夏都得一起“照顧”。

不過不怕,唐新翰已經想到了辦法,女人之間最容易互相嫉妒。

他等到今晚過後,便會欲言又止地和白敏敏說些家裡想要另外給他介紹對象,不過他義正言辭拒絕的話。

隻要功夫深,就沒有破壞不了的關係,他就不信,他到時候暗示寧初夏勾引自己,尤可可還能和她做朋友,他懂女人的。

唐新翰沒忍住,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自打知道他不是唐家的親生兒子,這麼些年來,他不就是這麼時時刻刻把握人心,討好著唐海正和趙怡悅的嗎?就連本來對他不怎麼感興趣的白敏敏不也被他打動了嗎?

……

白敏敏正陪著寧初夏在美發店洗頭,忍不住歎了口氣。

心情不好的時候,白敏敏很喜歡到美發店來,躺平在那,洗頭護理待個兩個小時,順道按摩一下,總能很放鬆。

正是做護理的間隔,她閉著眼睛道:“我覺得我和新翰之間好像差了點感覺。”

白敏敏承認,她是好作一個人。

她既希望男朋友對自己好,又不希望男朋友是個舔狗。

說這個詞好像不太好,但白敏敏真的覺得,唐新翰對她的態度,真的好像在對待一個需要捧著的陶瓷娃娃。

在唐新翰身上,白敏敏甚至找不到那種崇拜人的感覺。

“也彆這麼說,他對你還是挺好的……就挺合適的吧。”

寧初夏身為戀愛大師,前調解節目金牌主持人,對於戀愛中的種種問題都很有自信。

這有時候戀愛過渡到瓶頸期,通常就是因為太過熟悉,少了些悸動,唐新翰對白敏敏的態度是很好,但是過於老夫老妻了,甚至還少了老夫老妻的甜蜜。

這要是相親認識的,估計還能誇個不停,可問題是白敏敏還年輕,她向往的感情,那可得是纏綿又甜蜜的那種,就算偶爾吵鬨,也能心在一起。

所以寧初夏巧妙地以她被家裡師父師母催婚為由,來了個破壞感情三連暗示。

“我其實也知道他們勸我相親是希望我找一個合適的人,但如果隻是合適,我覺得我的人生好像有點無趣。”

“敏敏,你說愛是什麼呢?其實我至今還沒感覺到那種愛的悸動,那種為了他吃醋,睡不著覺,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會在收到他消息時喜悅開心……不過你這樣的感情模式也很好,不會吵架,很平靜,細水長流。”

“其實我現在也挺怕真的找個人戀愛的,我能找到的人估計年紀比我大些,然後身邊的人就會開始催我,我就覺得自己好像是被趕著一步一步往前,然後訂婚、結婚、生小孩、生二胎……”

身為個多世界穿越的老人,寧初夏其實感情觀挺成熟,不過她始終認為,在細水長流的愛情,都是需要點心動的。

唐新翰那根本就是打卡上班,而不是正經談戀愛了――說實話,寧初夏甚至覺得白敏敏是有些被唐新翰給綁著了的,她其實覺察出白敏敏對於唐新翰更多的是習慣而不是感情。

再者她也已然明確,對於唐新翰,白敏敏是救命稻草而不是真心愛人,這種男人,除非能演一輩子,否則遲早會露出真麵目,隻是那時候就傷人了。

這幾個問題一出,寧初夏便能瞧見白敏敏忍不住開始深思,男生最怕女生開始想什麼?那一定是“你到底愛不愛我”,如果再加上“我到底愛不愛你”得,這段感情是肯定要出點波折。

這隻要夠努力,這世界上大多感情都是有裂縫的。

白敏敏沉默著沒吭聲,此刻有彆人,她也不好意思說得太白,可最近她越來越迷茫。

以前覺得唐新翰靠得住、剛剛好,在一起也不錯,她相信唐新翰這麼孝順,這麼照顧她,會是個好老公會是個好爸爸。

可一旦動搖,她又忍不住想了很多、很多,白敏敏甚至在回家時問起父親為什麼反對她和唐新翰。

白爸爸當時一陣沉思便說:“身為一個男人,我隻能說,我覺得這種能夠隨意為人付出一切的人,其實不讓人感動,反而很可怕,容易偏執,被愛是很好,但被無底線的愛是很可怕的,在我看來,唐新翰的賭徒心理很重,他和你才在一起多久,感情再深有多深,怎麼就直接□□了?不說遠的,你就問你媽,當年我們倆是談了一年多的戀愛,可到了結婚,說到遠嫁的事情,我們還是差點分開。”

白敏敏沒聽太明白,她一直覺得愛情是要為對方付出一切的。

白爸爸見女兒還是不懂,便把話又說得更白:“他本來會留在國外讀研,在當地先就業鍍金學點東西回國,這對於他事業很有幫助,可為了你他直接放棄了,這肯定有他的家庭條件允許他放棄的成分在,我假定這學業很重要,那麼今天他能為你放棄學業,以後是不是也會為你放棄父母,放棄一切?這麼聽起來是不是挺嚇人?”

