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文建還坐在電視機前看得津津有味，姥姥說道：“文建，你看完把電視關了就行。”
“嗯。”呂文建頭也不抬地答應了。
林笑姥姥看著地上的瓜子皮和花生殼，睡覺前拿著掃把掃乾淨，叮囑林笑舅舅和呂文建：“再吃花生瓜子的時候小心點，彆扔到地上，明天大年初一不能掃地。”
“嗯嗯，知道了。”
林笑姥姥回屋，呂秀英剛給林笑掖好被子，在屋門口輕聲喊道：“媽，你睡了？”
“要不然你來我這屋，我們一起睡吧。”呂秀英說道。
“行。”林笑姥姥看了一眼屋裡的炕，農村屋裡的炕大，睡三個人一點也不擠。
“那你睡我和笑笑中間。”林笑姥姥說道，她還記得上次被林笑踹得大腿上都是青紫。
呂秀英噗嗤一聲笑了：“行，我在中間擋開你倆。”
呂秀英伸手托了一下林笑，自己躺在床中間，姥姥在最外麵躺著。
堂屋的電視機傳出春晚的倒計時，外麵的鞭炮聲突然變得響亮。
林笑在鞭炮聲中翻了一個身，小腦袋靠在呂秀英的肩膀上。
羊年來了。
煙花升到高處，光芒透過窗簾，將臥室裡微微映亮。呂秀英扭頭看林笑姥姥，發現林笑姥姥也在看她。
兩人都沒有說話，但是這一刻她們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一十多年了，上一次呂秀英和林笑姥姥一起過除夕，已經是一十多年前呂秀英還沒結婚時的事了。
窗外的鞭炮聲漸漸小下去，呂秀英輕聲說道：“媽，趕緊睡吧，明天還要起個大早呢。”
林笑姥姥嗯了一聲：“睡吧。”
第一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外麵的鞭炮聲就劈裡啪啦地響起來了。
林笑腦袋蒙在被子裡，用兩隻小手緊緊捂住耳朵。呂秀英以為她醒了呢，仔細一看發現沒醒。
林笑姥姥摸黑穿上衣服出去，對呂秀英說道：“你和笑笑就在屋裡吧，把門鎖上。”
呂秀英想了想，點頭了：“行，我陪著笑笑。”
村裡拜年的時間更早，林笑起不來的。把林笑一個人留在屋裡，畢竟不是在熟悉的自己家，呂秀英擔心她醒來後害怕。
大年初一，家家戶戶都敞開院門和大門。
林笑姥姥催著舅舅一家三口起床後，也把自己家裡的大門打開，很快就有人來拜年了。
呂秀英聽到屋外的動靜：“李奶奶，給您磕頭了！”
一個年輕小夥子中氣十足地喊道，然後噗通一聲，緊接著三聲輕響。
“快起來快起來。”這是林笑姥姥的聲音。
村裡拜年還是這麼實在，挨家挨戶地登門拜年，但凡沾親帶故的，小輩就給長輩磕頭，地上也不墊墊子，噗通一下就跪下來。
“走了，文建，咱們也去拜年了。”舅媽說道。
呂文建聲音極不情願：“我不去，你和我爸去唄，乾嘛要我去啊。”
舅媽平時嬌慣呂文建，今天這件事卻沒得商量：“你不去也得去！你不去誰磕頭？不磕頭誰給你紅包？”
呂文建哀嚎連連地被拉出門了。
林笑睡醒的時候，外麵的鞭炮聲已經停了，村裡互相拜年也已經結束了。
呂秀英在爐灶上溫著一壺水，看林笑醒了拎過來給她洗漱。
“媽媽，村裡不拜年嗎？”林笑擰開小蘑菇的蓋子，一邊塗孩兒麵麵霜一邊問道。
呂秀英笑道：“已經拜完了！”
林笑一臉驚訝，她怎麼一點都沒聽見呢？
林笑換上新衣服，呂秀英拿了一個紅包給林笑：“壓歲錢！”
