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來自尼羅河的第一封情書·法老(上)(1 / 2)

當第一縷日光降臨到方尖碑,金色國度由此蘇醒。

年幼的我尚且不知——

命運的野獸早已盤旋在我的身邊。

我出身埃及王族,繼承了祖父拉美西斯一世的之名,意為“太陽神之子”,光輝,斐然,勇猛,聰慧。

祖父寄望深厚,希望我能牢牢握住統治者的權柄,統一上下埃及,披覆恩澤,讓埃及如黃金般熠熠生輝,永垂不朽。

不同於父王悉心栽培長子,祖父格外偏愛於我。

也許是因為我生著與祖父一模一樣的血統金瞳。

金瞳在上下埃及並不多見,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多是黑色眼珠。

異瞳,要麼是異類,視為瘟疫不詳,被驅逐出境。

要麼,是“神”。

於是,在一代代祭司的鼓吹之下,黃金之色,即為“神祇之軀體”,而白銀之色,則化作“神祇之骨骼”。這一切存在的真相,無非是為了鞏固統治,在平民與貴族之間劃下一道不可逾越的禁忌。

生於神明所庇佑的國都,我卻從未有過敬畏之心。

祖父為此斥責我,說我缺乏奔赴的信仰,正如丟失的荷魯斯之眼,是不完整的。

我不需要這虛無縹緲的“祈求”。

我的命運,也絕不受控——幼年的我,無數次篤定這個事實。

祖父那雙鷹隼般的犀利眼珠,好像能一眼看出這具單薄幼小身軀下的野心。

起初,那隻是一粒不起眼的種子。

我的母後原是戰車隊官員的女兒,英姿颯爽,不少權貴將軍為之傾倒。然而,自從她入了白城孟斐斯之後,高飛的本奴鳥囚於籠中,日漸枯萎,等搬到了底比斯,她的病更重了。在阿努比斯召喚她之前,母後將四個兒女傳喚到身前。

她病得嚴重,近乎無法目視,聲音也嘶啞不清,唯有那雙細瘦的手,仍有餘溫,緊緊握著我們不放。

我是最後的。

像是一個悖論,我是幼子,卻不得母親寵愛,往日的歡聲笑語,母親寧可與兄弟姐妹獨處,也不曾與我分享。

我幼年之期常常感到困惑,便直麵問了緣故。

母親顯然沒想到我會如此直白,怔在原地。

她鮮花般的臉龐浮現出複雜的神情,我後來才辨彆,那是怨,是恨,亦是愧疚。

唯獨沒有愛意。

她說我這雙眼跟祖父太像了,盲目崇拜賽特,奉行王權與野心,那是刻在血液裡的冷淡與傲慢,為了鞏固政權,無所不用極其。這個女人控訴著她是權力的犧牲品,束縛在王城之中,丈夫又癡迷戰爭,對她不聞不問,像腐肉一樣爛在蓮花池裡。

於是,她轉移了對象,對兩個男人的怨恨全部宣泄在幼子的身上。

相較而言,我並不恨她。

這隻是一個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可悲傀儡。

我如此想自己的母親,很冷血是不是?

我可能天生欠缺悲憫。

子民們避之不及的鮮血、死亡、戰爭,對我而言,是最高級的玩具。尼羅河母親孕育了我的成長,卻唯獨忘記賦予我相應的仁慈、善良、同情。

直到,我的視線落在了我的王姐上。

她的身上有著**的氣息,那是神的烙印。

她比神更美。

嫩芽般的纖細心臟膨脹出了占有。

我開始追逐她熾烈如血的裙擺,自發地執行這種狂熱、盲目、不可思議的信仰。

是的,我竟有了信仰。

大祭司說,最公平的神,也有最偏愛的信徒。

在長兄摩斯的光環之下,她從不肯將愛意施舍於我,令我心中綠洲無限凋零。

所以,長兄摩斯退場了。

我瘋狂妒恨她所鐘愛的一切,即使對象是我親手養的銀貓葡萄。

法老。

我要成為最光輝的法老。

金沙上唯一的主人。

我如此告誡自己——當我手握法老權杖,這片國土將是我的財產,包括我的王姐。

我要這一抹最皎潔的月光,永遠印照在我的紅白王冠上。

野心瘋狂泛濫,我的情潮亦是隨著年紀逐步增長。在無花果豐饒的慶典上,我無數次渴望她的目光。

但她一次也沒有同我單獨對視。

我不解。

我做到還不夠好嗎?

