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淺淺微微皺眉,眼波流轉,將在座的這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快速掃視了一遍,這時坐在殿中央最上首位置,一個身著玫瑰紅蹙金彩繡宮裝的年輕女子笑盈盈地起身,過來親切地握住藍淺淺的手,聲音溫柔細膩,聽著讓人很是舒服,“這位便是藍妹妹吧!果真是個傾城絕色的可人兒,也難怪陛下這般難忘愛重,初次見麵妹妹不必拘謹快過來坐罷!”
藍淺淺眨眨眼略有些困惑,沒搞明白這人在說些什麼,什麼姐姐妹妹的,藍深深這會兒還在深海極淵閉關修煉呢,她打哪冒出來一個姐姐?!
不過這人貌似很親切和藹,沒有什麼明顯的惡意,於是藍淺淺暫時拋開了腦中的疑問,任由那女子牽著傻乎乎地往最上首的位置走去準備入座。
可還沒等她屁股挨到坐墊,就聽見一個略有些尖銳的女聲開口:“賢妃娘娘好大的臉,雖是有陛下親賜的封號,但淑妃娘娘品級可不比您低啊,初次見麵都不需要行禮嗎,果然是東境……”
“陳婕妤。”姚淑妃依舊是端莊溫和,略帶不讚同地開口打斷了方才那說話的女聲。
藍淺淺這才回過神來,方才被牽著她手的這人一通姐姐妹妹的給繞暈了,竟是忘了與人見禮,於是她腰側覆手微微屈膝,如同當初第一次見齊老夫人時行禮一般不卑不亢地給姚淑妃行了個禮。
這幾日雙玉一直追著她給她惡補宮中各項禮節,藍淺淺雖不想聽但在頻繁的來回中多少學到了一些的,雙玉受趙元衡的指示,教藍淺淺的各項禮數都是按人來區分的,比如麵對太後時該怎樣行禮,麵對太妃們時怎樣行禮,還有麵對後宮眾妃嬪時又該如何……
待藍淺淺一禮完畢,姚淑妃眼中有莫名之色一閃而逝快到無人能捕捉,而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開始晦暗不明了,這位瑾賢妃行的可是個平禮,想來是第一次見麵就迫不及待地想昭示些什麼……
一陣詭異的沉默後,姚淑妃再次揚起了端莊親切的笑,對於藍淺淺的禮沒有做出任何反應,隻是擺擺手笑著示意藍淺淺,“妹妹彆客氣,快坐吧。”
一旁跟在藍淺淺身後的雙玉卻是暗中微皺起了眉,這姚淑妃究竟是怎麼回事,雖說她是淑妃,她們家娘娘是賢妃,排在其後,可她們家娘娘是有陛下親擬的封號的,後宮之中唯此一個,有了這個封號也算是能與淑妃平起平坐了。
這也是陛下賜封號的原因,所以她當初教娘娘習禮的時候對於淑妃也是隻教了平禮,可這淑妃居然就這麼受了,都不曾回禮,這是在故意給她們娘娘下馬威?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各懷心思,隻一個藍淺淺還陷在那左一句姐姐有一句妹妹的疑問泥潭中無法自拔,正想破了腦袋在思考這人究竟哪號人物,為何非要管她叫妹妹?
陳婕妤近距離看著上首那個一貌傾城絕色少女,之前在禦花園裡遠遠見到的那一眼,那時這個藍氏未施粉黛打扮的邋遢粗糙,卻也難掩起傾城絕麗的姿色,如今盛裝打扮之下,更是瑰姿絕豔,連她作為女人都感到驚豔。
陳婕妤咬著嘴唇又嫉又恨,她一向以姚淑妃馬首是瞻,姚淑妃不經意間對她輕飄飄一瞥,陳婕妤收到示意後再也忍不住了,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用尖銳的聲音道:“賢妃娘娘,聽說賢妃娘娘來自東境,咱們眾姐妹們從未去過東境,隻聽說是窮山惡水的,陛下親征後才將將安定了些,不知真是情況怎麼樣,賢妃娘娘給姐妹們講講唄!”
陳婕妤話音一落,便是一陣嗤嗤的輕笑,有人接話道:“是呀賢妃娘娘,您在東境是怎樣的日子,是不是要出海捕魚?”
藍淺淺身後的雙玉氣到渾身發抖,這些人敢這般肆無忌憚地當麵羞辱她主子,看著姚淑妃那淡然的模樣沒有她的授意她死都不信,不過是欺賢妃身世低沒有顯赫的母家撐腰,想借機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羞辱賢妃娘娘,讓她以後一直抬不起頭來!
而一旁的藍淺淺道還真的認認真真思考了之後回答了,“東境很好呀,雖比不上京都的繁華,但也是越來越穩定繁榮了呢,還有我不用出海捕魚的!”
