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2 / 2)

皇家美人 泊煙 7142 字 5個月前

可著急也不是辦法,他這身子骨,不能去幫忙,不拖累人家已經算好的了。

就這樣過了兩日,傷亡的人數一直在上升。那座倒塌的食肆底下挖出了不少的屍體,基本都是被大石或者橫梁砸死,但也有幾個幸存者。隨著時間流逝,下麵的空氣隻會越來越少,活著的幾率也越發渺茫了。

喬叔就坐在附近的棚戶裡,一直沒有回去。每挖出一個人,他就站起來看看,心中既怕看到沈瀠和相思的屍體,但又存著希望。他發現那個來安慰他的年輕人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過眼,一直在忙碌,原本整潔的衣裳上滿是臟汙,手在微微顫抖也沒吭聲。

喬叔聽旁邊的人都喊他大人,才知道是個官。

這年頭,肯這樣親力親為,不辭勞苦的官吏實在是少見了。

“閃開,都閃開!”不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喬叔連忙朝棚戶外麵看去。隻見一匹快馬當先,風馳電掣般地往這邊狂奔而來。騎馬的人正是裴延,他的雙目通紅,不等馬停穩,就從上麵跳了下來,一個健步跨進棚戶,四處看了看。

“侯爺!”喬叔蹣跚地走過去,兩日未吃東西,實在沒什麼力氣。

“人呢?”裴延抓著他的手臂問道。

“在那底下,還沒有挖出來。”喬叔伸出手,顫抖地指向不遠處。

那是整個市集最大的一片廢墟,坍塌的磚石木塊堆得像個小山丘一樣,不少人在搬上麵的石塊和巨木,都是房屋原本的建材,隻是進度緩慢。

裴延倒吸一口冷氣,心頭仿佛壓了一塊大石。距離地動已經過去兩日了,人還沒有找到……這些東西壓下來,人會沒事嗎?他搖了下頭,摒棄腦海中不好的念頭,直接走了過去,獨自開始搬那些又重又大的石頭。

人群中有官吏認出了他,心中大驚,趕緊跑去稟報馮邑。馮邑累癱了,正躲在棚戶的後麵。謝雲朗這個上官沒有歇著,他自然也不敢當麵說累。可他到底是□□凡胎,實在扛不住了,偷偷找了個無人的地方休息。

馮邑躺在一輛裝著稻草的板車上,雙手捂著耳朵:“什麼事都等我睡一覺再說。”

“不行啊大人!”那官吏小聲道,“靖遠侯來了!”

馮邑一個挺身坐起來,扶正官帽:“怎麼這麼快?我以為從前線的軍營到這裡,少說也得花兩日的光景。他人在何處?”

“在外麵搬石頭呢。聽說底下埋了一個很重要的人,還沒挖出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馮邑趕緊從棚戶後麵走出來,看到裴延的身邊已經圍了不少人。有的是他的部下,有些則是城中的百姓。他們紛紛勸他不要蠻乾,可他仿佛聽不見一樣,獨自抱著需要幾個人合抱的巨大石塊下來,氣喘如牛,汗如雨下。

謝雲朗走到附近,說道:“侯爺,你這樣會弄傷自己。”

裴延看了他一眼,好像不認識他,繼續旁若無人地搬石塊。他的雙手已經被堅硬的石塊磨出道道血痕,指甲裡全是汙泥。可他好像渾然不覺,眼神堅定地在尋找什麼。

謝雲朗知道,裴延現在看起來與平時無異,但渾身燃燒著一種強大的信念。那信念如同巨龍一般,仿佛要衝上雲霄,有著毀天滅地的能量。他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在聽到皇城的喪鐘時,也是如此。那種瀕臨絕望的崩潰,巨浪般將自己吞沒,眼前隻剩無儘的黑暗。

他知道一旦支撐裴延的那個信念破碎,結果便會如同地崩山摧般慘烈。

“侯爺!”周圍的人此起彼伏地叫著,但裴延誰都不理。他們紛紛猜測,這底下究竟埋了什麼人?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能讓堂堂靖遠侯失態至此。

“彆說了,快幫忙吧。”謝雲朗對左右說了一聲。當初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度過來的,可能因為家族和妻兒,才慢慢地接受了事實。此刻看到裴延,感同身受,想幫他一把。

但願他想救的人,還活著。

裴延在離開軍營之前,還是點了一批士兵,讓昆侖和青峰領著,趕來大同增援。他們是步行,緊趕慢趕,還是比裴延晚了半日抵達。這幾百人的隊伍各個累得疲憊不堪,但誰也不敢提休息的事,立刻開始清理現場的廢墟。

有了他們的幫助,速度總算加快,壓在土堆上的大石塊基本都被搬開了。

裴延的心裡隻有一個信念,隻要沈瀠活著,隻要她還活著,他願意減壽,甚至可以放棄這滿身的榮耀,隻求老天爺將沈瀠還給他。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對她有這麼深的感情。大概因為從沒得到過什麼,所以唯一握著的東西,才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開。

他的力氣已經完全用儘,累得毫無知覺,手麻木地挖著土,喉嚨乾澀得幾乎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可他顧不得,停不下來,也根本無法停下來,反而更加用力地挖著。

喬叔等人從未見過裴延如此,有些被他嚇到,心中不忍。已經過去兩日半,生還的可能越來越小。但誰也不敢告訴裴延這件事。

“這裡好像有人,快來幫忙!”謝雲朗高聲說道。

裴延抬起頭,迅速地奔過去,看到沙土裡露出衣裳的一角。是翠綠色的錦袍,十分眼熟。

他一把推開謝雲朗,自己跪在旁邊使勁地刨土,終於看到那張熟悉的麵孔漸漸露出來。他狂喜,用背強行頂起她上方的巨木,其它人七手八腳地把沈瀠抬了出來。她下麵還有疊在一起的幾個人,每個人都尚有微弱的呼吸。他們運氣算好,這個地方剛好被兩個交疊的橫梁木頂住了,恰好留出空間,所以他們沒有被巨石砸到,也有呼吸的餘地。

“沈瀠,沈瀠。”裴延不敢碰沈瀠,怕她身上有骨頭受傷,隻用手輕拍她的臉頰。他已經發不出聲音,隻能張著嘴巴,發出“啊嗚”的幾個悶聲。

謝雲朗看見躺在地上的人,暗暗吃了一驚。這不是……裴延的那個妾室?她怎麼會在此處?

他皺了皺眉,地上的那個人仿佛動了一下,恍惚間好像聽到她說了句:“裴章……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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