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一大群人,呂秀英給自己和林笑洗漱一番,早早上炕:“真累啊。”
林笑跟著歎氣:“真累啊。”
呂秀英笑道:“你累什麼?”
林笑:“我保護小黃很累的!”小黃也累了,今天這麼多人,家裡一直吵吵鬨鬨的,小黃也一直處於興奮中,現在人走了就趴在狗窩裡睡著了。
一夜睡醒,就是除夕了。
林笑睡了個懶覺才起床,起床後總覺得少了什麼,哦,原來老家聽不到樓上剁餃子餡的聲音。
林笑起床後,呂秀英才去廚房剁餃子餡,咚咚咚咚咚咚,林笑聽到了除夕熟悉的聲音。
吃完午飯後開始包餃子,林笑舅媽拿了個鋼鏰,用肥皂洗了洗就想包進餃子裡。呂秀英受不了,連忙攔住,“嫂子,包一顆花生吧!”
林笑舅媽:“我洗了的。”
呂秀英還是接受不了:“包點能吃的東西吧,彆硌著孩子們的牙。”
林笑蹬蹬跑到桌邊,從媽媽帶來的一大袋糖果中挑了一顆巧樂力:“媽媽,餃子裡包一顆巧克力吧!”
呂秀英笑了:“不行,巧克力一煮就化了。”
融化的巧樂力……那不就是高樂高嗎?
林笑央求媽媽:“媽媽,包一個巧樂力餡的餃子吧,餃子皮捏嚴實不會漏的。”
呂秀英從林笑手心拿過巧克力:“行,給你包一個。”
呂秀英小心翼翼地把巧克力包在餃子皮裡,把餃子皮邊緣仔仔細細地捏緊,“包了也不一定能落在你嘴裡,這麼多人呢,你可不一定能吃到。”
林笑:“沒事!”
呂秀英揪了一塊麵給林笑:“拿去捏著玩吧。”
過年就是不停地做飯吃飯做飯吃飯,林笑不用做飯隻用吃,嘴巴就沒停過。
煮年夜飯之前,呂秀英先在廚房把小黃的年夜飯煮了。過年人都吃好吃的,也得給小黃吃點好的,呂秀英用清水煮了牛肉和雞胸肉給小黃吃。
小黃高興壞了,一邊吃一邊搖尾巴。
林笑舅媽看不慣,張嘴想諷刺幾句,又硬生生地憋回去,憋得自己一臉難受。
年夜飯擺了滿滿一桌子,老家堂屋有點冷,每盤菜都冒著白色的霧氣,看起來熱氣騰騰。
小小的黑白電視裡播放著新聞聯播,到處都是歌舞升平、歡度新年,大家都沒看,開著電視隻為等待春晚開始。
隻有林笑看得最認真,她低頭吃一口菜,抬頭看一眼電視。今天全國各地的人們都在迎接新年,原來不同的地方過年的風俗完全不一樣,有舞龍舞獅的,有賽龍舟的……那邊的河竟然沒結冰!
還有過年不吃餃子,吃湯圓、吃年糕、吃火鍋的……還好老家的電視是黑白的,林笑隻有一點點饞,要是彩色電視就更讓人流口水了!
“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吃餃子啊?”林笑問道。
呂秀英看桌上的菜已經吃了一半了,站起身來:“我現在去煮。”
林笑舅媽連忙讓呂秀英坐下:“我去煮,你坐著吃。”
林笑舅媽搶著去廚房煮好了餃子,一盤盤白白胖胖的叫餃子端上來,呂秀英提醒大家:“都小心燙,笑笑讓包了一隻巧克力餡兒的,不知道誰能吃到,一咬開肯定燙嘴的。”
林笑姥姥笑道:“巧克力餡兒的餃子,也不知道是什麼味。”
林躍飛連著吃了幾隻餃子,再夾餃子的時候,看到盤子裡露出一隻不一樣的。彆的餃子的肚子都是鼓鼓的,這隻餃子的肚子是扁扁的,而且餃子皮裡麵透出深色。
林躍飛伸手一轉盤子,把巧克力餃子對著林笑。
果然,林笑下一次夾餃子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這隻特彆的餃子,她眼疾手快地夾進自己碗裡,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我吃到了!”林笑高興地宣布。
她吃到了唯一一隻巧樂力餡兒的餃子!
姥姥笑了:“看來新的一年笑笑運氣好!”
