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九死不悔·君晚(下)(2 / 2)

她又梳洗打扮了。

她穿上了那一件芙蓉金雀紅衣。

那是去年她生辰之時,他特地花了積分,從係統商城兌換出來的珍品,金雀熠熠生輝,在芙蓉紅池裡踱步挺立,令他想到了多年之前,她在月下玉台彈奏箜篌的模樣。這件衣裳還是係統推薦的,說是它綜合了對方的喜好和時下的審美,穿出去肯定驚為天人。

這話沒錯,這紅衣天生為她。

當她還是皇貴妃的時候,她不能穿著正紅,他舍不得委屈心尖上的人,立後也是蓄謀已久。

眼下她終於能穿自己喜歡的衣裳,隨心所欲。

容經鶴勾了下唇,衝著宮人擺了下手,便站到她的身後,輕輕搖晃起秋千的繩子。

她站在秋千上,紅裙飛舞,好似翩躚的蝶。

“再高點!”

她笑聲如琴。

容經鶴溫聲道,“不行,再高點你就要飛出去,去當天上的仙女了。”

她猛地回頭。

帝王的冕旒垂珠遮住了些許眉目,威勢赫赫,眾人跪倒一地,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元似是唯一站著的,他需要扶著皇後下秋千。

“寡人來吧。”

容經鶴難得心情痛快,親自抱了琳琅回去,直奔寢殿。

她有些不安,要掙脫他,容經鶴卻低下頭,嗅了嗅她頸上的汗,“沒事,香著呢。”

他輕車熟路扯下腰帶,去咬那一塊櫻桃紅。

琳琅推他,奈何男女力氣懸殊,她反被擒住了手。容經鶴低笑道,“都老夫老妻了,你還要對我欲擒故縱麼?行,你就擒吧。”

“……不要!你放開我!”

她忍耐了一會,終於忍不住了,放聲尖叫。

“你放開!我叫你放開啊!大人救我!”

容經鶴被人甩了一巴掌,狠狠的。

他確定了,她並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欲擒故縱。她是真的——在拒絕他!

那雙眼睛蕩漾著淋漓波光,卻沒有對他的情意。

“……大人?誰是你的大人?誰又能來救你?”

帝王容色冷峻。

“寡人就奇怪了,自從你小產之後,你不許同房,更不許我碰你……你這是,背著寡人,找到了新的靠山?”

係統的心涼得透透的。

不會是它想的那樣吧?

王女,王女是個很聰明冷靜的人,不會把自己逼入死胡同的!

它安慰著自己。

“說。”

容經鶴不給她一絲退路。

“你若說了,你和他還有一條生路。可你不說,不止他沒生路,你,也得死。”

她緊閉著嘴唇,不發一語,那紅衣的紅,襯得她豔麗不可方物,卻有一股冷冰冰的寒意。

“很好。”

容經鶴怒極反笑。

“看來你是一心一意要袒護那個奸夫,寡人就如你所願!即日起,你就去壽東!沒有寡人的允許,你死也不能回來!”

他拂袖而去。

琳琅抬起紅袖,拭擦自己的淚痕。

下一刻,一道光影出現,它攥住她的手,聲音如同咒語,在她耳邊響起:‘去!去解釋!’

隻有她聽得見的聲音。

清澈的、稚嫩的……好像很好騙呢。

內外跪滿了宮人,耳目遍布,琳琅也沒有做得很驚世駭俗,她隻是衝著“空氣”笑了一下。

“不悔。”

紅衣灼豔,宛若嫁衣。

係統的視線久久凝固。

它怎麼會突然想到她出嫁的場麵,那時她是亡國公主,身份敏感,宿主也沒有大辦,匆匆為她披了個蓋頭。而那些喜娘,是從莫側妃那邊撥過來的,充當眼線,不懷好意,也一個勁兒壓她的風頭,匆忙得甚至連妝也沒有上。

她就那樣安靜坐在窄小的床榻上,被宿主掀了一角的蓋頭。

那嫁衣竟還不及嘴唇鮮紅。

她眼中無悲無喜,卻漆黑得極美。

像是複仇的豔鬼。

宿主很高興,甚至不顧她的意願,強要了人,燈燭徹夜通明。

雖然係統覺得這樣很不應該,可它到底隻是一個係統,一個連接兩界的媒介。就像是手機對於主人的意義,僅是單純的工具,自始自終,都無法乾涉主人任何的想法。

——她這樣是不行的。

進了壽東,想再出來就難了。

而且她身體還沒有恢複痊愈,怎麼能去那種地方受苦受罪?

