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2 / 2)

可這西皮唱腔到了謝遲遲這裡,卻完全沒有吃力的感覺!

在快節奏中,行腔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緊湊連貫,揮灑自如,更惟妙惟肖演繹出了正德調笑李鳳姐的不正經,讓整段對唱不分軒輊,妙趣橫生。

除了一部分不懂戲,隻是湊個熱鬨的觀眾以外,但凡對京調有所了解的,都被台上這位把正德飾演得入木三分,又彆有新意的“新麵孔”吸引了!

好戲腔,就猶如一壇好酒,聞著味兒就已經讓聽者熏熏然。

若是再淺斟兩盞,那可就更是引人如癡如醉了!

座無虛席的梨園大劇院,一時間連連滿堂喝彩,這熱鬨勁兒,哪裡像是在聽暖場戲,以往隻有請來大師登台,才有這等風采啊。

戚榮老先生坐在台下,感受著劇場裡的熱情,含著笑側頭和身邊戴著口罩的傅今歌說道:“小子你可學著點吧,再不努力,怕是最後在電影裡,就要看你被壓得光彩全無囉!”

傅今歌也心生感觸。

戲台上,裝扮得當,又有胡琴鑼鼓伴奏的謝遲遲,這才真正展露了京調的魅力。

而他身為影帝,又是《亂世名伶》的主角,若是真被片中的女二壓了戲,那可就實在丟人丟到家了。

就在傅今歌心思不屬、暗下決心的時候,這折《梅龍鎮》也終於唱到了尾聲。

折子戲素來不長,還沒等台下戲迷咂摸夠味兒呢,謝遲遲就已經和搭檔唱畢,躬身謝幕了。

但不待她下台,便有那老票友起身為她鼓掌。

隨之帶動得場內多半人,都跟著起立喝彩,希望二人能再返場。

戚榮和傅今歌也站起來,為謝遲遲初次登台的驚豔獻上掌聲。

老先生一邊鼓掌,一邊不滿的嘀咕道:“嘖,你說怎麼這麼好的苗子,為什麼要去當明星呢?傳揚國粹,梨園揚名,不比什麼明星有格調嗎?”

傅今歌:“……”

他很想說,我也是個明星,但是末了還是把嘴閉上了

估計他們這倆明星的差距,在這位老先生的眼裡,怕就是一個木頭距離一位名角的差距吧。

……

……

等到梨園大劇院戲收人散時,已是夜色漸深。

此事,戚榮已經將謝遲遲視為自己的子侄輩看待了。不僅一路將謝遲遲送出劇院門外,還極為不舍地念叨:“遲丫頭啊,以後可要常來戲園子玩啊,趁戚爺爺還能唱,下次咱爺倆同台來一段《坐宮》!”

謝遲遲在長輩麵前向來乖巧,自然無有不應,又讓戚榮好不番不舍。

而傅影帝呢,卻因為工架還需水磨工夫,接下來一段日子,就直接住在戲園子裡了。

看著謝遲遲自由自在地走了,還和戚榮一副爺孫和睦的樣子,叫傅今歌隻覺得辣眼睛。

氣得他轉頭就發了一串飽含嫉妒的信息給謝遲遲:

【謝小遲,你那小號快彆吹自己了,給我的馬甲宣傳一波!要不然我就爆料你就是冰闊落![我吃醋了我嫉妒了我要發飆.jpg]】

謝遲遲念在他是個可憐人,微微一笑,大人大量,轉手就用“想喝冰闊落”給“今鑒”吹了一波彩虹屁。

她這一露頭,立刻受到一大片粉絲怨念縱橫的回複:“今鑒是什麼鳥,沒聽過!不認識!冰闊落你膨脹了!你今天都沒有發戰績,30萬粉絲嗷嗷待哺!你卻在這裡給網絡歌手吹牛逼![嘔吐]”

沒過多一會兒,還是同一批粉絲。

“聽完了,真香![愛心]”

謝遲遲被他們的回複逗得哈哈直笑,到家下車時,揮彆了何弛與徐甜,又低頭回複了幾條粉絲的留言,這才伸手去刷指紋鎖。

可是等她開門還沒進屋,一旁猛地竄出一個人來!