白敏敏有些懂了,代入到父母,她好像就有點接受不了唐新翰的做法,就像爸爸反對她和唐新翰結婚,她就算痛苦,也不可能離家出走,讓爸媽傷心。

白爸爸笑著揉了揉女兒的頭:“那如果假定學業不重要,他又展現得像自己為你付出了很多一樣,這人就太懂得算計了,他付出的東西對他無傷大雅,卻要承人家全家的情,我不想把人想壞,可我就你一個女兒,我隻能把人先當做壞人看待,所以我需要時間,來看看他到底是怎樣的人。”

這段對話,白敏敏沒對好友說,她覺得自己很矛盾,一方麵她挺為那種為了你我什麼都不要的感情感動,可另一方麵,她又覺得爸爸說得很有道理。

白敏敏轉移話題:“初夏,你不換身衣服嗎?”

寧初夏和她出來逛街了一天,穿得也很隨意,寬鬆的黑色闊腿褲,上半身則是直接搭了件簡單的白色圓領T恤,這T恤倒是出自一個設計師品牌,上麵的圖案很有設計感。

“不了,這衣服也不會不正式,唐總說了,這就是家宴,如果我穿個裙子什麼的好像也不太合適。”寧初夏笑道,“而且這就是吃個飯聊會天,我還特地打扮自己才奇怪吧。”

“也是,伯父人挺好的。”白敏敏很讚同,她已然不再去看手機,隻是享受著此刻馬上要結束的安靜。

最近她有點逃避和唐新翰的對話,本以為會很難受,可少了這麼多她主動發去的消息,唐新翰完全沒發現不說,她竟然也覺得放鬆又自在起來。

……

唐海正今天特地請了一位好朋友黃躬居來,他的這位朋友在把場子搞熱上很有一手,他來了,唐海正便也不用太擔心。

他這也是臨時找的人,誰讓趙怡悅讓他實在不放心,對方一副消極怠工的模樣,唐海正真是搞不懂。

他怎麼想,都隻能歸結於趙怡悅覺得他和寧初夏有什麼私下關係,可他解釋了好幾回,這趙怡悅還是一副不情願的模樣,這要唐海正很是不滿意。

“初夏到了。”唐海正看了下手機,和黃躬居交換了個默契的眼神。

他今天可是特地交代了黃躬居的引導方向,這有個帶節奏,很多話才好提,否則就顯得太功利,太有目的性了。

說曹操曹操到,寧初夏在幫傭的指引下進屋。

“不用換鞋!”唐海正立刻看了眼妻子和兒子,還好這回兩人都很上道,乖乖地跟了過來。

“來,初夏我給你介紹一下。”唐海正身為主人,很有派頭,“這位是我的妻子,姓趙,這位是我的兒子新翰,還有這位是我合作公司的朋友,黃躬居,之前你們見過一次的。”

寧初夏笑著主動伸出了手,她這段時間吃好睡好,那叫一個容光煥發:“唐太太、小唐總你們好,我是寧初夏。”她不忘往黃躬居那點了點頭。

她這還是第一次見這兩位的“實物”,隻是看表情的話,兩位表現都很正常。

但那主動避開和她對視的眼神,讓寧初夏本就勾起的嘴角又上揚了些許。

趙怡悅僵硬著伸出手和寧初夏交握,她見過寧初夏的,在當年寧家人開始調查時,她便讓弟弟送來了一張寧初夏的照片。

照片裡的女孩彼時還又黑又瘦,剪著鍋蓋頭,絲毫不見此刻的落落大方。

那時候她第一瞬間便是覺著醜,然後便燒掉了照片,本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她,卻不想命運神奇,還是讓他們再見了。

趙怡悅忍不住心中怨憤,寧初夏現在明明過得這麼好,為什麼還要抓著從前的事情不放,被親生父母丟棄是什麼值得得意的事情嗎?為什麼要到處說?

唐新翰沒伸手,他倒是已經通過照片看過無數次寧初夏了,這位會毀了他人生的敵人長相如何,為人如何完全和他無關。

他心中有的隻是利益計算,這位寧初夏現在功成名就,就意味著她更難被控製。

還有現在……趙怡悅是不是握著寧初夏太久了?他真的很難不去猜想,趙怡悅到底知不知道,對方又會不會在背後對付他。

“唐太太。”寧初夏不好意思地笑笑,從趙怡悅手裡抽出了手,“我妝花了嗎?還是怎麼了?”

趙怡悅心有些慌,不過還是迅速反應過來:“我隻是有點驚訝,以前聽人家說,畫家的手掌會很粗糙,沒想到初夏你的手挺細膩的。”

“我這還是挺注意保養的,畢竟有點愛美。”寧初夏笑笑,她當然知道趙怡悅找的這理由奇怪了,畢竟原身當年在家裡就挺經常做活,後來又一直打工,這手當然不纖細。

唐新翰和趙怡悅對寧初夏微不可查的打量都被她收在了眼底,她也看出對方在她的一番回答和這順暢的神情反應下同時鬆了口氣。

這大概是“這個人什麼都不知道”版的放鬆吧?

唐海正自然是看出了寧初夏的客套,他也不能在這時候和突然無理的妻子發火,趕忙暗示黃躬居說話。

黃躬居身為工具人,很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他朗聲笑了笑:“還真彆說,寧小姐年紀輕輕,和兩位唐先生、唐太太站在一起,還真像是一家人。”

謔,有趣了。

寧初夏笑著看向了身體瞬間僵直的唐新翰和趙怡悅。

他們此刻悄悄用餘光看著唐海正的眼神,大概能被解讀為:“他到底知道些什麼”?

而一無所知的唐先生自然是大聲笑著:“老黃,你這可彆開玩笑,要是能有初夏這樣的出息女兒,我可得開心得睡不著覺了!”

還是老黃靠得住,這雙簧,就要好好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