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忠心耿耿。”太宰自嘲地說。
同為藤四郎家族的短刀,藥研聽到太宰這樣說了,便微微仰起臉來看他。
目視著自家兄弟走向最後的戰場,藥研藤四郎試著彎了彎眼睛,從身上淡淡浮現出些許微笑般的感覺。
“……謝謝。”
藥研藤四郎回答。
不是為了最終的這道命令,而是為太宰將這道命令說了兩遍的舉動。
——為了這份隱晦而徒然的溫柔。
‘叮’的一聲。
電梯成功解鎖了。
與此同時——
用身體頂住密集的槍火,白虎攀到高處,一躍而下!
***
穀崎離開了黑手黨的本部大樓,藏身於停在附近的、武裝偵探社貨車的載貨台上。*
“離預定的日落時刻隻剩三十分鐘了嗎。”穀崎一邊確認手表時間,一邊不安地說道,“芥川君,要是一切順利就好了……”*
這樣自言自語著,穀崎手裡的動作慢慢停歇了下來。
“是誰呢、那個,”他連聲音都一並低了下去,“空出了撤離通道的、男人……”
奇怪的不安感纏繞在心底,穀崎說不清楚這份惶惑從何而來。
他並不想疑神疑鬼,可是、可是那個,同錄像中港口黑手黨首領、同那個人形貌一致卻帶給他不同觀感的男人……
不知為何,總讓穀崎有一種“一期一會”的預感。
但是,持續不斷向前轉動的命運齒輪,並不給任何人停下來喘息的間隙。
忽然之間,從失去意識躺倒在地上的泉鏡花的懷裡,傳來了手機自主運轉的聲音。
“什、——等一下!”
穀崎慌慌張張地抓過手機,然而早已被遠程奪走了操控權的機械,並不為人類的意願所停止。
“夜叉·白雪。”
那個聲音裡夾雜著一股合成感的雜音,但毫無疑問是芥川的聲音:
“殺害·終止。”
如此,吐出了最終的命令後,便自動切斷了手機的電源。
鏡花的上方,雪白的夜叉白雪輕輕點了點頭,然後便消失了。*
***
“……這樣一來,能夠挾製我的籌碼,也消失不見了。”
來人款款笑道:
“妾身的怒火,想必也早已做好準備,好·好·品·嘗·吧?”
這裡是,最頂端的走廊。
昂貴到貴族難求的歐洲頂級手工地毯,瑰麗的玫瑰花窗,古典而西式的大理石柱。
走廊的最裡側,便是重重守衛之下的——首領辦公室。
可是,安靜盛開在這片黑暗裡的,還有最後一朵豔麗之花。
“我沒想到,排除掉一周目刑訊室的交集,你居然還會為了他站在這裡。”太宰在聲線裡微微浮現出一點笑意說:“紅葉姐。”
……是了。身穿綴有紅楓葉的曳地和服、僅站立在這裡便已為這片黑暗增添上一抹亮色。
如此一位姝麗,除了身為港口黑手黨五大乾部之一的尾崎紅葉,不做他想。
麵容美豔的女性一聽到這句話,便抬起和服長袖,掩在唇前靜靜笑了。
“我也沒想到,”尾崎紅葉柔聲說,“敵人會出現這種令人發笑的紕漏。……難得你是迄今為止偽裝首領最為像模像樣的一個,可你難道沒聽過自己的聲音?”
太宰聽了便一抬雙手,十足苦惱,裝模作樣地搖頭喟歎:“我能有什麼辦法?一切都是‘太宰治’的不好,去怪那個家夥啦。”
尾崎紅葉聞言又笑了一下,緋紅的雙瞳微微眯起來。
“我不管你和首領有什麼恩怨,說到底,這也不是我能夠參與的事。”尾崎紅葉說。
這句話裡隱隱透出些驚人的、港口黑手黨五大乾部與首領之間的罅隙,若是將這樣一條情報透露出去,想必會在地下世界裡引起一番地震般的大震蕩,諸如“掌控關東的那個黑手黨首領(你們都知道的那個誰)居然和屬下不合”之類,顯而易見內閣的官員們會為此高興地舉杯歡慶,通宵個兩三天。
可是尾崎紅葉既然敢在這裡將這句話說出口,想必是不打算讓這條隱蔽的消息流傳出這棟漆黑大樓的……哪怕一個字都不行。她早已將港口黑手黨視為自己的棲身之所,為此哪怕近四年隱隱感到心冷,也不曾離開。
因此,尾崎紅葉將雙手輕按在傘柄上,身後[金色夜叉]浮現出半人高的身影。
“交易就是交易,”尾崎紅葉溫聲說,“首領成功護住了小鏡花,我也不能讓你們通過這條道路才是。”
太宰無聲地歎了口氣:紅葉姐,你倒是好好守住了這條正前方的走廊,沒讓任何一個敵人從這裡通過去。……可你知道首領辦公室還另有一條密道嗎?
有人裝聾,有人作啞。
在這場謀殺裡,所有人都是同謀。
想到這裡,太宰油然又生出一股索然無味來。他便合了合眼睛,選擇了下一次的謀殺。
“去吧,藥研。”太宰平靜地說,“該你了。”
——我們早晚。
——要在地獄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