“!!!!!”

事發突然,謝遲遲被嚇蒙了,隻發出短促地尖叫,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對方推進了家門。

強盜?

強.奸犯?

極端黑粉?

謝遲遲一時間心跳如擂鼓,各種可怕的猜測在一瞬間充斥了腦海。

顧不得太多,被撲進門廳以後,她順手抓起門口擺架上的一隻花瓶,猛地回身就往對方頭上砸去。

那人顯然沒有料到她應對這樣快,忙不迭向後一躲,還是躲閃不及,被砸中了肩膀。

危急時刻,人的腎上腺素大量分泌,謝遲遲這一擊之力,脆弱的薄胎花瓶哪裡承受得了?“嘩啦”一聲,被拍得炸裂。

碎裂的瓷片飛濺,劃過對方的臉頰,那人疼得“啊”地叫了一聲,隨後暴怒吼道:

“謝遲遲,你TM搞什麼!”

謝遲遲驚魂未定,握著僅餘的花瓶瓶口,防備地擋在胸前,這才凝神看向這個闖進來的男人。

對方五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高大健碩,一身西裝雖然滿是褶皺,但細看去,倒是質地精良,似乎價格不菲。

男人的臉頰被瓷片劃出一道血口,又拿手背一蹭,抹出一團血汙,一臉氣急敗壞,配上又深又長的法令紋,整個人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得謝遲遲尖叫道:

“彆過來!出、出去!我要報警了!”

“報你媽的警!”男人怒目圓瞪,臉色陰沉,罵罵咧咧道,“我倒要看看,老子進自己女兒的家,哪個會來管!”

“……!?”

謝遲遲被他的自稱嚇到了,卻更加不敢放下花瓶,平複了一下氣息,咽了口唾沫,這才遲疑地,試探著喚了一聲:

“爸?”

男人正在抖落身上的花瓶碎片,聽到她這聲呼喚,抬頭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冷冷地回道:“彆這麼叫我,你不配。”

謝遲遲這才確認,麵前這個突然闖進來的男人,真的是原身賣女換錢的“父親”,謝寶方。

他怎麼會突然出現?

謝遲遲緊張地瞪著對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盯著謝寶方一路大搖大擺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從紙抽裡拽過幾張紙,壓住臉上的破口。

謝遲遲防備地看著他,對方的一身戾氣,讓她始終放不下心。

想了想,到底偷偷地摸到兜裡的手機,按下了何弛的快捷撥號。

感覺到手機撥通的震動,她這才心裡一鬆,壯著膽,開口質問道:

“你來做什麼?”

謝寶方聞言擦臉的動作一頓,再抬眼,表情已經扭曲不堪:“怎麼?這麼不情願看見我?真是白養了你那麼大!”

他將沾血的紙巾往地上一扔,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陰惻惻道:“你現在不是混得風生水起嗎?嘿,新聞我都看到了,前腳跟陸丞離婚,後腳又勾上了影帝,瞧瞧你,多牛X,和你那水性楊花的媽可真像啊,是不是偷漢子被陸丞發現了,那小子才把你踹了的?”

謝寶方自從知道自己如珠似寶看待的女兒,竟然是妻子背著自己不知和哪個野男人生的,他的理智就被這頂“綠帽子”壓垮了。

妻子雖然得病死了,可這個孽種還在。他隻要一看見謝遲遲,就恨不欲生。

從人變鬼,不過一夕之間。

“我和你已經沒關係了,你把嘴巴放乾淨點!”謝遲遲雖然感覺對方情緒不對,卻還是被他口裡的汙言穢語激怒了。

她幾乎不敢想象,當初不過十**歲的原身,剛失去媽媽的同時,是怎樣麵對自己是媽媽出軌的產物,而父親又因此瘋狂的局麵?父母的孽債,怎麼偏要讓孩子來償還?

謝遲遲眼底積蓄的怒意,進一步激怒了謝寶方:“艸,你還當有陸丞給你做靠山嗎?”

