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失笑,“我父親的遺作就這樣不入太傅你的眼?”
韓逢話音頓住,半晌才緩緩道:“原來是禦史大人的詩,是我膚淺了,不懂欣賞。”
林奇噗嗤笑了一下,韓逢如今位列太傅,係統判定他已經完成權傾朝野,並且黑化值也在緩步下降中,具體表現在在林府多吃一天軟飯,就降那麼一點,現在也就隻剩下那麼一點點,說不定還不如係統現在判定的林奇的黑化值高。
“今日午膳,你自己看著辦吧,”林奇從韓逢手裡抽回了詩集,嘩啦翻了幾頁,挑眉道,“林府沒有你的飯食。”
“子非,”韓逢抱住他的腰身,輕聲撒嬌,“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他抬起眼,扇了一下短而密的睫毛,“泰山大人地下有靈,也必定不忍心他的賢婿忍饑挨餓。”
這一語雙關的‘泰山’令林奇麵上笑容擴大,輕刮了一下韓逢的鼻子,低頭在韓逢唇上咬了一下,“油嘴滑舌。”
韓逢趁機按住了他的頸子,伸了舌頭,毫不猶豫地踐行了林奇對他的評價。
兩人正在笑鬨,外頭傳來了不輕的動靜,似乎有人闖入了林府,林奇忙拍了韓逢的肩與他分開。
韓逢也坐起了身,肅了臉孔,他已猜到是誰來了。
王玄真、嚴甫昭、王太後,甚至當今幼帝,韓逢個個都騙了個遍,借力打力,眾橫聯合從中斡旋,除了對林奇,他對任何人都從未說過一句實話。
“韓逢,你曾答應過我什麼?!”
看到王玄真時,林奇很是訝異。
王玄真……一下老了許多,烏黑的兩鬢驟然染了霜,原本光滑白皙的肌膚也悄然生了皺紋,他像一朵開到窮途末路的花終於迎來了花敗的時候。
“國舅,”韓逢仍這樣喚他,因他對林奇懷有善意,韓逢待他還有幾分客氣,“我雖未讓你親手泄憤,但我也算不得食言,若你想知道,我可以送你入宮問一問王太後。”
幽閉的宮殿與往昔似乎並未有任何區彆,野草從宮牆角落肆意生長,王屏心坐在宮階上靜靜看著,春日暖洋洋的照在她背上,她慢慢陷入了回憶中。
皇帝寵幸了她的弟弟。
她心想: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天子的愛是雷霆之於凡人,有誰能抗拒?況且,她能舍得自己的身子,王玄真憑什麼舍不得?
她沒想到……她真的沒想到……
王屏心伸手輕碰了一下草尖,忽地用力攥了,挫骨揚灰也從來其實並不能解恨,這樣的春日裡,她依舊覺得冷。
“姐姐。”
王屏心恍然間似乎聽到了王玄真的聲音,她以為是自己又一次的幻覺,偏著頭沒有理會。
她好像是真的老了,不僅開始心軟,也開始犯糊塗。
“你後悔嗎?”
一麵宮牆,王玄真靠在上頭,他隻想聽一句。
——“不悔。”
女子冷淡的聲音傳來,王玄真的眼淚頓時落了下來。
他的姐姐……最愛的永遠都是權勢,從來都是他奢望了……
錢不換上前扶住癱軟的王玄真,王玄真用力推開了他的手,“我知道,你是她的人。”
錢不換眼睛驟然睜大,伸出的雙手僵在原地。
“如果你不是她的人,”王玄真扭過臉,滿臉淚痕中神情狠厲,“你以為你憑什麼在我身邊能待那麼久。”
錢不換腳步釘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王玄真一步步走遠。
王玄真腳步踉蹌,恍然大悟,他的一生除了父母親,從來就沒有從任何人手上獲得過愛,永遠地交織在權利與欲望的漩渦中,不得超生。
那麼……也該是時候了。
宮裡起了一把火,原來是種金花茶的地界,才燒過,剛翻了土,又是燒得乾淨,幸而幼帝仁慈,不曾責怪。
*
“權利,比世間任何的東西都要可怕,”韓逢撫了林奇的長發,燭火閃動在林奇清秀白皙的麵上,映出林奇澄澈的目光,韓逢低頭親了林奇的臉,“我隻想陪伴在你身邊,看人間美景,求一生偕老。”
“嗯,”林奇扭過臉,抬手描摹韓逢的輪廓,慢悠悠道,“說再多的好話,也彆指望明日的早膳有你的一份。”
——“所以我就說權利真是最可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