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裡廣播聲音挺大的,剛才他也聽了個全須全尾,算是知道這小姑娘身上發生了些什麼。
現在看小姑娘哭得稀裡嘩啦,大爺好心地勸:“是啊小姑娘,你也是高三的了,再咬咬牙衝一衝,等高考考上好大學了,以後你就不會遇到那種人了。”
門衛大爺也不是什麼有文化的人,思想觀念很有局限性。大概在他的觀念認知裡,就覺得考上好大學的娃娃都是品學兼優的。
寒露很少體會到外界傳來的溫情,或許偶爾有過,她卻從沒放在心上。因為她知道很多路人的溫情是短暫的,廉價的。
曾經年紀尚小時她也遇到過看她可憐,想要替她改變成長環境的好心人。
剛開始對她百般可憐同情,可等知道她父母是怎樣的人,再看她時,哪怕努力掩飾,依舊在眼底透露出對她的懷疑審視。
就好像已經提前預知到她的未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人。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樓叔叔說,他晚上還要來接她放學。
一顆無依無靠的心,忽然就這麼有了著落。
哪怕這份著落可能是短暫的,可能是要付出代價的,寒露還是想要不管不顧,付出一切地去抓住它。
所以她想要在樓叔叔麵前表現得更好,更乖巧。
寒露抹著眼淚笑著小聲跟門衛大爺道了謝,又轉眸看向樓嵐,想要說什麼,卻又嗓子眼堵著不知說什麼好。
半晌,她才握緊拳頭,低頭乖乖“嗯”了一聲。
“嗯就趕緊回去啊,該要做操了吧?”
樓嵐眯著眼居高臨下看著她,抬了抬下巴讓她走。
有心想要等他走了自己才回去的寒露抿唇抬眸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躲閃開,乖乖轉身一步一步離開。
等憋著一口氣走到一棵黃果樹下,寒露終於忍不住轉身回頭看去,卻見男人依舊站在那裡,連站姿都沒變,隻是用幽深的黑眸靜靜注視著她。
男人站姿並不如何挺拔,甚至還有些歪,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一身骨架好似也被他散漫的氣質浸透,就連唇上叼著的煙,都透著股漫不經心。
這樣的他,無論誰來看,都不會認為他是什麼好人。
絕對是走在大街上遠遠看見了就要下意識繞道的那種。
可寒露卻看得心頭像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這樣的他,也整個烙進了她的腦海裡。
見她又轉身看回來,男人回過神,又抬手擺了擺,示意她趕緊走。
眉頭皺著,顯得有些不耐煩。
寒露卻抿唇笑了,唇角綻放出一抹羞澀靦腆的花來,纖細的手也抬起來小弧度擺了擺,而後轉身大步離開。
知道他在原地等自己,知道晚自習放學時,無邊寂靜的街道,昏暗的小巷,都會有他陪著,寒露突然覺得今天天氣真好。
雲霧撥開了,陽光照下來了。
寒露回去後,又被趙老師叫去校長辦公室,校長給予了親切的問候與關懷。
末了才仿若隨意地問起寒露有沒有見到她叔叔。
寒露大概也知道怎麼回事了,心下如何想不重要,麵上一派靦腆乖巧地表示這件事她也沒想到會發展成現在這樣,不過還是感謝領導感謝老師幫她澄清了謠言。
至於這兩天受到的惡意騷擾?寒露想都沒想過要告訴學校。
學校領導這麼容易就站在了她這邊,看起來和藹親切又富有正義感責任心。
可寒露沒有感動,沒有感激,反而有些荒誕的想笑。
所以其實人,隻有強勢,豁得出去,讓彆人怕了,知道不好惹了,才會開始能看見她的訴求嗎?
至於班主任所說的工作疏忽,沒能第一時間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不過聽一聽罷了,誰若是當真了,誰才是真傻。
真心為她費心、為她付出的,是那個總愛叼著煙歪著肩膀的男人。
再次回到班上,大家的注意力依舊會放在寒露身上。
不過比起寒露,他們現在更關注的還是張佳。
張佳沒臉回教室,在廣播室念完檢討書後就硬著頭皮請假說自己身體不適,就提前回宿舍了。趙美麗也沒為難她,反正這個學生也不是讀書的料,大概率混個高中畢業證就離開學校,也不強求。
可教室裡沒有張佳本人,大家還是討論得熱火朝天,一會兒一個猛料從外麵打聽回來。
等到第三節課下課時,寒露那個已經把桌子拉回來的同桌已經伸長了脖子,一臉八卦地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跟寒露分享她聽來的最新消息:“哎寒露,你知道張佳打&胎的事嗎?笑死了,聽說她自己都不知道懷的誰的,沒想到她居然是這種人,嘖嘖。”
寒露不感興趣,隻是敷衍地笑了笑,什麼評論也沒說,因為她知道,麵對這種事,無論自己開口說什麼,都能被人隨意扭曲成另外的意思。
最好的方法就是閉口不言。
寒露隻是低頭繼續思考老師離開時留在黑板上的拓展題。
她沒有太多錢去買題卷,所以每天老師們叫課代表謄抄在教室後麵黑板上的思考題寒露都會認真去做。
那個女同學見狀,頗為掃興地撇撇嘴,拉著板凳又往另一邊湊,終於找到了誌同道合的人,兩個人頭碰頭說得熱火朝天,等到上課鈴聲響起才發現自己忘了去廁所。
中午食堂人很多,寒露習慣了再在教室裡學習十來分鐘再去食堂。
因為有了上午家長直接找到學校討公道的事,知道寒露的人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樣隨意地逗弄欺負她。
畢竟都還是學生,對老師領導家長這三種身份,普遍懷有天然的敬畏。
隻有昨晚沒得手,反而受了傷的黃毛幾人,遠遠盯著獨自安靜吃飯的寒露,時不時說幾句話,也不知打著什麼主意。
另一頭,樓嵐回去後一覺睡到下午,起來洗了個澡,晃晃悠悠擦著頭回到床邊,彎腰單手把床墊抬起來,摸摸索索,摳出了之前壓進去的那張卡。
晚上八點多,請阿海他們幾個兄弟出來搓了一頓,幾個人勾肩搭背熟門熟路地操上家夥什,到地兒又就近在垃圾桶裡隨便騰出個黑色垃圾袋。
“這袋子結實不?彆一套就破了吧?”
“尼瑪的以為整安&全&套捅女人呢?破就破唄,又搞不出人命。”
開了句黃&腔,幾個年輕男人嘻嘻哈哈。
撿垃圾袋的那個男人扭頭去看樓嵐,見他沒吭聲,就明白今晚要揍的人根本不用掩飾身份。
得,看來樓哥這是準備提供個“長期服務”。
也不知道是哪個孫子,這麼不長眼,得罪了樓哥。
彆看樓哥平時吊兒郎當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可真讓他記恨上了,那才叫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