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王殿下。”她駐足立在原地,側過身子麵對著他,因身高差的緣故,她為了能夠看著他臉說話,不免也要仰起頭來的,“當初,是你讓章縣令不論用何種手段,都要把我娶過門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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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佑楠今兒一整天都呆在了京郊軍營處,最近一段時間來,他日複一日,月複一月的不停練兵。當那個他派去保護妻子的護衛突然出現在軍帳中時,他便知道,想來是城裡出了什麼事。
當得知妻子在不明緣由的情況下就突然被宮裡發下來的一道口諭宣進宮後,趙佑楠便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
隻是京郊軍營處畢竟不在城內,縱是快馬加鞭,也得有一會兒才能到宮城門口。
等他好不易趕在宮禁前趕至宮門口時,卻瞧見妻子並肩衡陽王一起正緩緩踱步從宮內走出來。見狀,趙佑楠沒有立即迎上去,而是及時勒馬停下,然後退至一邊藏匿住。
他知道這樣做不君子,但他既然知道妻子和衡陽王之間曾有過那樣的關係在,他總也是想知道妻子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的。
有的時候,信任是一回事,但身為男人的占有欲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自然是信任自己的妻子的,他自然也知道她和衡陽王那都是過去的事。但有時候一旦真正愛上了一個人,心裡真正裝下了這個人後,哪怕她無意間和誰多說了一句話他都介意,更遑說她曾經還對這位衡陽王殿下動過心。
說來也巧,他正想知道妻子心中真正的想法時,便就聽到她問了衡陽王有關章揚的事。
趙佑楠濃眉揚了揚,越發屏息靜氣,挺拓偉岸的身形立在一旁黑暗中,隻一雙耳朵豎得高高的。
有些期待,也有些緊張。
衡陽王沒以為她不知道這事,畢竟她如今的夫婿趙大將軍不是個沒有手腕的人。但凡他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其實章揚是他的人。
隻是,衡陽王以為有關這件事他們彼此心中清楚,但會心照不宣的不提。沒料到,她會這般突然提起。
衡陽王被問的有些措不及防,一時麵上也難掩為難之色。
柳香也並不是想要為難他,本也是隨便問問的。反正都是過去的事了,其實知不知道也沒什麼的,他不想說,她自然也不會逼問。
見他麵露難色,柳香倒給了台階下,又說:“算了,左右也都是過去的事了。”
但又加了一句:“原憑他的身份,我嫁他是高攀的。隻是,他這個人品性不太好,我當初若真嫁給他過日子,想來日子艱難。”
章揚那個人在他麵前表現得謹小慎微,凡事恭恭順順。且他又算年輕有為,衡陽王原覺得,若她嫁這樣的人為妻,上頭又有自己罩著,想來日子不會難過。
隻是他沒有想到,那個章揚對上有一套,對下又有一套。這是他一時失察,險些送她入狼口,是他的錯。
“此事確是我的錯,我和你道歉,真心的。”此刻道歉是誠心誠意的,當時的確是他有利用她之心,想留她在身邊,看守在自己眼皮底下,以便到時候為自己所用。
但他又不想再去見她,怕見到後便不能控製住自己的心。所以,就想了這樣糊塗的一個招數。
柳香卻笑了,忙說:“殿下何等尊貴的身份,和我道歉,實在不該。”到底不想再和他有什麼牽扯,於是柳香說,“殿下回吧,我自己認識回家的路。”
說罷,柳香朝他恭敬福了個禮,而後轉身就要走。
衡陽王卻喊住了她,想問一句是不是她心裡恨他,但又覺得實在沒這個必要。左右已經做儘了傷害她的事,又何必再假惺惺問這樣一句。
話到嘴邊,衡陽王又咽了回去,隻說:“我讓王府的車送你回去。”
“就不勞煩衡陽王殿下了。”柳香還沒回答,趙佑楠便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是騎快馬過來的,手上牽著韁繩,身後跟著一匹棗色高頭大馬。
男人直接從軍營演練場來的,身上還穿著一身輕甲。天氣越來越熱,甲裝又厚重,加上他方才趕過來時因怕妻子在宮裡出事,所以不免趕急了些,此刻一頭汗還沒退下去。
走過來時候,熱風吹著他身上的熱氣到柳香鼻端,柳香能聞到獨屬於他身上的男子氣味。
看到自己丈夫,柳香眼中喜色藏都藏不住,忙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在衡陽王麵前,趙佑楠也不藏著自己對妻子的好,直接衝她笑說:“早就來了,你們方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這幾句話,不免說的有幾分孩子氣。
柳香聽懂了他話中意思,不免有些訕訕的。倒不是怕他找自己算賬,左右她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隻是,平時瞧著挺威嚴肅穆的一個男人,這會兒卻是用這般拈酸吃醋的語氣和她說話,她不免覺得有些幼稚。
但柳香還是很給他麵子的繼續接他的話道:“你是見我這麼晚了還沒回家,特意來接我的吧?”又解釋說,“是玉嬪娘娘召我入宮的,她想見見我。方才在玉嬪娘娘宮裡遇到了衡陽王殿下,娘娘便讓殿下順道捎帶送我一程。”
如此,趙佑楠便朝衡陽王抱拳道謝說:“那臣代內子多謝玉嬪娘娘和衡陽王殿下。”
衡陽王如此聰明的一個人,不會看不明白這對夫妻一唱一和的在這裡和唱是什麼意思。人家夫妻早就一條心了,如此這般,不過是故意做給他看的。
於是衡陽王也沒再自討沒趣,隻衝趙佑楠淡淡點頭道:“大將軍不必客氣。既大將軍親自來接柳大人了,那本王便先告辭。”說罷,又衝二人一頷首,而後轉身便登上了郡王府馬車。
柳香站在風裡,仰頭笑望著跟前的男人,又指了指他身後的馬,問:“你騎馬來的?那我怎麼走。”
趙佑楠則無視她的故意討好,直接說:“彆打岔,等一會兒回去再細細算賬。”又問,“上次教你騎馬,怎麼騎的還記得嗎?”
