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質疑的那少年儒生,臉色更是青一陣白一陣,又羞又愧,忙起身想要攔住:“薛姑娘留步。”
奈何寧桃這個時候已經踩上了樓梯,少年“手”長莫及,情急之下,順手就伸出了劍鞘欲攔。
這一攔非但沒攔下寧桃,劍鞘上的雕刻著的寶石花紋反倒勾住了桃桃的帷帽,將這帽子給拽了下來。
帽子落地的一刹那,寧桃懵了。
她還沒準備好迎接這光天化日之下二度掉馬,目瞪口呆之下,桃桃回過神來後趕緊去找帷帽。
帽帽帽帽子!!!
那儒生呆呆地伸著隻手,攥著帷帽:“呃……薛姑娘?”
感受到四麵八方的視線紛紛落在了她臉上,又聽到蘇甜甜怔愣和不可置信的嗓音,“桃桃?!”
桃桃欲哭無淚,咬死麵前這少年的心都有了。
這時候再戴帽子有什麼用啊!!
更讓寧桃心中警鈴大響,一瞬間汗毛都豎起來了的是,人群中有人驚訝地低呼了一聲。
“寧桃?那個在閬邱,被仙華歸璘仙君帶回去的寧桃?”
蘇甜甜怔怔地看著她,咬緊了唇,眼裡略過了點兒被背叛的痛楚:“原來桃桃你一直和濺雪在一起。”
“怪不得濺雪你說有要事要辦。”蘇甜甜扯出個勉強的笑,當下便推了謝濺雪一把,在眾目睽睽之下跑了出去。
僵硬在樓梯前,桃桃近乎麻木地想。
完蛋了。這下邵康等人看她的目光更震驚了。
接受著來自四麵八方的注目,桃桃一咬牙,忍不住轉過臉來,抿了抿唇對宋淏說:“先生,請您先上樓,我這裡還有點兒事要處理一下。”
宋淏雖然不解,卻還是體貼地點了點頭:“去吧。”
緊接著,寧桃走到了謝濺雪麵前,頓了頓,說道:“你追出去解釋吧,我先出去了。”
謝濺雪一怔:“桃桃?!”
桃桃卻已經快步離開了。
無精打采的蹲在巷口,桃桃忍不住拍了拍悶悶的胸口。
倒不是因為再見到蘇甜甜,而是覺得很麻煩。
桃桃頭大地又合攏手掌,錘了錘腦袋,忍不住原地蹦了幾下。
她就是不想再摻和到這些事情當中了。
也幸虧常清靜不再這兒,否則,肯定又是亂成一鍋粥。
作為女配,她是不是要原諒女主,桃桃有一搭沒一搭地想,然後推動男女主和好,蘇甜甜和常清靜手牽手走向幸福的明天,這樣她就能功成身退了??
就是可憐了竹馬兄,一看就是拿的是個溫柔男配的劇本嘛。
就在寧桃頭疼欲裂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個溫和的有些猶豫的嗓音:“桃桃?”
寧桃轉過身,正好對上謝濺雪微蹙的秀眉,他低咳了幾聲,麵色有些蒼白,三兩步走上前:“你沒事吧?”
寧桃一愣。
謝濺雪竹馬兄不是在和蘇甜甜說話嗎?蘇甜甜呢?
往後一看,蘇甜甜確實也追出來了,正站在謝濺雪身後呆呆地看著他倆。
日光落在她臉上,她眉眼有些單薄得剔透。
謝濺雪看了她一眼,垂下了眼,心裡微微動容,突然意識到是他低估了寧桃了。
寧桃給他的感覺非常奇妙,一開始隻是起源於那個求救的目光,之後是這蓬勃的,好像從廢墟裡綻放出的生命力。
但他以為,不論如何,寧桃終究隻是個小姑娘而已,一個有些怯弱的小姑娘。
本以為相處這段時日,或許就能在這小姑娘心裡占據幾分位置,卻沒想到,反倒是他先上了心。
看到她走出去後,竟然連應付蘇甜甜的心思都沒了。
這種情況下。
謝濺雪,覺得,臉有點兒疼。
蘇甜甜隻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看著謝濺雪和寧桃。
桃桃搖搖頭,這個時候連應付謝濺雪也懶得應付:“我沒事,你們繼續說吧。”
謝濺雪到底與蘇甜甜說了些什麼,有多少是關於她的,桃桃也不在乎,她一個人行走在鬨市裡。
她能看到鬨市裡的楊柳、桃花、遠處的洞庭湖,看到附近賣漿的老翁、看到店鋪前掛著的旗幟。
她走得很慢,心裡也很平靜。
當初那些歇斯底裡,那些崩潰那些愛恨,好像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
蘇甜甜、謝濺雪、常清靜也已經與她無關了。
而現在,
她隻想慢慢走,用自己的雙腳丈量這天下,活得有價值點兒。
回去之後,寧桃私下裡又拜會了宋先生一趟。
“先生怎麼來了洞庭湖?”
宋淏也不瞞她,笑嗬嗬道:“我老了,看這兒風光好,就想在這兒住下來,順便拿出這半生的積蓄半個書院,教書育人。”
“桃桃,”在這兒見到寧桃,宋淏大為高興地問,“你要不要來幫忙?”
寧桃愣了一下,頗感意外,結結巴巴地問:“可、可以嗎?”
辦書院這麼大的事?
宋淏大笑道:“你不是異世之人嗎?有你幫忙,我這書院想必辦得要有意義得多。”
雖說想要避開謝濺雪和蘇甜甜沒錯,但顧忌到常清靜,寧桃一時半會脫不開身,晚上還是要一塊兒吃飯的。
桃桃扒了口碗裡的飯,悄悄地,又認真地打量了一眼坐在桌對麵的謝濺雪和蘇甜甜。
默默地想。
看起來,好像關係還是很好的樣子。
那這樣她就放心了!!
邵康他們也與寧桃他們共坐了一桌。
席間,邵康驚訝地問:“你這幾天要幫宋先生的忙?”
桃桃咬著筷子,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啊、嗯嗯。”
她當然不可能直說是宋先生想讓她幫忙一道兒辦個書院。
邵康看著她,看樣子好像生出了無限感慨來。
本以為隻是個普通的,愛打扮的小姑娘,玩心重這才來到四方樓,卻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些真才實學,碾壓了他們這一幫心高氣傲的儒生,最重要的是,沒想到這姑娘竟然與宋先生是舊相識。
而且,一想到方才寧桃離開後,四方樓內驚訝又低聲的議論。
邵康麵上不由一凜。
仙華歸璘真君。
那位修真界當之無愧的天才,僅憑幾十年的功夫,就迅速躋身於一眾大能之流,一劍能分山劈海,貫徹天地。贏得了“劍仙”的美名,想必再過百年之後,“劍尊”之名當之無愧要落在他身上。
這修行速度,簡直比當年那個“度厄道君”楚昊蒼還要恐怖。
薛芝桃究竟是誰?又認得宋先生,又和那位恐怖的仙華歸璘真君牽扯不清?
悄悄拖了隻雞腿進碗裡,桃桃埋頭勤勤懇懇地一頓苦吃,希望努力降低點兒存在感,然而,卻無法阻止這一道接一道的視線落在自己發頂。
其中一道視線尤為鮮明,也尤為糾結。
視線的來源,一位白衣儒生,像是終於豁出去了,舉著酒杯漲紅了臉站起來:“那個薛姑娘,今日的事,我向你賠罪!”
桃桃從雞腿中抬起臉,驚訝地發現,這不就是之前那個質疑她又勾走她帷帽的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