我緊閉雙眼,容忍謊言。

我緊閉雙唇,保持順從。

可她竟愛上了帝國的維西爾,我的老師大祭司。

她甚至要舍棄一切榮光,同情郎奔赴沙海儘頭。

坐西朝東的神廟吞噬了最後的一抹日光,她的殷紅腰衣落了點點星光,那樣歡喜的、雀躍的、滿懷甜蜜的,她等待著她的命運。

那我又算什麼?

我追隨她,遵從她,忠誠她,竟還比不上一個滿嘴謊言甚至出賣她的魔鬼?

當我以為,我永遠都無法捧到這一抹月光——

雲端的神主動垂落了羽翼。

金牛廟裡,她的額頭溫暖如春,貼著我冰冷的心臟,“光輝斐然的上下埃及君王,我怎會不愛你呢?”

姐姐最狡猾了。

我被鼓舞得不知所措,試探性地說,“隻要我做一位最出色的埃及法老,姐姐會愛我。”其實語氣還有些不敢肯定,因此下一句呈上了我更為愚蠢的發言,“比、比兄長還愛我?”

她笑了。

你該怎樣形容此時此刻的太陽?

也許是此時此刻的她。

突如其來的愛情比葡萄酒還要芬芳悅喉。

“會的,我會愛你。”

我終於不用再克製自己的愛意。

“姐姐,我向您保證,我一定會更值得您愛的!”

從這裡到大婚,是我人生最為難忘的時間。

喧鬨的人聲中,我聞著無花果成熟的香氣,騎著鮮血般的紅駱駝,與我的夥伴黃金雄獅“索克”引領著戰車。那裝飾著青金石、綠鬆石、紅玉髓、冰種玉髓的戰車上,坐著我的夢中之人,我為之瘋狂、妒恨、失落、哀求的命運。

我終於成為了她的小丈夫。

我捏著那一粒溫熱的青麥,暗自發誓,我絕不讓姐姐受到任何傷害。

婚後五年,我們並未擁有子嗣。

我正值青年,熱戀著她,自然也有種種衝動,但我們最親密的接觸,也止於親吻撫摸。我不覺得向姐姐妻子求愛是一件多麼可恥的事,我甚至做了一支精美的金箭,當眾親手送給了她,周圍侍女俱是羞紅了臉。

但我依然沒有得償所願。

我的姐姐妻子似乎反感、害怕、抗拒一個男人的侵占。

我一遍遍吻走她的眼淚,懇求她,不必害怕她的弟弟丈夫。

也許在敵人眼裡,我是一個無惡不作的侵略者,但在她麵前,我隻是一個奔赴星辰的朝聖者,我放下所有武器,平和而溫馴的,我渴望她的恩賜,從溫熱的肌膚到心臟的溫度,全然地占有我。

我希望她能主宰我的身體與靈魂。

最終我不舍得勉強她,身體的歡愉遠不及她的感受來得重要。

我願意等待藍蓮花開放的那一日,等到她主動敞開懷抱,讓我這隻太陽鳥能落到她那棵生命樹之上。

但我不知,這棵美麗的生命樹,等待的卻是另一隻太陽鳥。

北方赫梯帝國作亂,各部落發來求救訊號,請求埃及出兵救援他們。父親親自領兵,姐姐隨行,我則是鎮守上下埃及。

原先我不同意這份派令,可姐姐卻說服了我,她說她不想當政要宮殿裡的裝飾品,她要與我並肩治理國家,讓埃及永久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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