“謝謝媽媽！”林笑開心地接過紅包，兩根手指頭立刻撐開一條縫，數一數紅包裡裝著多少壓歲錢。
十塊！
林笑走出臥室，哥哥和姥姥看到她的第一件事也都是給她壓歲錢。
哥哥十塊，姥姥十塊，舅媽竟然也給了她十塊！
林笑心裡驚訝極了，很努力地控製，才沒讓驚訝爬到臉上：“謝謝舅媽！舅媽過年好！”
摳門的舅媽怎麼變大方了？林笑想不明白。
她不知道媽媽剛才借著發壓歲錢的機會，給呂文建發了一百塊的紅包，相當於這麼多天他們一家三口的生活費。呂秀英帶著林笑和林躍飛回來，過年這麼多天吃住都在家裡，她既不要吃虧，也不要占便宜。
一百塊的壓歲錢在呂文建手中停留了三秒鐘，就被舅媽收走了。
呂文建不想給：“姑姑給我的壓歲錢。”
舅媽：“什麼給你的？這麼多錢能是給你的？這是給我們大人的！”
林笑今年在老家過年，收到的壓歲錢比往年都多。
過完大年初一，又住了兩天，一家人去山上燒了紙，就開車返程了。
上山燒紙的時候，林笑帶著小黃一起爬山，給小黃指當初發現它的大概位置：“那時候你就在那邊，在石頭後麵嗚嗚叫。”
“汪汪！”小黃一個勁兒地往前跑，顯然沒聽懂林笑說的話。
返程的時候，林笑把小黃抱上汽車，突然跑來了兩條狗，在汽車外麵朝著小黃叫，小黃也朝著它們叫。
聽起來不像吵架，反倒像舍不得一樣。
林笑驚訝道：“小黃在村裡交到朋友了？”
呂秀英也奇怪：“沒放小黃出去跑啊，它怎麼認識的彆的狗？”
兩條狗追著小汽車跑了一截，眼看快到村口了，林躍飛一腳踩下油門，汽車揚長而去甩開兩條狗，兩條狗又追了一截路，追不上了也就放棄了。
林笑降下車窗，朝著後麵喊：“我以後會再帶小黃來和你們玩的！”
林躍飛把車窗升起來：“行了，彆招惹那兩條狗了。”
林躍飛踩油門就是為了趕緊把兩條狗甩開，否則一直追著他們跑到村外頭，要是跑不回來了，那就不好了。
回家之後，呂秀英先不讓小黃進家門，在小院裡仔仔細細地扒開小黃身上的毛檢查了一番，確定沒有跳蚤，才鬆了一口氣。
她都不知道小黃什麼時候交到的朋友，也不知道小黃的朋友身上有沒有跳蚤，萬一傳染上就麻煩了。
還好小黃身上乾乾淨淨。
呂秀英給小黃徹徹底底地洗了一個澡，然後自己、林笑、林躍飛都洗了一個。
每個人洗澡的時間都很長，中間熱水器時長保護好幾回，熱水器用的時間太長就自己熄滅了，要停一下再重新打火。
林笑洗完澡，兩個小臉蛋紅撲撲的，躺在自己家的沙發上，學著媽媽的語氣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還是自己家裡舒服啊。”
老家雖然好玩，但是很多地方也不如自己家舒服，洗澡就特彆冷，隻能快速擦洗一下，還是在家裡洗澡痛快！
林笑在家裡休息了兩天，就要上奧數班了。
過完年，奧數班的上課模式又有了一點小變化，不僅上課做題，下課也會發卷子讓大家回家做。
呂秀英看到林笑拿著卷子回家寫，好奇道：“你們現在怎麼回家還要寫這麼多題？”以前可從來沒有過。
林笑說道：“因為馬上就要參加華羅庚金杯比賽了呀。”
呂秀英吃了一驚：“什麼比賽？什麼時候比啊？”
林笑重複一遍：“華羅庚金杯比賽，大家都叫華杯賽。”
至於華杯賽是什麼，林笑就解釋不清了：“華杯賽就是華杯賽，是很多小學生都參加的奧數比賽，教研室的所有同學都報名了。”
呂秀英更驚訝了：“已經報名了？什麼時候報名的？”
