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莊生曉夢迷蝴蝶(二十九)(1 / 2)

一篇古早狗血虐文 黍寧 12412 字 3個月前

兩人一路走向太極宮。

等走到殿門前時,常清靜卻停下了腳步。

張浩清沒有催促,站在殿內側身莞爾等待。

常清靜閉了閉眼,雖說身子不再抖了,指尖又微微顫抖起來,半晌,這才攥緊了手指,又下定了決心般地提步跟上。

太極宮前,玉蘭繞砌,雪鬆拂簷,這是蜀山的正殿,殿宇嵯峨。

三清聖祖位列其中,寶相莊嚴,受足了供奉。

青煙嫋嫋。

張浩清轉頭看他,眼神和藹如同慈父:“斂之,動手吧。”

“你當初是如何答應我的?”

常清靜慢慢地恢複了鎮靜,嗓音乾澀:“待弟子到通玄境後,就親手殺了師尊,挖出師尊真元。”

這是計劃的最後一步,也是這一切的開始。

隻是常清靜他自己都未曾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張浩清如同閒話家常的慈父一般,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說著些什麼。

“那位寧姑娘離開了?”

常清靜閉眼,掣出了那把胭脂色的細劍。

“是。”

“斂之,那位寧小姑娘人不錯,但命中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你不要勉強人家。”

常清靜攥緊了劍柄,骨節青白,幾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自從他在劍閣覓得這把多情的本命劍之後,行不得哥哥一詞,好像為他這一生下了判文。

這劍,雖說柔媚多情,但削鐵如泥,鋒銳得可劈金斷玉,無需傾注靈氣,單憑劍刃之力,便可將成年男人堅硬的顱骨如同劃破一張紙般,流暢地切開。

*

花了數天的時間,寧桃和謝濺雪終於趕到了洞庭湖。

八百裡的洞庭湖,浩浩湯湯,氣勢磅礴,遠望桃花如雲霞,水氣歊蒸,霧氣如雲。

“此處是儒門寶地。”一邊穿梭在鬨市中,謝濺雪一邊耐著性子,柔聲和她解釋。

“不少儒修在此地開宗立派。”

“我記得,三月三,上巳節當日,大儒宋淏會在此地開設一場學會,桃子你想去看看嗎?”

其實自從重生之後,她好像就懶了許多,桃桃忍不住撓撓頭,歎了口氣。

就好像沒有精力,也不愛動彈了,但這種盛會去看看也無妨,就權當是散散心了。

謝濺雪或許是看出來了她的心不在焉,主動帶她四處逛了逛,專門把她往賣珠釵首飾的攤子前湊。

看到這些琳琅滿目,亮晶晶的發簪什麼的,桃桃終於重新振作了點兒精神,臉色也紅潤了不少。

“謝道友你看這個好看嗎?”

這個有點兒像學校門口兩元店裡賣的那種蝴蝶發夾。

“這個絹花也好看。”

修長蒼白的手撚起攤位上一朵鵝黃色的絹花,謝濺雪溫和地說:“桃桃,你低下頭來,我來幫你帶上。”

桃桃有些不大自在地半低下了頭,謝濺雪神情自若,垂著眼,眼神專注地幫她簪在了鬢角。

*

劍芒倒映在太極宮朱粉塗飾的牆上。

三清聖祖前的供香,被這劍風掠過,燭火搖曳了兩下,宛如被擷下的落花般,墜地。

常清靜低著眉眼,胳膊僵硬地幾乎不可曲伸。

劍鋒破開血肉的聲音如此清晰。

溫熱的鮮血飛濺在了他臉上,眼前好像有大片大片空白鋪陳開,緊跟著,又被寸寸染成了血紅,紅得如此熱烈,如此炙熱。

飛濺入眼中的鮮血使眼睛如此乾澀刺痛。

他眼裡倒映著搖曳不定的燭火,倒映著漫天的血紅。

鮮血濡濕了緊握著劍柄的掌心,濕滑得幾乎快脫手而去。

常清靜定在了原地,劍尖再也往裡推不動半分。

“怎麼不動了?”張浩清笑著問,“我當初怎麼說的?”

