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莊生曉夢迷蝴蝶(三十八)(2 / 2)

一篇古早狗血虐文 黍寧 12427 字 3個月前

少年卻站在書桌前沒有動作。

桃桃奇怪地問:“你不坐嗎?”

少年這才動了動,突然從袖子裡摸出個油紙包,吞吞吐吐地說:“那個,這個,給你……”

“這是我剛去齋堂買的梅菜餅。”常清靜低聲說,“早飯。”

考慮到昨天他貿貿然交換稱呼的行為,常清靜又硬邦邦地強行挽尊,“禮尚往來。”

桃桃立刻就被感動到了。雖然這位李同學的確高冷了點兒!但實際上是個外冷內熱的好人啊!!!不願辜負對方的好意,桃桃接下了這梅菜餅,迅速揭開油紙包咬了一口。

“好香!!謝謝你!”

果不其然地看到李寒宵僵硬的身子又放鬆了下來,這才走到桌前落了座。

上課的時候,桃桃還在想著這梅菜餅出神。李同學人這麼好,她也必須鄭重道謝有個表示才行。想到這兒,桃桃悄悄撕下了一角的稿紙,提筆。

“今天的梅菜餅,謝謝你!!”

想了想又畫了個圓圓的笑臉,emoji版的,然後紅著臉搓成了個小紙團偷偷丟了過去。

一個小紙團從天而降,落在自己手邊,常清靜似有所覺地看了眼桃桃。

少女臉蛋紅紅地示意他展開看看。

展開一看,一個圓圓的笑臉便立刻躍入了眼簾:“今天的梅菜餅,謝謝你。”

在李寒宵展開紙條的那一刻,桃桃後知後覺地又覺得臊得慌,把頭埋在了胳膊裡,不敢抬頭再看。

因為也沒看到,少年的呼吸驟然急促了幾分,捏緊了紙條的手用力到泛了白。

一股強烈的悔意,在此刻如同巨大的銅鐘猛地撞上了心扉,撞得他眼前發黑,幾乎喘不上氣來,又像是有一隻大手攥緊了心臟,待到手緩緩鬆開,彌漫在心底的隻剩下一陣酸。

和在現代一樣,桃桃自己自製了個筆袋,又從筆袋裡翻出了課程表。

“下節課是——劍術課。”

“待會兒要一起去上劍道課嗎?”桃桃胳膊肘輕輕撞了撞常清淨,問道。

白鷺洲書院的學生,除了要學習經文義理,禮、樂、射、禦、書、數這君子六藝統統都要學習的。在這幾門課之外,更有修士都要學習的“劍術”、“戰技”、“丹藥”等等。

不過這幾門是選修課,大家擇其中一門學習就是了。在下館的時候,這幾門課書院的學生都會走馬觀花地上一遍,等升入中館的時候,再決定選修哪一門。

考慮到劍術課上要一對一練習,桃桃主動發出了邀約。

剛剛過了很久,她才收到了李寒宵紙條的回複:”不必說謝。“

雖然隻有這短短四個字,桃桃卻已經很高興了。

李寒宵的回複果然也不出她的意料:“好。”

劍術課就安排在這禮聖殿前的白玉廣場。當初仙華歸璘真君留下的三道劍意,正好方便白鷺洲書院的學生觀摩。

劍痕深入石階,劍氣凝聚,保石階不碎。劍意如山川大河,氣魄厚重,頗有些“山隨平野儘,江入大荒流。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的分天徹地磅礴之感。

桃桃指著那石階轉頭對常清靜道:“呃……這是蜀山那位仙華歸璘真君留下的三道劍意。”

不可否認的是,就在走到禮聖殿前,常清靜的心不由稍稍提起,他想知道寧桃是如何解說這三道劍意,又是如何看待他的。他早已經過了注重陌生人評價的年紀。

他心知,仙華歸璘真君這六個字,有人仰慕他,恨不能成為他,有人卻恨他入骨,恨不能親手斷送他的性命。這些,常清靜他統統不在意。可是此刻,他卻抿緊了唇,從未有像現在這般不安和緊張。

少女說起“仙華歸璘真君”來,神情平靜,宛如提起個陌生人,簡言意駭地介紹完,就走到一邊拿起了劍:“李同學,你來和我一起練習吧。”

