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劉順便帶著滿臉激動之色返回而來,吱呀一聲將門開得大大的,“快快快,快快有請,陛下請姑姑您和這位公子一道進去。”
劉順是真的激動,簡直想要喜極而泣了,因為這一連十日以來,就在方才他進去稟告說“深海來人了”的時候陛下終於是有反應了,並且開口說了這整整十日以來的第一句話!
雖然隻是短短五字的“讓他們進來”,但依舊足夠令劉順激動得想哭了,至少這還能正麵如行屍走肉一般整十日的陛下還是活著的……
阿妁示意身後的人跟上,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朝陽宮的寢殿,劉順很有眼色地替他們細心將門掩好守在了外麵。
大門一合上,殿裡驟然昏暗了下去,但兩人都沒有感到不適,順著角落燈台上微弱的燭火走近了內殿。
內殿裡是完全的一片漆黑,兩邊的窗子都被用了厚厚的黑布遮得密不透光,想著一會若要談話,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也是蠻奇怪的,阿妁想了想便走到燭台旁,順手撚了一個訣便點燃了一隻蠟燭。
在跳躍的昏暗燭火下,床邊角落裡那個蜷縮成一團的身影便顯得更加明顯了。
阿妁給隨著一道進來的泫澤使個眼色,泫澤點頭會意,放輕了腳步近前,乾咳一聲,正打算說話,卻在看清那男人麵容的一瞬間也是暗暗地吃了一驚——
眼前的男人已經可以用形銷骨立來形容,發髻散亂,應是好久未曾打理,眼窩深陷,下巴一圈都是青色的胡渣,已經瘦得顴骨外突,嘴唇蒼白乾裂,空洞的雙眸沒有一絲神采,仿佛是失了神魂的行屍走肉,抱膝蜷縮成一團坐在曾經藍淺淺床上的角落裡,就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木雕。
泫澤心中震驚不是一點點,當初在洛水見到的那個俊美昂藏、渾身帝王之氣卻總是護食地死盯著他的趙元衡,實在無法和眼前的照顧男人聯係在一起……
泫澤回神清了清嗓子試探著喊了一聲,“陛下……”
聽到泫澤的聲音,趙元衡眼珠子微微動了動,木木地偏過頭來空洞地盯著泫澤瞧了半晌,張張嘴,過了好久才發出嘶啞乾裂的聲音,“是你啊……怎麼是你來了……”
泫澤點點頭,“對,是我,陛下還記得我,我是受了海後所托有要事轉告的。”
如今的深海,大難初定之後,還是混亂成一團,海後受了極大的刺激,一病不起;藍深深本就是舊傷未愈在此次大亂中又添了不少新傷,又因情緒過激,兩者相加之下,再是支撐不住,如今還在昏迷之中……而水族幾位能掌事的長老也受了重傷,除了流光竟是沒幾個能主事的。
而流光那日和誅神王親手過過幾招,也是受了傷,再加上還要一力擔下現在水族的一切事務,既沒有任何時間也,沒有任何經曆。
於是最後,來京都見趙元衡的重任便落在了泫澤這個與趙元衡有過幾次交集的幫忙人身上。
聽了泫澤的話,趙元衡的眸中逐漸有了焦距,慢慢地閃現出了驚人的光彩,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朝泫澤爬過去,一把死拽住泫澤的手臂,聲音都在顫抖,“是……是不是……是不是淺淺醒了沒事了?!是不是?!”
泫澤沉默一瞬,而後緩緩搖頭,然後他就這樣看著眼前的男人跌坐回去,眼中的光彩一下子熄滅,直至死灰……
泫澤心中也不好受,他鄭重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加持了封印陣法的錦盒,撚決解開了封印,而後打開盒子,將盒子遞到趙元衡跟前,“這是淺淺最後一滴血淚鮫珠,淺淺她留下最後願望便是想將這顆血淚鮫珠交於你……”
泫澤一頓,將話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鮫珠能活死人肉白骨,能使得普通凡人長生不死,不老不衰……淺淺希望,將來能在你性命攸關的危急關頭保你一命,海後不想她最後的願望落空,便是讓我代為將鮫珠送來。”
屋子裡一片寂靜,趙元衡死寂灰暗的眼珠子動了動,將目光緩緩移到了眼前的錦盒上——
錦盒裡緊緊地躺著一粒瑩潤的圓珠,卻仿佛就是在血水裡浸泡過後一般帶著通體的紅,甚至還有一縷縷的血絲……
趙元衡沒有伸手去接,也沒有說話,仿佛什麼都不曾聽到一半,就這麼呆愣空洞地看著眼前的珠子。
泫澤伸手舉著盒子許久,終是有些不甘,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脫口而出地又說了幾句,“世人都隻道鮫人泣珠,卻不知鮫人這一生隻能泣三粒鮫珠,三粒鮫珠皆要血淚才能泣下,一粒寓生,一粒寓死,還有一粒便是寓命,三粒鮫珠泣儘,便是鮫人魂滅之時,淺淺化龍封印用去兩粒,最後一粒寓生的鮫珠便是留於你……陛下吧,莫要辜負她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