林笑也覺得自己很幸運,那麼多盤餃子,這麼多人一起吃,唯一一隻巧克力餃子被她吃到了!
林笑小口小口地咬著,吃得很珍惜。
呂秀英好奇道:“什麼味道,好吃嗎?”
林笑點頭:“好吃!甜甜的!”
呂秀英搖頭,她想象不出巧樂力餡的餃子怎麼能好吃。
年夜飯吃得差不多了,呂秀英說道:“給文麗打個電話吧!”
今年春節回老家,呂秀英原本想著正好能和呂文麗一車回來呢,他們一家可以湊呂文麗的時間,呂文麗也不必去坐長途大巴了。
沒想到呂文麗今年過年要留在單位值班。
呂文麗的單位過年值班的傳統是沒結婚沒孩子的新人來值班,呂文麗今年剛參加工作,是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春節值班自然是逃不掉的。她索性主動報名,顯得自己態度積極。
呂文麗過年自己留在宿舍裡,好在單位食堂有個窗口,一直為值班的人員開放,呂文麗吃飯不用發愁。
“咱們一家人吃團圓飯,給文麗打個電話問問她吃了什麼,雖然隔著電話線,也算在一起吃飯了。”呂秀英說道。
舅媽擺手:“不用打了,村裡小賣部過年關門了,現在沒地方打電話。”
呂秀英皺眉:“老閆家不是安了電話?去他家借個電話不就行了。”
舅媽哼了一聲:“借誰家的電話都不借他家的電話!”舅媽和老閆家的兒媳婦關係不好,吵過架,在村裡碰麵誰也不理誰。
舅舅不說不打電話,也不說打電話,自己坐在桌邊就著酒杯嘬小酒,一副呂秀英和林笑舅媽討論的事情完全和自己無關的樣子。
呂秀英看到自己這對哥嫂就來氣,仿佛呂文麗不是他們的女兒一樣,女兒在外工作第一年過年不能回家,竟然連個電話都懶得打。
呂秀英憋著一口氣:“我去給文麗打電話!”
呂秀英拿了一個小袋子,往裡麵裝自己帶來的糖果,剛抓了兩把,舅媽就在一旁不停地說道:“夠了,夠了!就打個電話,給他家那麼多糖乾嘛。”
呂秀英拿來的糖很多都是村裡買不到的新鮮樣式,一看就很貴,文建很愛吃,舅媽想留著給文建吃呢。
呂秀英沒理林笑舅媽,裝了小半袋糖果去鄰居家。
“笑笑,文麗表姐的辦公室電話是多少?”呂秀英問道。
林笑就是家裡的電話號碼本,她立刻報出七位數字。呂秀英招手:“你還是跟我一起去吧,省得我到了老閆家又忘了。”
林笑蹬蹬跑到媽媽身邊,呂秀英拿起林笑的麵包服:“穿上衣服,戴上帽子。”
林笑牽著媽媽的手,穿過村裡的小路,農村的夜晚比城市的更黑,但是不包括今晚。今晚村裡家家戶戶都在門前放炮放煙花,煙花在夜空中綻開,灑下點點繁星,也照亮了村裡的路。
“媽媽,村裡放炮放花的人好多啊。”比大院裡放炮放煙花的人更多。林笑有經驗,除夕夜越靠近十一點放炮的人越多,現在離十一點還早呢,放炮的人就已經這麼多了,到了十一點一定更多。
呂秀英嗯了一聲,“村裡放炮是多。”
林笑皺起眉頭:“小黃要害怕了。”
呂秀英帶著林笑去了老閆家,敲開門送上糖果說明來意,老閆家一大家子正看著電視吃年夜飯呢,連忙熱情地把呂秀英和林笑迎進來:“誒呀,來打個電話還帶什麼糖,太客氣了。”
呂秀英笑道:“給孩子們吃的。”
呂秀英走到電話前,“笑笑,撥號。”
林笑手指飛速移動,撥出電話號碼,“嘟——嘟——喂?”
電話接通了!
“姐!”林笑朝著電話喊道。
呂文麗沒反應過來:“請問您有什麼事?”
林笑聲音更大了:“姐,是我呀!我是笑笑!”
“呼——”林笑聽到電話對麵的表姐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呂秀英接過電話,問道:“是不是嚇著你了啊?”
