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似乎”, 而是“確實很經常”。
不知從何時起,竟像是養成了習慣一般。
又一天,在完成當日術式練習、掌握了日本國小學生應該有的知識之後,五條悟又一次輕車熟路地避開眾人、溜過來。
他有時不禁會想:是不是那些老頭們已經知道了呢。他總是忍不住去找太宰治的這件事。
但是, 一想到那些絮絮叨叨的老頭子們明令禁止他“接觸太宰治”、而自己又早不知道違背規矩做了多少次。
五條悟又感到一絲舒暢的快意。
(畢竟, 誰要在房間裡無趣的打發時間啊)
五條悟在心底抱怨。
他都快想不起來, 以前自己過得是什麼日子了。
擁有“六眼”、身價在黑市上又這麼高, 五條家注定不會讓他在擁有自保之力之前、隨便去哪個普通國小悠閒的交朋友。
(嘛。雖然我也不想和那些流鼻涕的小鬼交朋友啦)
傲慢的五條家下任家主、這麼想著。
(可是)
(之前的話,我都在乾什麼啊)
現在去回憶的話,那些場景都好像灰蒙蒙的,連顏色都黯淡。
可是啊,現在五條悟才知道。
原來,五條家的池塘裡、還有青蛙。
夏日的蟬抓在樹皮上, 翅膀摩擦起來、會發出響亮的鳴叫。
蝴蝶從花尖飛過,顫抖翅尖的樣子, 既脆弱,又美麗。
天空的雲彩,偶爾看上去像棒棒糖的模樣。
他禁不住又笑了一下。
以前男孩還會在心底譏笑彆人, 笑起來的樣子很傻。
但是, 對於現在的五條悟來說, 笑容就仿佛自然流淌的水一樣,自然而然的、在本人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 就浮現在臉上。
(連五條家的仆從, 都忍不住會私下討論吧)
(大少爺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之類的)
男孩輕手輕腳地、拉開側門。
一矮身,躲進偶爾發現的鬥室裡。
——太宰治,就在隔壁的不遠處。
所以,他才願意靜悄悄的、不發出聲音的, 藏在這裡。
全心全意地等待著。像等著吃糖的小孩一樣。
在這樣近的距離裡,甚至可以聽見那邊的聲音。
近日以來,那些過來稟報的管理層們,似乎愈發恭順了。
一口一個“太宰大人”、“太宰先生”、“太宰君”等等等等,連進出房門時都畢恭畢敬地、不發出一點聲音,態度幾乎比得上對待家主。
(那種事情無所謂啦)
五條悟漫不經心地想著。
(隻是,腳步聲太輕了!要不是我的六眼——)
(有一次差點被發現啊!)
男孩關心的,隻是這種事情。
間或能聽到“五條家最近又吞並了大頭”、“禪院家似乎很不滿”、“沒問題……偏向的話——”、“嗯。沒錯。是您安排妥當……還是有利於五條家的”諸如此類,意味深長的言語。
外麵的咒術界,可能——不。一定是,正在發生著什麼顛覆性的大事吧。
五條悟鼓著臉頰,向右邊翻了個身,把臉埋進自己的手肘。
激起的浮灰刺激著鼻腔。男孩掩著口鼻,小小聲地打了個噴嚏。
(要不是…………)
(我才不想委屈自己躲在這裡啦!)
他在心底哼哼著。
咒術界的震動,隻在他耳邊略過,沒能留下絲毫痕跡。
(這一次的話,要怎麼樣做惡作劇呢?)
五條悟滿心隻有這個。
抓青蛙?藏毛蟲?
(哎、很難直接嚇到人啊。)
芥末飯團?激辣咖喱?
(可是會被抓著一起吃吧——)
畫鬼臉?紮麻花辮?
(好難!!那家夥都不睡覺的耶?!)
男孩回憶著寥寥幾次、太宰治露出難以言語般的無奈神情,頗有些自得的笑了起來。
(————可是)
持續了一段時間的快樂,不知為何,略有些消散了。
那雙通透的六眼,沉下些許。
(一次、一次都沒有)
(看到那家夥……)
(真心實意,笑起來的樣子)
五條悟懷著這絲不知從何而起的不爽,在心底盤算著、等待著、等待著——
遙遙的,聽著太宰低低的輕語。
男孩睡著了。
***
華燈初上。
各個房間裡,都打開了燈。
有些刻意彰顯出古老氣氛的房間中,甚至還點亮了紙燈罩的宮燈。
(……完全沒有必要的事情倒做了很多)
(這種家庭。一如既往的裝模作樣呢)
一頁紙、又一頁紙翻過去。
有關陰陽術、有關咒術、有關詛咒、有關神明的消息,倒是了解了不少。
(可是————)
太宰沉思了片刻,習慣性地摩挲著指尖。
(觸發式、針對神明的無效化)
(依然找不到辦法)
(……不。一定會有的)
這時候,拉門近乎無聲的微微一動。
不小心睡了一下午的五條大少爺,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把蓬鬆白發揉了個亂七八糟,就這麼走進來。
毫不見外的黏糊過來,上半身往桌子上一趴、伸手就去拿茶杯。
漂浮著茶梗的茶水溫度正好,五條悟咕嘟咕嘟灌了半杯。
(……又餓又渴,就彆在鬥室裡藏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