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不到徹底忘掉他,索性就不要去害彆人了。
阮琴說:“嬤嬤,你說,便是我願意去給他做妾,他為何也不願意?我也不想怎麼樣,隻要能隔個三五日就可以看到他,陪著他一起坐著品品茶談談詩詞就好。可你方才不過隻說了幾句,他便惱了。我知道我臟,我配不上做他的妻,可連卑賤的妾也不行嗎?”
陳嬤嬤忙說:“姑娘你勿要怪罪老奴,方才是老奴多嘴了,險些害了姑娘名聲。隻是,二爺未嘗說的不對,你忘了他吧。”
阮琴目光茫然望著一處,聲音猶如是從遠方飄來的一樣,隻聽她輕聲說道:“若忘記一個人真有這麼容易,那這世上,便少了許多痛楚了。除非抹了我的所有記憶,否則的話,我想我是做不到去忘記他的,這輩子都做不到。”
陳嬤嬤何嘗看不出這些?她在她身邊陪了五年了。正是因為知道,這才有方才她求二爺那一幕。可二爺態度已經很明確了,甚至都不需二奶奶說什麼,他當即就拒絕了。
若是都這樣了,姑娘又還執著什麼?
陳嬤嬤還想勸,但又覺得她這般過分的執著怕是一句二句勸不好的。所以,索性暫時也沒再扯這個,隻轉了彆的說:“大夫交代了,姑娘你可要聽話。好好吃藥好好休息。這天一日比一日冷,姑娘得先把身子調養好才行。”
“若有一個好身子,彆的什麼都不是問題。若沒個好身子,再多談這些,都沒用。”
“嬤嬤,姑娘的藥熬好了。”外頭一個小丫鬟適時走了進來。
陳嬤嬤忙伸手去接過,並且端到阮琴跟前來。阮琴盯著這碗黑乎乎且臭氣熏天的藥,蹙眉,一時陷入了沉思。
阮琴的身子的確很不好,藥一直吃,身子卻一日比一日弱。陳嬤嬤又請了大夫來瞧,大夫說是她心思鬱結成疾,若是再不好好紓解,怕是有傷及性命。
若再這樣下去,怕是活不過今年了。
陳嬤嬤聽大夫這樣說,先是大驚,最後心痛到極時,一個人偷偷抹眼淚,卻也不敢告訴阮琴。
但瞧著主子一日憔悴一日,陳嬤嬤到底不甘心,最終又去了一趟趙侯府。不過,這次卻不是去的青雲閣,而是直接去的溢福園。
趙老太君一直都知道自己孫兒有安置了一位將軍的親妹在外頭,她記得,當年小鄭氏為了找二郎的錯,費儘心機翻出過長興坊的賬來。小鄭氏當時當著先侯爺的麵指責二郎在外頭供養外室,實在是辱沒門楣,希望侯爺動用家法。
後來一查,才知道,原不是他養的什麼外室,隻是受托安置了一個將軍的親妹而已。
當時小鄭氏為了這件事,還狠狠吃了一回虧。
如今這陳嬤嬤一提起來,趙老太君就有印象了。
“那位阮姑娘,老身還記得。她怎麼了?”老太君見這陳嬤嬤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跪在這兒一臉鼻涕一臉淚的,實在也可憐,便讓她先起來再回話。
陳嬤嬤道了謝起身回話說:“阮姑娘身子一直不好,每回換季都得病一場。這次病未好時又受了寒,更是雪上加霜。如今大夫來說,姑娘已經病入膏肓了。”
說著又跪了下來,哭求道:“老太太,您最是個心善仁厚的,是個活菩薩,您不能見死不救的啊。姑娘一個人住在那處院落裡,委實可憐,連個能和她說幾句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大夫說……大夫說姑娘再照這樣病下去,怕是熬不到年關了。”
“奴婢伺候了姑娘一場,好歹有些情分在。所以,今兒鬥膽求到您老人家麵前來,希望您老人家能做個主,接了姑娘到府上來住吧。府上人多,人氣旺,也不必多照拂她什麼,奴婢會好生照拂她。隻希望,偶能有人去看她一眼陪她說說話就行。”
聽說那丫頭病得都快要不行了,趙老太君著實吃了一驚,忙問:“此事二郎知道嗎?”