呂文麗說道:“有點。”
她在辦公室裡值班,電話突然響了,電話鈴聲一邊響,呂文麗心臟一邊砰砰跳,“我以為趕上我值班的日子,真的出什麼事了呢。”
呂文麗根本沒想到家人會給她打電話,電話鈴一響就以為是工作的事。大年三十要是有工作,一定是非常緊急的事情。呂文麗腦子裡已經在飛速思考自己該找哪個領導了,結果是虛驚一場。
呂秀英問道:“你年夜飯吃了嗎?”
呂文麗說道:“吃了,食堂包的餃子,有豬肉餡的、有牛肉餡的。”
呂文麗先各打了半份,嘗了嘗,覺得牛肉餡的更好吃,又去打了一份牛肉的,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剩下的一半明天早晨當早餐。
餃子放進飯缸裡,倒上熱水,把熱得快放進去把水煮開,就是一份連湯帶水的熱乎乎的湯餃了。
呂秀英說道:“挺好,挺好,現在牛肉這麼貴,你們食堂還包牛肉餡的餃子。”
呂文麗笑道:“我們單位有回民,我這算是跟著沾光了。”
“那你在辦公室裡乾嘛呢?有電視看不?”呂秀英問道。
“沒電視,我看書呢,再看一會兒就睡覺了。”呂文麗說道。
林笑擠到電話筒旁邊,對文麗表姐說道:“姐,我看完春晚,給你演上麵的小品。”
呂文麗笑了:“行!”
“姑姑,村裡小賣部關門了吧,你們在哪裡給我打的電話啊?”呂文麗問道。
林笑搶答:“老閆家!”
呂秀英輕輕瞪了林笑一眼,說道:“我們來閆師傅家給你打的。”
呂文麗說道:“那彆說太久了,我在單位可好了,姑姑你和笑笑趕緊回去吧。”
電話對麵一直沒有第三個人的聲音,呂文麗早就猜到了,她爸她媽都沒來,隻有姑姑和笑笑除夕夜跑到鄰居家給她打電話。
掛掉電話後,呂文麗深吸一口氣,微紅的眼圈很快恢複正常,繼續平靜地讀書。
她原本就沒有期待過今晚能接到爸媽的電話,接到姑姑和笑笑的電話已經是意外之喜。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
林笑和媽媽出門的時候,老閆家的兒媳婦硬是塞給她們一大捧瓜子花生,呂秀英推脫著不要,老閆家兒媳婦直接裝進林笑羽絨服後頭的帽子裡。
噗嗤一聲,呂秀英笑了。
林笑伸手去摸自己後頭的帽子,呂秀英說道:“彆亂動,小心灑出來。就這樣回家吧,回家我再給你拿出來。”
回家的路上,林笑牽著媽媽的手,兩隻腳一起往前蹦,感覺自己是一隻袋子裡裝得滿滿的袋鼠。
呂秀英用力攥了一下林笑的手:“彆蹦,要灑了。”
林笑哦了一聲,一隻手伸到脖子後麵,扶著帽子慢慢走。
回家後,呂秀英把林笑帽子裡的瓜子花生拿出來,把帽子翻過來仔細拍乾淨。
舅媽看到後小聲嘀咕道:“那麼貴的糖還有進口巧克力,換回來不值錢的瓜子花生……”
呂秀英沒聽清林笑舅媽說什麼,但是猜也能猜出來,懶得理會她。
春晚已經開始了,呂秀英給林笑灌滿一個暖水袋,讓林笑抱在懷裡看春晚。
大概不是在自己家裡,小黃沒有鑽床底,一直緊緊貼在林笑腳邊,鞭炮聲炸響的時候林笑就能感受到小黃瑟瑟發抖。
“媽媽,我能把小黃抱上來嗎?”林笑問道。
呂秀英給小黃擦乾淨爪子,“抱上來吧。”
林笑肚子前揣著暖水袋,腿上趴著小黃,身上暖和和和的,一點都不冷了。
小小的黑白電視裡,林笑看到了她喜歡的倪萍姐姐,倪萍姐姐今年是春晚的主持人!
林笑堅持著看完陳佩斯和朱時茂的《警察與小偷》,小腦袋一點一點,趴在小黃身上睡著了。
呂秀英連忙把林笑懷裡的熱水袋拿出來,生怕她擠爆。
林笑姥姥問道:“睡著了?”
呂秀英點頭:“睡著了。”
“把她抱到床上睡吧。”林笑姥姥說道,“我也不看了,躺著歇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