……

“李寒宵”同學實在有點兒出乎桃桃的意料了。

桃桃坐在石凳上,氣喘籲籲地擦了把汗,驚訝地看著不遠處還在練劍的少年。

由於他剛轉學到白鷺洲書院,跟不上劍術課的進度,大家練完休息的時候,他還在練。

少年抿著唇,眉眼沉肅,重複著枯燥無味的“揮劍”“收劍”,“揮劍”,“收劍”諸如此類的動作。

其實對於常清靜而言,他必須要收斂心神,注意壓製住肌肉的記憶,儘量偽裝成一個剛拿劍的新手。

要知道,便是這平平無奇的劈砍之類的動作,也能暴露出蹊蹺來。劍道之大成者,就連劈砍這類的動作也能做得圓融利落,毫無滯澀之感。

太陽高懸在半空,很快,少年便被熱出了一身的汗,高高束起的馬尾此刻也被汗水浸濕了,濕漉漉地黏在了白皙的脖頸後麵。汗水濡濕了眼睫,少年臉上浮現出劇烈運動之後的紅暈。

李寒宵沒困,桃桃看都看困了。

春天的陽光還不是很曬人,剛剛運動完消耗了巨大的精力,桃桃坐在石登上打了個哈欠,拍了拍自己的臉,強迫自己打起精神,站起來胡亂走了幾圈。

一個熟悉的嗓音卻從背後傳來:“桃桃?”

謝濺雪微訝地看著不遠處在樹下活動筋骨的少女,寧桃被太陽曬得臉色發紅,無精打采的,看著就像個耷拉著腦袋的鵪鶉。

“謝……謝道友?”桃桃震驚地放下了手,“你……怎麼在這兒?”

自從當初她與謝濺雪辭彆之後,謝濺雪便離開了洞庭,算算時日,她都快兩個月沒見過他了。

青年麵色蒼白,忍俊不禁地看著她:“我倒想問問你,怎麼好端端地蹲在這兒?”

謝濺雪快步走上前,目光落在了少女紅撲撲的臉蛋上,目光微微一閃,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手癢。

圓圓的,紅紅的。總感覺,很好捏的樣子。

身體快意識一步,那白皙微涼的手,就已經捏了把桃桃的臉。桃桃往後彈出幾丈遠的距離。

謝濺雪的手立刻有些尷尬地,不上不下地停在了半空。看了眼自己的手,謝濺雪緩緩垂下了眼睫。

“不好意思。”寧桃尷尬地說,“我……我……不大習慣。”

“沒事。”謝濺雪眉眼彎彎的,眼裡漾開笑意,“是我唐突了。”

“桃子,對不住。”

寧桃捂著臉,鬱悶地哀歎了一聲:“呃沒關係。”

兩人說說笑笑間,往前走著,卻沒料到在禮聖殿前看到了李寒宵。

李寒宵似是已經練完了劍,靜靜地站立在不遠處看著他們二人,極淡的眼眸倒映出這一幕。

謝濺雪擁著貂裘眉眼彎彎地笑,手上的動作如此自然,反觀寧桃,臉上紅得近乎快滴血。

“李道友你練完劍了?”桃桃愣了一下,走上前問道。

常清靜:“嗯。”

謝濺雪大老遠趕來,怎麼說桃桃都得一儘地主之誼,眼看李寒宵也練完劍了,便隨口向李寒宵辭彆。

“我朋友來了,李道友,我們不如……先就此彆過?”

常清靜猛然意識到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麼立場去阻攔,或是去插入兩人之間,然而他卻又不願旁觀桃桃跟著謝濺雪走開,嗓音緊了緊,低聲問:“我……能不能與你們二人同去?”

桃桃一訝:“啊?這……這也行?謝道友你呢?”

謝濺雪:“我自然是無異議的。”

將寧桃的尷尬和茫然儘收眼底,常清靜安靜地站在一邊,心裡五味雜陳。

他自己當然也知道,他這提議的確有些不識好歹的尷尬。從前,他與寧桃親密無間,如今卻要厚著臉皮擠進謝濺雪和寧桃之間。

謝濺雪到來之後,寧桃注意力大多都放在了謝濺雪身上,對李寒宵的關注自然而然淡了不少。

兩個人一路上說著白鷺洲書院的事兒,李寒宵跟在兩人身側,這些話題都輪不到他插嘴,他插不上話。

他不主動開口,也不主動請辭離開。

寧桃與謝濺雪說說笑笑的時候,他便錯開視線,目光一一掃過白鷺洲書院的一草一木。

謝濺雪好像每次都很容易被寧桃逗笑,總是“噗”地笑開,旁若無人地伸手去摸小姑娘的腦袋瓜。

“誒。”桃桃鬱悶道,“謝道友,彆摸了彆摸了,再摸頭發就油了。”

兩人之間這旁若無人的張力,容不得第三者。

謝濺雪笑道:“我看書院比我上回來之前又好看了不少,那邊的那池塘原來是沒有的吧?”

“這池塘是新挖的。”一說這個寧桃就來了精神,笑道,“叫飲虹塘,我帶你去看看!”

就這麼一邊說一邊走,過了好一會兒,桃桃這才察覺到哪裡不對。

身邊空蕩蕩的,好像缺了點兒什麼?

對了,李寒宵呢!

不知不覺間,少年已經被他們拉下了一大段的距離,常清靜遠遠地綴在他們身後,眼睫低垂,身形淡得好像一汩隨時便要隱去的月光。

可有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