謝寶方一口唾沫呸在地上,曾經的儒雅富商,如今卻活似地獄惡鬼,“你以為戶口分出去了,就和我沒關係了?做你娘的春秋大夢!就你這住的小區保安再嚴密又怎麼樣?我一說是你爸,還TM不是放我進來了?跑天涯海角也沒用,告訴你,隻要你還姓謝,老子就有資格管你!”

謝遲遲被他的無賴做派氣到眼角泛紅,隻能恨聲道:“你到底要乾什麼?再不說,我就立刻打電話叫警察!”

謝寶方聞言沉默了一下,歪頭想了想,然後從皺巴巴的西服內懷裡抽出一根煙,道:“你弟弟在澳門賭場被人騙了,為了撈他,我把家底都掏空了。媽的,陸丞就是個畜生,他靠當初投的那筆錢,把我從董事會裡擠了出來!那是我的公司!畜生!畜生!畜生!”

他突然暴怒地抬手砸了三下茶幾。

然後又忽然冷笑起來,顫抖著手,把煙點燃放到嘴裡,狠狠噴了兩口煙圈,續道:“我可以沒有公司,可是不能沒有兒子。我知道你和陸丞離了婚,但我不信你這一下沒撈到錢。”說到這,拍了拍屁股下麵的沙發,冷笑道,“光這套彆墅,就值三五千萬吧?”

“我也不多要,給我一個億,我就走。這錢就當是買斷我們的關係。”他的眼神裡滿是威脅地看著謝遲遲道:“要不然,嗬嗬……彆怪我找媒體曝光你和你媽的那些肮臟醜事!我手裡有你從小到大的照片,還有你沒帶走的日記,你的DNA鑒定書……我想你也不希望你光屁股洗澡的照片,還有你是個小雜種的事情,被傳得滿天下都是吧?”

他這一番話,前言不搭後語,可是又充滿惡意,氣得謝遲遲渾身發抖。

但謝寶方陰晴不定的表情,讓她深深懷疑這個男人精神不正常,怕是沒有他乾不出來的事情。

可是直到這時,門外還始終沒有動靜,兜裡的手機也安安靜靜,不知道何弛什麼時候能返回來救她,謝遲遲隻能試圖拖延時間。

她裝作一副被嚇到的樣子,磕磕巴巴地說道:“一、一個億?太、太多了,我可沒有!”

謝寶方狐疑地看著她,似乎覺得她沒說實話,忽然毫無預兆地暴起,將茶幾上的煙灰缸砸向謝遲遲。

那煙灰缸四四方方,十分沉重,這一丟,正從謝遲遲身邊擦過,撞到牆角,“咣”一聲迸濺開來。

謝遲遲嚇得尖叫一聲:“啊!”

而謝寶方卻趁機上前,掰下她手裡一直握著的花瓶殘餘,一把扼住謝遲遲纖細的脖子,將她按在了牆上:“你再說沒有?啊?你再說一次!”

驚駭當中,謝遲遲拚命反抗,卻無法撼動扼住自己的胳膊。

近距離下,她猛然發現謝寶方的眼睛裡瞳孔細如針尖,鼻子和嘴角也不自覺地抽搐著……

謝遲遲頓時意識到——

謝寶方吸.毒了!

更讓她崩潰的是,對方顯然毒.癮犯了,手勁大得不行,而且越收越緊,讓她漸漸透不過氣來。

她試圖呼救,卻已經為時已晚。

眼前彌漫起的白霧,讓謝遲遲心生絕望。

會……

會死……

但謝寶方完全沒有注意到謝遲遲慘白的臉色和劇烈的掙紮,毒.品侵蝕了他的大腦,他暴虐的眼睛一片空洞,隻知道瘋狂地叫嚷:“你瞧你長得,多漂亮啊,網上怎麼吹捧你的?啊?第一美女?當初陸丞就願意為你這張臉蛋花一個億,我想有得是男人也願意為你花這筆錢——”