常清靜:“挖出真元。”

“那便繼續。”

此時這位蜀山掌教,霜白的須發儘數被自己身體內噴湧而出的鮮血染作了血紅,每說一句話,每吐出一個字,都會有源源不斷地血沫自唇角溢出。

青年貓眼空茫地睜大了,唇瓣哆嗦著,嗚咽了一聲。

下一秒——

劍刃又往丹田中推進了幾寸,劍刃朝上,輕輕一搠,便將張浩清自丹田到前胸儘數劃開!!!

*

終於擺脫了常清靜讓桃桃長長地舒了口氣。

金蟬脫殼重生之後,她皮膚狀態那完全就是大變了個樣!足足從一個清秀的小姑娘,變成了個小美女。人氣色好了,就連逛街的熱情也高漲了不少。

和謝濺雪的相處,又讓桃桃對謝濺雪內心蹭蹭蹭升起了不少好感!

會挑首飾,會和女孩子相處的,這是多麼合適的一個男閨蜜啊!

少女年紀小,最適合這些五顏六色,亮晶晶的東西,仿佛那璀璨耀眼的光全落在了她身上。

謝濺雪好像從幫寧桃打扮這件事中找到了莫大的樂趣。

老實說,桃桃其實對逛街熱情不大,但謝濺雪臉上卻帶著笑,好像高興的樣子。

跟在謝濺雪身後,桃桃走得腳底都有些疼了,隻好默默安慰自己。

嗯,謝道友身體比較弱,生活也比較乏味,難得找到了樂趣,還是體諒一下順著來比較好。

謝濺雪很喜歡她,寧桃這個感受不是自戀。

桃桃能感覺出來這個“喜歡”,無關乎男女情愛,而是單純的“喜愛”,有點兒像喜歡個活潑可愛的小動物。

他喜歡她柔軟的,健康的四肢,喜歡她紅撲撲的臉蛋,喜歡她嬌小的身體裡好像蓄積著的蓬勃的生命力。

兩個人順著洞庭湖一路慢慢地逛,去買了衣服買了首飾去洞庭湖前坐了一會兒,宛如古今中外所有的遊客一般,又在洞庭湖附近的酒樓內點了一桌子菜。

這還是桃桃第一次和一個陌生的異性“約會”。

坐在洞庭湖的湖岸前,身下是如茵的綠草,桃桃深深地感歎道,“謝道友,如果沒有之前那些事,說不定我們真的能成為很好的朋友也不定。”

謝濺雪笑著摸了摸小姑娘的發頂:“那我們現在就不是朋友了嗎?”

“未曾想到,我將桃子你當作朋友,桃子你卻寧願和常道友做朋友,都不願做我之好友。”

“那不一樣。”桃桃扭頭看向謝濺雪。

她對常清靜,沒有多少真情,當初那個少年已經死在了王家庵,現在不過是虛與委蛇更多一些。

謝濺雪沉默了一瞬,“冒昧地問,桃子,你是如何看待常清靜的?為何願意同我下山?”

她暗戀常清靜這事兒,在當年幾乎是人儘皆知了,或許是因為真的沒感覺了,心裡的小鹿啪嘰死了,桃桃撐著下巴,看著不遠處的湖光山色,平靜地說,“說實話,我喜歡的是當初那個常清靜,那個小青椒,不是現在的仙華歸璘真君。”

“如果是當初那個常清靜,我或許會很開心,畢竟喜歡的人不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有道理的。”

“而現在,不喜歡的人不論說什麼做什麼,我都覺得是在指手畫腳,令人生厭。”

*

太極宮,三清殿中安靜極了。

是獨屬於死亡的寧靜。

突然,一聲尖叫聲驟然打破了這片寧靜。

每日例行前往太極宮清掃的蜀山小道士,握緊了掃帚,哆哆嗦嗦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神情驚駭至極。

血,好多的血!!

滿目都是血!

那位仙華歸璘真君,一跪倒在血泊中,長發染血,手上還握著一柄胭脂色的細劍,在這血色中,這柄細劍也顯得分外妖冶了起來。

而在常清靜不遠處,躺著的是被開膛剖肚的蜀山掌門——張浩清。

等看清這躺在地板上的人後,小道士更是雙眼一翻,差點兒昏死過去。

“掌掌掌教……”小道士麵色煞白,抱著掃帚一步一步往後退。

似乎聽到了殿外的動靜。

常清靜淡淡地轉過了臉,臉上還有血珠順著眼睫滑落,宛如琉璃世界中盛開的紅梅。

眼眸中是令人心悸的淡漠與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