陳嬤嬤說:“前幾日二爺有攜二奶奶一道去探望過姑娘,二爺知道姑娘病了。隻是如今姑娘越發病入膏肓,奴婢沒告訴二爺。”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好好伺候你家姑娘。等二郎回來後我問問他,到時,定會差人去給你一個說法。”
陳嬤嬤是個識趣的,忙就應著退了下去。
趙老太君活到如今八十多高壽了,什麼樣的彎彎繞繞沒見過。她見這嬤嬤有事不去找二郎,而直接過來找她,心中就起了疑惑了。
她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也不好隨口答應。所以,隻能先讓陳嬤嬤回去等消息,等她問完二郎後,再給回信不遲。
那位阮將軍,她是見過的。他和二郎同歲,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那可真真是個忠君報國的好兒郎,雖出身貧寒,但卻為人正義。從前他見二郎常入煙花之地不務正業不惜名聲,他還苦心勸過。
她記得,二郎與她說過,那位阮將軍戰死時,二郎就在他身邊,他們二人是一同率領部軍執行什麼任務時犧牲的。臨死前,他也沒有彆的願望,隻希望二郎可以找到他年幼的親妹,並好好善待。
這樣一個英勇的兒郎,他的親妹既是托付給了趙家,老太君覺得,趙家是有義務好好照顧那位阮姑娘的。
趙佑楠才回府,人還沒往青雲閣去呢,就被老太太打發的人請去了溢福園。
趙佑楠夫妻二人是一道回來的,所以,柳香自然也是跟了過去。
老太君瞧見柳香,也不意外,隻讓他們一起坐下來說話。
等坐下來後,老太君則把那陳嬤嬤過來的事說了。趙佑楠聽後,沉默了一瞬,而後才說:“那祖母是怎麼打算的?”
趙老太君心裡自是已經有了主意的,於是她說:“你與她兄長是生死與共的戰友,他臨終時,你又對他做了承諾。咱們趙家人,自當是得一諾千金的,便是你祖父如今還在的話,也會好好善待這位阮姑娘。”
“隻是……你原當她是妹妹,她卻起了不該有的心思,這我也不能容。住進府來養病自然可以,但卻不是住在你們的青雲閣,而是搬到我溢福園來住。我想,若是她願意的話,我再認她為乾孫女,日後權當祖孫處。等她何時身子調養好了,自己也能想得開了,再適時替她擇一門好的親事。”
“你們看,這樣可否?”
趙佑楠沒說話,隻是扭頭看向妻子。
柳香說:“祖母安排得甚好,這樣才是最好的安排。”
老太君對柳香說:“香兒隻管寬心,就算她來了侯府養病,我也絕不會讓她生出絲毫事端來的。住在我的溢福園,有我的人看著,但凡她做出點什麼動靜來,我都會知曉。”
柳香卻笑著道:“其實祖母不必如此費心,隻要二爺時時小心些就行,不要再中了誰的迷藥失了身才好。”
趙佑楠也笑,側頭望著妻子說:“我除了失了身給你,還給過誰?”又適時趁機表白,“若我不想,誰給我下迷藥都無用。”
柳香:“……”好吧。
看到這對小夫妻感情這般好,老太君心裡樂得跟抹了蜜糖一樣。
“好,好,你們這樣才叫好呢。祖母見你們這樣,心裡高興。”老太太笑。
但想著二郎夫婦好,大郎和慧娘卻……老太太不免又惆悵起來。
雖說二人和離了,但如今都未再婚嫁,老太太難免心中不會再存一些念想。她希望慧娘能和大郎和好如初,希望她再嫁到侯府來。
“香兒,慧娘近來如何?”老太太忽然問。
柳香忙收起了和丈夫的暗中較勁,認真回答老太太的話說:“慧姐姐如今日日去精匠坊忙,日子過得充實又快樂。祖母您放心,慧姐姐早好了,沒什麼大礙。她性子豁達,想開了後,就什麼都不在意了。”
老太太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忙問:“當初他們二人和離,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們可知道?”
“這個……”柳香想著她答應過慧姐姐的事,便隻能在老太太這裡撒謊了,她硬著頭皮說,“他們二人間過於私密的事兒,慧姐姐不和我說,我也不好多問。但二爺和大哥從小手足情深,想來二爺是知道的,是吧二爺?”
趙佑楠正在擰著英氣的眉陷入沉思,冷不丁的,就見妻子把問題轉到他這兒來了。他坐正身子後,也一本正經說謊騙老太太說:“他們和離那日,孫兒就去大哥書房問過他。但祖母您是知道的,隻要他不想說,孫兒也拿他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