係統還想再勸她,手掌不自覺伸出去,握住她的一截手腕。

她愣了愣。

是實體的。

她感受到了幾分力度。

琳琅垂下睫毛。

但係統並沒能改變琳琅的心意,她一意孤行,當夜搬出了琳琅宮,住進了妃子們避之不及的壽東所。

建極宮摔了折子。

皇城內一時腥風血雨。

容經鶴等了琳琅三個月,等到了初雪之際,對方完全沒有回心轉意。

他冷笑著招了妃子侍寢。

係統沒有把自己關進小黑屋,它飄到床前,幾乎是一種“監控”的狀態。

它看著宿主跟其他女人纏綿,聽著那叫聲,竟生出了一種破天荒的憤怒。

宿主怎麼可以跟其他女人胡搞?

宿主難道忘了他的心上人還在冷宮受苦嗎?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麼卑鄙無恥將人搶到手嗎?

它不明白男人為什麼三妻四妾,嘴上心疼著某人,卻能轉頭跟另一個人鬼混。

守住自己的身體……很難嗎?

如果是它,一定不會讓喜歡的人受這樣的委屈!

係統僵住。

喜歡的女人?它……喜歡的女人?這些字眼,不應該出現在係統運轉的數據庫裡。

而且,係統是沒有性彆的。

連同類的係統都很嫌棄,它怎麼可能喜歡“女人”?

刪除。刪除。刪除。

事後,容經鶴當即起身,妃子則是暗暗竊喜,以為自己可以一步登天,將多年陰影的昭後取而代之。

容經鶴回到建極殿,煩躁不已地踱步。

‘係統,好感度查詢。’

係統從善如流:‘宿主想查詢誰的好感度?’

容經鶴頓了頓:‘剛才侍寢的。’

係統立刻報了個數字:‘好感度35%!’

帝王冷笑一聲,“果然。”

又過了一會,容經鶴狀似無意,‘那壽東的那位呢?’

壽東?

這是個冷宮的名號,最近頻頻出現在君王的口中。

係統看到的畫麵瞬間跳轉到了壽東所,她睡下了,蓋住薄被,似乎被凍得發僵,嘴唇有些烏了。

宮裡慣是捧高踩低的,才短短三個月,她榮華不再,身邊的宮女太監散了大半,留下的,竟然隻有她身邊的思追、思見、思晚三位大宮女,以及一個大太監元似。

她過得很不好。

堂堂王女,竟然淪落到這個份上。

係統心情複雜。

[捕捉王女對宿主的好感度]

[好感度捕捉中……30%……48%……捕捉成功!]

[現階段-琳琅王女/從昭新後-對宿主(容經鶴)的好感度:0%]

係統莫名鬆了口氣。

下一刻,它鬼使神差發送了一道奇怪的指令。

[捕捉王女對係統的好感度]

[好感度捕捉中……30%……48%……捕捉成功!]

[現階段-琳琅王女/從昭新後-對係統(我)的好感度:89%]

怎麼回事?!

係統的數據庫差點沒自燃起火。

容經鶴等了半天,沒等來係統的答複,催促了一句,‘係統,你又強製休眠了嗎?’

這比強製休眠還讓係統崩潰啊!

“冷……”

女子蜷縮床榻,眉頭微皺。

要說出真相嗎?

宿主一怒之下,會砍了她嗎?

係統煎熬了半天,昧著良心說,‘王女好感度89%。’

容經鶴緊繃的臉龐多了一絲笑意。

89%啊……按好感度分級來說,這已經算是生死不渝的程度了吧?

她這般愛他,那什麼大人,肯定也是子虛烏有!

這其中定有隱情!

