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會試圖從這樣氧化而腐朽的世界裡醒來啊。
——隻是、
——隻是。
武偵宰靜默地望著屏幕。
他注視著同一張久違了的、年幼的自己的麵孔。
看見那茫然無所依。
看穿那逐漸在窒息中枯萎而死的幼嫩花枝。
他沉默了很久。
終於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我本沒有資格)
太宰治心想。
(你是另一個我)
(你繼承了我的記憶)
(你是“太宰治”)
(你所選擇的幸福死亡令我羨慕不已)
可是。
可是啊!
太宰治終於緘默地低下頭去。
(如果有可能的話)
他安靜地笑了。
悲傷寂然如水。
(————我想救你)
掙紮了不知多久。
太宰治也終於認輸了。
(我想救你)
(如同救我自己)】
另一邊,波本同蘇格蘭出了門,沉默無言地順著樓梯往下走。
太宰最終還是說不出到底哪裡疼。
令他冷汗涔涔的疼痛,對於那個孩子來說倒像是紮根於身體內側一樣。
與之共生,反而摸索不到痕跡。
三個大人擁有處理外傷的嫻熟手法,甚至在中了槍傷時、能通過急救給自己動點小手術。
可麵對年幼的孩童,一時竟束手無策。
駐守在黃昏之館的醫生與護士已經在急救室待命,太宰卻又表現出對就醫的抗拒,表示了對醫生的厭惡,又說自己困了想睡覺,無論如何總之睡一覺就不痛了。
他們本能夠強行把男孩抱走,但是看著他麵色蒼白、靠坐在床頭腦袋一點一點的模樣,終究還是停手了。
隻是通過電話嚴厲警告了不知為何沒能接到電話的醫生,囑咐對方時刻準備為小少爺檢查身體。
留下本就排好班輪值的萊伊,留在臨時改造的病房裡看守…………不、“照顧”。
反正經過這麼一通折騰,再也沒人敢對太宰小瞧。
也再也沒有人敢放心太宰一個人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順著樓梯下到第二層的時候,蘇格蘭問。
他的麵容上終於消散了方才的震怒,但是也不像平時一樣、露出浮於表麵的平和微笑。
“……”波本走在他身邊,一時半會沒有說話。
沒有旁人在他眼前。那張總露出些許危險意味的帥氣臉孔上,連半點表情都沒有了。
他們又沉默了一會,終於走進一樓的起居室。
黃昏之館的麵積實在太大了,主樓、側翼,不同用處的房間,甚至用於拷問的地下室,總之應有儘有、數目可觀。
平日裡全靠組織下層的仆從維持全館正常運轉,而負責黃昏之館的管家,應當是“那位先生”信得過的心腹之一吧。
這間黃昏之館,也是頭一次向組織高層成員開放。
可惜,由於正巧在鬆本市附近做任務、因而第一波趕過來的威士忌三人組合,無論是誰,都沒有多餘精力熟悉館內環境了。
一走到起居室,蘇格蘭先給自己倒了杯水,潤潤焦渴的喉嚨。
而波本交疊起雙腿,往沙發上一靠。
“……我也說不好,”波本沉默了一路,這才若有所思的:“要不然買本兒童心理學吧。”
蘇格蘭有些無語,“認真的?”
他仰頭灌了半杯水之後,又給同伴倒了一杯,一邊遞過去一邊將信將疑的:“那種心理學,光看書沒用吧。”
波本喝了一口水,仿佛才意識到自己許久沒補充水分了一樣,咕嘟咕嘟喝完了、示意再來一杯。
“那你說怎麼辦?”
波本重新接過杯子,一邊在手上轉著,一邊思索:
“……或者先把身體調養好吧。”
“你說的也對。”蘇格蘭讚同他,“總之等小少爺睡醒了,先壓著人讓醫生做個整體身體檢查,再看看下一步怎麼針對性調養。”
波本“嗯”了一聲,琢磨起來:
“這麼說的話,大量失血之後恐怕會胃口不佳。我等下問問廚房準備了什麼餐點,不行的話我親自去看看。”
“…………等一下。”
這時候,終於有人忍不住了,開口打斷。
說話的是身材曼妙的美麗女性。她在兩個人走進起居室前剛剛抵達黃昏之館,沒想到這兩個像是沒看見她一樣自顧自地討論起來,內容還儘是些叫人費解而摸不著頭腦的東西。
波本略有些驚訝地看她一眼:“你來了啊?貝爾摩德。”
倒是蘇格蘭掛上麵具似的微笑,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見,你也來覲見小少爺?”
頓了一下之後:
“小少爺剛睡,不介意的話,你還是等會兒再去吧。”
貝爾摩德倒沒覺得被冒犯。新奇感壓過了惱火感,她用手指撥開肩頭卷發、笑著試探:
“連‘那位先生’都被驚動了吧,作為下一任繼承人的小少爺居然試圖自殺————”
“沒那回事。”波本冰冷地看她一眼,斷言道。
“不會有下一次了。”蘇格蘭臉上的笑容消失得一乾二淨,沉聲否定。
“???”貝爾摩德臉上的笑容差點僵住。
——怎麼回事??剛接到郵件時你們的反應不是這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