藍淺淺還真有戶籍,在冊地便是東境,本來她帶著崽子們出水後一路行來每到一座城池入城時,能混就混不能混就偷偷施法再混,就這樣一路到了隴西,之後遇到熏月,熏月心細,覺得那樣的做法不妥很容易露餡,便親自出馬給他偽造了一份戶籍文書,還給她弄到了路引。
因略施小法術,那戶籍文書假的也成了沒人能發現的真的,但卻不太經得起有心人的細細追查,所以之前熏月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就當自己是東境人,千萬彆露了破綻。
藍淺淺自以為回答的良好,看在眾妃嬪眼中,卻以為她軟弱愚蠢,是個可欺的,於是更加囂張了一些。
陳婕妤毫無顧忌,笑得花枝亂顫,“嗬嗬嗬,賢妃娘娘既不出海捕魚,那不知道會不會殺魚煮魚,魚腥味重嗎?”
屋子裡又是一陣鶯笑燕語,姚淑妃也捂著帕子忍不住了,“賢妃妹妹彆見怪,她們就是沒去過東境見識淺薄,想了解一下東境漁人的日子罷了,妹妹若不介意倒也可以與眾姐妹們分享。”
沒錯,姚淑妃今日就是故意設了這個鴻門宴給這個賢妃難看,她其實壓根就沒把藍淺淺放在眼裡,不過是一個卑微下賤的漁家女罷了,生的一副妖媚勾人的騷模樣,即使勾引陛下生了四個野種又如何,憑什麼與她平起平坐!
她其實還是更堅信陛下如今這般看中藍氏不過是為了那四個孩子罷了!
陛下之前膝下無子,如今突然多了四個孩子自然是極為看重的,抬舉這個女人也不過是看在那四個孩子的麵子上,她欺了又如何!
今日就是要給她一個下馬威,窮鄉僻壤出來的下賤胚子,沒有什麼見識,今日將她踩在腳下,日後才能將她捏在手心裡,到時候看這個女人還能不能在她麵前囂張起來,到那時,就算她注定無子,想將那四個孩子抱一個過來還不容易?
一旁的雙玉見慣了宮裡的爾虞我詐陰謀算計,也是想到了這些女人想羞辱自己主子的意圖,她再也忍不下去了,剛想開口,便聽自己主子天真無知地開口道:“我就奇怪了你們又不是我的姐妹,為何要硬稱是我的姐妹,我有自己的姐姐的,能彆姐姐妹妹的喊嗎,聽的我彆扭啊!”
殿裡的笑聲戛然而止。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姚淑妃才回過神來,歎口氣幽幽開口,“唉,看來賢妃娘娘有陛下寵護是不屑與我等為伍,不知哪裡惹了賢妃不快說出來便是,都是陛下後宮的妾室,自是不該有齷齪齟齬,姐姐我代掌後宮,姐妹間的和樂本宮自也是要管的,妹妹若有什麼不滿,說出來便是……”
藍淺淺聽著聽著總覺得有那裡不對,皺眉陷入了深思,久久不語,這讓姚淑妃的臉色也跟著不好看起來。
一旁的雙玉怕姚淑妃借題發揮,急急替藍淺淺開口:“淑妃娘娘誤會了,我家娘娘並無那般意思,她是……”
“住口,主子說話哪有你一個賤婢插嘴的份,哪學的規矩,今日就替你主子好好教訓你,來人掌嘴!”
雙玉的話被陳婕妤截斷,就如同早就演算好了一般,還未等藍淺淺主仆二人回神,一個虎背熊腰的太監快速上前,對著雙玉的麵高高舉起蒲扇一般的手,狠狠一個巴掌打下來。
“啪——”一聲重重的脆響,雙玉一下子就被趴在了地上,發髻散了,左半邊臉頰高高地腫了起來,鼻血都流了出來。
“喂,好好的你們怎麼打人啊!?怎麼回事!”
藍淺淺回過神來,一下子就跳腳了,她急忙起身去扶倒在地上的雙玉,看到雙玉的慘狀後,她憤怒地回視陳婕妤,“你這人莫名其妙,是瘋狗嗎?說咬人就咬人?”
陳婕妤聽著麵色一獰,冷哼一聲,“看賢妃娘娘小地方放出來不會管教下人,所以嬪妾出手代勞,替娘娘好好管管不知禮數的賤胚子!”
說著她一個眼色,那高壯太監再次上前,揚手就要再打,藍淺淺氣急急忙上前阻攔,然後那太監依照之前得到的吩咐,十分“不小心”地一滑手,那一個巴掌重重落在了藍淺淺的左臉上……
那太監隻覺自己的那隻手嗡嗡發麻。
而藍淺淺因為根本不曾設防,一下子竟也被打偏了頭,那太監是有備而來,使出吃奶的勁兒下了十成十的死手,即便是皮糙肉厚不同於常人的藍淺淺也被打疼了臉,她背著身彎著腰捂著臉,在那裡久久沒有動作。
“啊呀,妹妹你怎麼這般不小心,瞧瞧這該死的奴才,這樣也會失手,妹妹沒事吧?”姚淑妃幸災樂禍絲毫不作掩飾的聲音假惺惺傳來。
……
過了許久許久,久到在場的妃嬪們開始麵麵相覷,藍淺淺這才慢慢起身,她捂著臉轉過身,危險眯起了雙眼,將在場的眾人一一掃視一遍,一字一句的開口:“居、然、敢、打、我?!故意的,居然敢故意打我耳光!”
好樣的!她活了八百年,連她阿娘都不曾打過她耳光,今天居然在這裡栽了跟頭,很好!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