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第1章

第一章

汴京正月,寒意正濃,晨霜凍成的霜花如脂粉,在白府外掛起了一層帳子,乍一瞧都冷冽刺骨。

兵部尚書夫人常氏的馬車停在白府門前,車簾子一掀開,撲麵而來的風霜刮在臉上,就跟刀子割似的,常氏猛打了一個哆嗦,怒火中燒,“你說說,我到底造了什麼孽,攤上這麼一位祖宗。”

為了白府那禍害精,竟要尋死覓活。

提起她人,常氏嘴巴不停能說一個晝夜,尤其知道將來要娶這麼一個人進她周家,做她的兒媳婦,常氏對她的不滿立馬上升到恨。

性子張揚不說,還四處招蜂引蝶,除了那張臉,有何可取之處?高門世家的夫人們背地裡哪個不是避之不及,如今好了,她周家就成了這倒黴蛋。

縱使常氏將白府大小姐從頭到腳貶了個透,可今兒她卻不得不來求親,求白家大小姐能嫁進周家,做她周家的兒媳婦。

全為了她那寶貝兒子。

常氏心口窩悶堵的慌,遲遲不願挪步。

“夫人想想,等將來人進了門,性子如何還不是看夫人,白家門風本也不差,能有今日,還不是給慣出來的。”常氏身邊的嬤嬤一句話說到了常氏的心坎上,常氏胸口的悶氣總算散了大半。

常氏看不起白大小姐,但看得起白府。

若單論白家的門第,她是滿意,白府的白大人是繡侍統領,官屬從一品,她尚書府是從二品,更何況白繡侍如今還是禦前紅人。

這恐怕也是唯一能讓常氏舒心的地方。

外頭風霜凍人,常氏再也沒猶豫,雙腳踏進白府,一張臉就跟變了戲法,瞬間笑臉盈盈。

誰知卻碰了個冷鍋灶,白夫人不在屋裡。

白夫人身邊的婢女瀅姑姑接待了周夫人,“夫人這會子正在校場,周夫人先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常氏來得急,事先並沒遞拜帖,自知理虧,態度倒也客氣,“怪我來的急,沒提前打聲招呼。”說完才訝然道,“這冷霜天氣,白夫人竟也不怕凍。”

瀅姑姑回了句,習慣了,若是不讓夫人動,那才叫難受。

瀅姑姑那頭去校場知會白夫人,這頭常氏便打量起了白府。

白府的宅子是家宅,屬於白家私物,當年先皇欽賜給白老爺,連房子帶地契一並都給了,後來白繡侍上位,皇上又派人翻修了一番,氣派自然是氣派,包括屋裡的擺設也是頂尖的物件,看得出來正得聖寵。

但以常氏來看,屋子裡不坐人,少了人氣。

白府三世同堂,白老爺早年戰死沙場,老一輩的就隻剩下了白老夫人,早些年就搬到了西院,自個兒過上了清淨日子,從不理府上事務。

白老夫人膝下子嗣不多,隻有兩個兒子。

小兒子經商,一家住在南院,跟前有一兒一女。

大兒子白承皓是繡侍總管,禦前聽命,直屬皇上親管,權高位重正值當紅,當年娶了將軍府的沈氏之後,至

今未納妾,膝下育有兩兒一女。

今兒周氏來提親的,便是白繡侍唯一的女兒白池初。

白府算上白二爺家的姑娘,三代總共就出了兩位姑娘,自然金貴的很。

姑娘們上有老夫人護著,下有一群老少爺們兒捧著,說是掉進福兜裡也不為過,白二爺跟前的姑娘還好,寵地乖巧本分,偏生白池初是個不經寵的人,恃寵而驕,養出了一身的大小姐脾氣。

拿常氏話來說,

——養廢了。

等瀅姑頂著風霜到了校場,手腳已經凍僵,冷風一刮,一雙腿就跟沒穿褲子似地冷颼颼的涼,再看校場裡的幾人,隻著了兩件單衣,卻已出了一身汗。

白夫人沈氏出身於武將家,自小受門庭熏染,泥坑馬背上打滾慣了,一身的英姿颯爽,嫁進白府後,功夫也沒落下,瀅姑剛走到跟前,就見白夫人手裡的長鞭抽向跟前的木樁子,樁頭猛地一陣顫抖,帶著呼嘯聲。

“夫人,兵部尚書夫人,周夫人來了。”

白夫人抽回鞭子愣了愣,“她來乾什麼?”

“奴婢也不清楚。”瀅姑答不上來,沒見到夫人,常氏半個字都不願多說。

白夫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白池初。

“那禍害呢?”白夫人邊往回趕邊問瀅姑。

瀅姑知道夫人嘴裡的‘禍害’是誰,都說家裡的娃再如何翻天,也得有個降得住的人,白夫人就是唯一能降住白池初的人。

狠起來手裡的鞭子直往上抽。

“前兒皇上賞賜的銀線,大小姐讓繡娘縫了一件鬥篷,聽說今日完工,大小姐一早就去守著了。”

白夫人沒再問。

論起臭美,這汴京城裡恐怕沒人能賽過她白池初。

周夫人在屋裡喝了好幾盞茶,才見到白夫人,周夫人一向怕冷,在尚書府就已經習慣了烤炭火,人一坐下,身子忍不住地就往火堆跟前挨,白府的炭火沒有周府的旺,一間屋裡就擱了一個火盆,周夫人便坐在火盆跟前屁股生了根,雙手烘在炭火上正烤著,門前一道火紅身影利落地閃了進來。

“讓周夫人久等了。”

常氏趕緊起身,抬頭一看眼珠子就定了神,莫不是外頭寒霜還在,周夫人還以為自己過錯了季節。

見白夫人之前,周夫人想著這天寒地凍,誰不是一身臃腫。

可今兒算是開了眼。

她過的是冬天,白夫人過的卻是春天,一身春秋的火紅長裙,袖口處鑲著黑色

皮革,沒見其冷,反而精神勁頭比她還足,那身段說是個少女也不為過。

出門前,周夫人隻想著外頭的風霜大,怎麼嚴實怎麼裹,哪裡還顧什麼身段,如今兩人站在一起,怎麼看都不像同輩,一位身姿高挑纖細,膚白貌美;一位矮小臃腫,麵色蠟黃。

周夫人眼皮子顫了顫,心頭如卡了一根刺,一時竟忘了開口。

“周夫人快坐。”白夫人招呼了一聲,直接開門見山,“可是小女又冒犯了周姑娘?”白

夫人對自己的女兒很有自知之明。

白池初同周府的大姑娘鬨過不止一次,今兒這天氣能讓周夫人突然找上府來,怕不是小事。

“白夫人莫要這麼說,你我兩家可從未說過紅臉話,兩家孩子也是一向交好,何來冒犯?”周夫人能活到這個歲數,旁的沒有,城府有的是。

今兒就是來提親,其他什麼事都得放下。

“池初這姑娘,我可是打心底眼兒的喜歡,模樣好,性子也活躍,如今這般率直的姑娘怕是打著燈籠都難尋。”周夫人實在想不出什麼浮藻的詞來誇,單這兩句違心話,她已說的苦不堪言。

白夫人倒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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