就在謝遲遲幾乎被勒到昏厥時,房門終於“嘭”地被打開。

有人撲上來將謝寶方擊倒在地,然後一把抱住了她發軟下滑的身體。

終於呼吸到了寶貴的空氣,謝遲遲捂著喉部,嗆咳不止,許久才緩過神來。

這才發現抱著自己的,卻是陸丞。

此時客廳內,警察已經將謝寶方控製住了,那個中年男人即使被按著了一團糟的地上,依然在不能自控地瘋狂大笑。

直到陸丞手指輕柔地幫她揩拭臉頰時,謝遲遲才發現,她竟滿臉是淚。

……

……

直到後半夜,謝遲遲才終於做完了筆錄,在陸丞的陪伴下走出警局。

原來她暗中摸索時按錯了快捷鍵,以為撥給何弛的電話,卻撥到了陸丞那裡。

幸好陸丞當時就在附近,聽到不好後及時報警,這才阻止了謝寶方的惡行。

其實就在一年半前,謝寶方脅迫謝遲遲與陸丞相親以後,陸丞明麵上同意給謝氏注資,實則利用資本運作,一點點蠶食掉了謝寶方的股權。並且在一個月前的股東會議上,成功將謝寶方踢出了董事會,沒有給他留下絲毫翻身的餘地。

而不曾想,承受不了失敗的謝寶方,竟然掉入了吸毒的深淵。

他將一切都歸罪於謝遲遲。

在他扭曲變態的心理中,謝遲遲就像傳播出災厄的潘多拉魔盒,隻有扼殺了她,他才能擺脫這一切。

如果不是謝寶方心裡最後一絲人性在掙紮,謝遲遲恐怕根本堅持不到迎來救援的那刻。

目前,謝寶方已經被羈押,警方不僅尿檢證明了他吸毒,還從他懷裡搜出了一把水果刀。

謝遲遲得知此事後,不由得一陣後怕。

她不知道如果陸丞沒有接起她的電話,或者警方來得再慢些,隨後又會發生什麼……

即使坐進陸丞的賓利,開啟了暖風,劫後餘生的她也止不住身體的顫抖。

陸丞看著麵前瑟瑟發抖,麵色慘白的女孩,突然感覺心口有一絲抽疼。

他還能記得,從電話裡聽見她驚恐尖叫時,自己感受到的恐慌和瘋狂。

還有破門而入,看到她像破布娃娃一樣被人按在牆上時,自己那瞬間如墜冰窟的恐懼。

陸丞忍不住捂住左胸。

這是什麼感覺?

他能感受到這一絲微妙的痛,還在體內翻湧。

已經31歲的男人終於皺著眉頭,思考起為什麼自己看見她落淚,心裡會如此難過,為什麼看見她恐懼,自己會想上前給她一個擁抱?

就在他思緒紛亂時,對麵的女孩突然開口道:

“一直亂糟糟的,都還沒有對您說感謝。”

謝遲遲露出一絲似笑還哭的表情。

“陸總,謝謝您。”

她的聲音軟糯,縮在賓利寬闊的座椅上,帶著驚魂未定的顫音,像一隻被餓狼驚嚇過的小羊,柔軟可憐,惹人疼惜。

隻是,為什麼是“您”?

陸丞抿了抿薄唇,有些不滿,卻又不知道如何講述,隻好清了一下嗓子,開口道:“其實發生這件事,我也有責任。”

他克製住自己想觸摸對方的心情,放輕聲音道:“我不應該讓他再一次出現在你麵前。”

本以為經濟上斷絕他的未來就夠了,卻不料,這人竟然擺脫了他的監控,潛伏到了這裡。

陸丞目光陰沉。

這是他目前做過的最後悔的一件事。

沒有之一。

但是謝遲遲搖了搖頭,雖然眼角含淚,依然堅定地說:“不是您的錯。”

女孩用那雙如同小鹿一樣純潔濕潤的眼睛脈脈地看著他。

讓陸丞覺得心裡癢癢的。

然後女孩就保持著這樣的眼神,說出堅定又認真的話:“陸總您救了我這麼多次,沒有您,我今日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您放心,我不會被這些事情打倒,一定會早日恢複,用努力工作來回報您的!”

陸丞:“……?”

叱吒商海的陸總裁,此時此刻,突然感到一陣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