容經鶴立即向壽東出發,想了想,吩咐內官,“把她處理掉。”

內官會意。

“陛下放心,娘娘不會知道關於她的任何消息。”

容經鶴去壽東所接了人,見此地偏僻,屋舍破損,又是一陣心疼。

他步入內室,看見琳琅窩在一床潮濕被子裡,臉色冷得嚇人,他一把扯掉,將她抱起。琳琅驚慌掙紮,手臂卻搭上了一個半透明的手掌。

係統少年般的麵孔清新俊逸,衝著她搖了搖頭。

——不要胡鬨,快回去。

琳琅眼裡泛著淚光。

當晚她留宿建極宮。

男人極儘溫柔之能事,煨著她。

琳琅攥著自己的手指,冷冷看著床邊。

她知道它在。

這個膽小鬼。

容經鶴折騰了一晚上,第二日精神奕奕上朝,臨走之前,他伏下頭,眉梢眼角溢滿春風,在她肩上印上一吻。

“好好睡個回籠覺,等我回來再用膳。”

琳琅動也不動,維持著一個姿勢,死死盯著床腳。

眼淚無端滾落。

隱身的係統坐不住了,低聲地說;‘你,你彆哭,眼睛會疼。’

“疼?那也是我的事,關你什麼事兒?”

容經鶴這廝最是謹慎,與她貪歡的時候,從不喜歡有人近身伺候,侍女們被打發得遠遠的。

室內一片空曠。

“你彆這樣……”

係統手足無措。

琳琅彆過頭,不願再看它。

係統慌亂不已,竟然忘記了身份,僭越般坐到床邊,“你,你身體不好,待在冷宮,會,會壞掉的。”

她唇角透著諷刺,“妾身算是知道了,容經鶴,就是你的寄主吧?難怪你奴性不改,死心塌地跟著他,連喜歡的女人也可以親手奉上!”

什麼喜歡的女人!

係統的關注點隻在最後一句話,還瞪圓了眼。

她怎麼可以如此自戀!

嗯……它好像也是有點……奇奇怪怪的想法。

它是不是“壞”了?

係統失魂落魄垂下頭顱。

她背著它躺著,烏黑發絲下的頸肩線條隱約可見。

係統移開了眼睛。

一陣沉默之後,她也沒了之前的牙尖嘴利,悶悶地說,“我就……不行麼?橫豎都是寄主,大人就不能選擇我?我,我想同大人長長久久地在一起,百年之好,長相廝守,哪怕是共用一個身體,我也心甘情願的。”

係統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弑主?

換個新主人?

不,不行的。

它的數據迅速流動,試圖遮掩那一個狼子野心的意圖。

可是——

當它看到容經鶴下朝回來,對侍寢一事不聞不問,還將琳琅蒙在鼓裡,那可怕的念頭如野草瘋長。

它是個係統,就……不行嗎?

晚膳過後,容經鶴熟稔撩撥琳琅。

她望著某處,似乎有些難堪,咬著唇,“能不能……熄了燭光?太亮了。”

“熄滅做什麼?我想看你紅著臉的模樣。”容經鶴漫不經心,“來人,再放幾盞玉鶴燈。”

掌燈的宮人立刻照辦,室內更是燈火煌煌,耀眼無比。

琳琅被帝王抱進內室。

她環著對方脖子,越過紗幔,看向燭火下的影子。

係統呼吸微滯。

她衝著它伸出手,隻差一點,便能碰到它的臉,可是她猶豫了片刻,又好像死心了般,垂下了眼皮,任由黑暗吞噬了最後一絲光亮。

她不情願。

分明是不情願的。

宿主難道沒發現嗎?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勉強她?

一股電流直衝容經鶴的大腦。

他抱頭嘶叫了聲,嘴裡的“係統”還沒說出口,頃刻暈死了過去。

係統呆住。

它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的透明手指。

它出手了?對宿主出手了?……怎麼會?

它還沒過神來,一片紅纏裹他的視線。

她發髻微鬆,如墨雲初墮,那些金釵紅珠定不住,從發間滑開,一件件掉落在地上。

正如她鬆開的紅衣,伴隨瀲灩的光,同樣墜了下來。

它誤入飄飄揚揚的夢境。

分明是帝王的寢宮,它卻覺得是梵語縈繞的佛殿,是萬人圍觀的刑場。

是一切不可回頭的地方。

一粒情種,綻開朱血。

“……大人。”

她伏在它肩頭哭泣。

“你帶我走罷。”

少年係統側顏雋秀清冷,它潔白的手掌拂過她淩亂的衣襟,耐心細致地攏好。

“好。”

我答應你,弑舊主,奉新主。

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第二係統的主人。

再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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