柳香有些不高興他說回去算賬這句話,她做錯什麼了?要和她算賬。
於是她也就興致缺缺說:“不記得了……”
趙佑楠說:“不記得了就現在再教你一遍,你好好學。”說罷,他伸手摟著人纖細腰肢就直接翻身跳至馬背上。
柳香都要被他嚇死了!
坐穩了後,柳香皺著臉說:“你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趙佑圈她在胸前,雙手越過她握住韁繩。嘴裡“駕”了一聲後聞聲垂眸看了眼,繼而笑著問:“那我們現在要回家了,你準備好了嗎?”
柳香有點恐高,尤其這馬好像比一般的馬更高大。柳香垂眸左右望了望,跟他說:“你一會兒騎慢點。”她沒說自己害怕,而說的是,“大街上縱馬,太快的話不好叭?”
趙佑楠倒暫且沒縱馬,隻雙腿夾了下馬肚,打馬緩緩往前走。
見她明明是自己害怕,卻還為自己的害怕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趙佑楠笑道:“左右我渾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從前又不是沒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縱馬飛馳過,我無所謂。”
柳香咬咬牙,索性也就求他道:“是我害怕,求求你了好嗎?”
“這還差不多。”嘀咕一句後,趙佑楠便縱馬疾馳起來。
不過,到底顧著人,也沒太放肆。
回到家,天早黑透了。
柳香是吃過飯回來的,所以,丈夫坐桌邊吃飯時,她則牽著兒子手和他一起來來回回走路。墩哥兒快滿周了,如今路能走穩。
小孩子剛學會走路時就是這樣,不肯要人牽著他手,都覺得自己很能乾,自己一個人可以走。柳香見兒子人不大脾氣倒是倔得很,於是見他拚命要甩開自己手,也就不管他了。
誰知她手才一丟,墩哥兒興奮的就要跑。結果腳下一個踉蹌,就摔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起初倒沒哭,自己摸著桌腿就爬起來了。但起來後看到所有人都在望著自己,他好像這才忽然想到自己摔跤了,這時應該哭一哭的,於是“嗚哇”一聲就嚎啕大哭起來。
小孩子哭起來真是奇怪,眼淚說來就來。
柳香沒再像小時候那樣寵他,隻等他哭夠了後,她才繼續去重新牽起他手來,然後和他講道理。
墩哥兒能聽懂,一雙大眼睛蓄滿淚,委屈極了。但還是很聽娘親的話,娘說什麼,他都側耳認真聽著。
自那回玉嬪找過柳香一回後,可能聊的很是投契吧,之後倒常會召柳香入宮。柳香其實對玉嬪娘娘沒有意見的,甚至很喜歡和她老人家相處的那種感覺。
隻不過,去關雎宮五回倒有三回能在關雎宮那兒碰上衡陽王,這不免就讓她有些漸漸不再想去那兒了。
柳香猜不出這事是不是巧合,又或者說,是衡陽王故意見她入宮便來接近她的?還是說,這便是玉嬪故意這樣安排的。
柳香自不可能和玉嬪說以後若是衡陽王殿下入宮請安就不要再召她入宮這樣的話,縱然心中不太舒服,柳香也隻會回來把這件事和自己丈夫說了。
趙佑楠一直有在查衡陽王七年前接近妻子的目的,但一來因為時間有些遠了,二來對方畢竟是一個郡王,想越過他身邊的人手直接去尋衡陽王的用意,不免有些難。
其實趙佑楠心中隱隱有個猜測,隻是,妻子的那位祖父他從不曾見過,一直都是聽說他手藝高超,他也不知道他手藝高超到何種地步,以至於讓衡陽王殿下那麼早便目標精準的去接近他老人家。而如今即便是他老人家早已身故,這位殿下竟還不放過妻子。
難道,這柳家是藏了什麼寶貝,衡陽王是想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