林笑：“寒假之前。”
呂秀英拔高聲音：“你怎麼沒和我說呀？你哥知道嗎？”
“我忘了說了……”林笑忐忑地看著媽媽。
呂秀英緩和語氣：“媽媽沒生氣，媽媽隻是有點吃驚。”
“這個比賽報名不要報名費嗎？”呂秀英問道。
林笑：“要的。”
林笑用自己的零花錢交了報名費，她的零花錢已經漲過兩次了，她平時不會都花完，自己在小豬存錢罐裡存著零花錢，這樣碰到自己很喜歡的書和文具的時候就有錢買！
華杯賽的報名費，林笑也是用自己的小金庫交的。
“那你這個比賽什麼時候考啊？”呂秀英問道。
林笑：“初試在三月份第一個星期日。”
呂秀英看了一眼掛曆：“下下下個星期日就考了。”
“誒，你說的是初試，那初試後麵還要考？第一次什麼時候？”呂秀英問道。
林笑搖頭：“不知道。”她告訴媽媽，“要通過初試才能考複試呢！”
所以林笑一點也不著急知道複試在什麼時候，如果她沒通過初試，就不用知道了，如果她通過了初試，到時候再知道複試在什麼時候也來得及。
呂秀英：“行吧，那你好好準備初試吧。”
林笑這副不靠譜的樣子，報名不和家裡說，複試不知道什麼時候，呂秀英覺得不能全靠林笑，還是得大人打聽清楚，否則到時候林笑弄錯考試時間都不知道。
晚上，林躍飛回家，呂秀英當個笑話把這件事和林躍飛說了：“笑笑寒假前用自己的零花錢，把華羅庚金杯比賽的報名費交了。”
林躍飛也吃了一驚：“啊？”
“笑笑！你怎麼自己交報名費啊？”林躍飛把林笑叫過來。
林笑不明白為什麼媽媽和哥哥都對這件事這麼驚訝：“我自己參加奧數比賽，就自己交報名費啊。”
林笑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
她的零花錢沒有每個星期花完，攢下來一個小金庫，就是為了用小金庫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她喜歡看書，看到想要的書用自己的零花錢買；她喜歡漂亮文具，看到想要的文具用自己的零花錢買；她喜歡奧數，想去參加奧數比賽，用自己的零花錢報名。
林笑覺得這是一樣的。
呂秀英說不一樣，“比賽報名是正經事，像學費、書本費一樣，以後媽媽給你掏。”
林躍飛：“不，以後哥哥幫你掏。”
呂秀英奇怪地看了一眼林躍飛，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爭這個。比賽報名費不過幾塊錢，誰掏不一樣？
林躍飛大手按住林笑的頭：“記住了，以後再有比賽報名的事，報名費哥哥給你報銷。”
“寒假前報名花了幾塊？我給你補上。”
不等林笑回答，林躍飛就從錢夾了掏出十塊錢，“湊個整，都給你了！”
林笑高高興興地接過十塊錢，十塊錢的整票，林笑想了想，沒有放進小豬存錢罐，放進枕頭底下的壓歲錢紅包裡。
不必用自己的零花錢，林笑自然是高興的！
最近她好富有！
林躍飛看著妹妹像隻小蜜蜂在屋裡飛來飛去，到處藏錢，露出一個懷念的笑容。
他堅持付比賽報名費的原因，隻有自己知道。
比賽的報名費，他不止是為現在的笑笑而付。
更是為上輩子把學生拿金牌的照片掛了滿牆，自己卻無緣擁有一枚金牌的笑笑而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