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莊生曉夢迷蝴蝶(四十)(1 / 2)

一篇古早狗血虐文 黍寧 16944 字 3個月前

謝濺雪這一次回來,孟狄與邵康也很是驚喜,吵吵嚷嚷著說要晚上一道兒去吃蜀中的火鍋。

謝濺雪特上道兒,笑著說好,他來請客。

鑒於鳳陵仙家財大氣粗,寧桃他們也沒和謝濺雪客氣。

說說笑笑中,唯獨常清靜片刻沉默。

三大仙門之中,當屬鳳陵最富裕,閬邱位列第二,至於蜀山,蜀山倒也有不少香火錢,隻是這錢大多布施去了,弟子卻窮得叮當響。

哪怕早已位及真君的常清靜也是如此,這幾十年來就沒存下來過什麼錢。

察覺到常清靜的沉默,謝濺雪主動笑問他:“李道友也一起同去罷。”

常清靜:“……”

自尊心讓他不願接受謝濺雪的請客,然而桃桃她也去了……常清靜頓了頓,主動低頭,再度厚著臉皮黏了上去:“也好,多謝道友。”

吃飯的地點就敲定在洞庭湖旁的八方樓內,除了寧桃幾個,孟狄還叫來了幾個相熟的書院學生,說是大家夥一起吃飯熱鬨。

“八方樓”這名字本來就有彙聚八方來客,五湖四海天下菜肴之意,樓內各地域各口味的菜色應有儘有。

點了個火鍋,孟狄吵著鬨著要上酒。

桃桃特地跑到後廚,問後廚要了點兒小米椒、麻油、蔥、和香菜。

“李道友,你有所不知,”邵康大笑道,“每回來吃火鍋,桃桃總要跑到後廚要這些東西,說要配著這調料吃,才好吃。”

孟狄補充道:“我們一開始還不信,後來一嘗,嘿,還真還吃!”

桃桃聞言,自豪挺胸:“這是我們家鄉的吃法。”

這個世界吃火鍋還不興配著調料,桃桃一邊說著一邊說著朝常清靜遞來個油碟過去:“喏,李道友,你可要試試看?”

“啊對了。”

常清靜伸手去接的刹那,桃桃又將油碟收了回去。

手落了個空,對上常清靜怔愣的視線,寧桃意識到了自己的冒失之處,尷尬道:“我就是忘了這一茬,想問問道友你吃不吃辣。”

畢竟李寒宵身子骨這麼弱,剛剛又好像犯了病,桃桃心道,辣椒這種東西估計是不能吃的。

李寒宵:“能。”

桃桃傻眼:“啊?”

李寒宵伸手接過了油碟:“我能吃。”

桃桃:……

默默地收回了手,困惑地想。

她還以為李寒宵更偏愛淡口的呢。

這一想,桃桃一愣。

等等,她怎麼會下意識認為李寒宵喜歡淡口的?

眼前好像有一個身影在寧桃腦子裡不斷地打著轉。

李寒宵接過油碟之後,便夾了一筷子的肉片涮上了調料。

看著李寒宵專心致誌地涮著肉,這張秀美的臉似乎漸漸與另一張臉重合。

桃桃動了動唇,有些無奈地低下了眼。

常清靜。

李寒宵實在是太像常清靜了,常清靜也喜歡吃淡口的。

桃桃沉默了。

她雖說已經放下了昔日那段悲催的暗戀,但常清靜帶給她的影響幾乎已經深入了骨子裡,這些細節如同不散的陰魂,往往在某一刻突然給你一下。

就在這時,李寒宵猛地嗆了一下。

“咳咳咳。”

邵康嚇了一大跳,孟狄筷子上的肉片啪嗒又掉回了鍋裡。

謝濺雪:“李道友???”

眾人注目之下,李寒宵那張蒼白的臉此刻正泛著不正常的紅暈,被辣椒嗆得驚天動地,嗆得眼淚都冒了出來。

“沒事……”常清靜嗆得嗓音沙啞,眼淚直飆,艱澀地道,“我沒事。”

好辣。

桃桃竟然喜歡吃這麼辣的嗎?

桃桃也被驚了一下,連忙倒了杯水送到了常清靜麵前,“喝口水緩緩。”

自己調的油碟辣到了人,寧桃十分不好意思,內疚地端走了李寒宵麵前的油碟,“它家的小米椒確實有點兒辣,我放多了。”

“這樣,我再重新調——”

“不必。”

明明已經被辣到說不出話來了,少年卻還是啞著嗓子,費力地擠出了幾個字,攔住了寧桃。

“不用。”

等喝完了一杯水,緩過來了勁兒,常清靜清淩淩的眸子直對桃桃,啞聲道,“我能吃。”

寧桃這回著實有點兒無語了。

她深刻地覺得,這位李同學著實奇葩。

“不是,你犟個什麼啊。”桃桃無力地嘟囔道。

但李寒宵非要吃,她也不好攔著彆人不是。隻好又幫李寒宵續了杯茶,不放心地往他麵前一推。

“行,那你記得多喝點兒水。”

解決了李寒宵,桃桃起身去幫謝濺雪弄蘸料。

“老規矩?”桃桃問道。

“老規矩。”謝濺雪含笑道。

常清靜吃著油碟的身形一僵,眼睜睜看著桃桃端了碗花生醬回來了。

常清靜:……

深深地吸了口氣,儘量不作他想,開始動筷子。

今天這火鍋又刷新了常清靜他對於寧桃的認知,他並不知道,原來桃桃竟是這麼能吃辣。

他明明記得,他們二人從前在王家庵時,桃桃的口味要……正常許多。

如今想來,常清靜默然道,恐怕是在遷就於他。

他已經鮮少與人在一張餐桌上共食。火鍋這種東西又是大家伸著筷子去撈,去搶的。

從前做蜀山執劍小師叔的時候,他地位便遠超同齡人一頭,這幾十年來,他位及真君,地位崇高,更是高高在上,足下不沾紅塵。

如餓狼撲食般搶吃的這事兒常清靜沒做過。這一批菜剛下鍋,便被桃桃、孟狄幾人一掃而空。常清靜握著個空筷子,伸不出去也收不回來。

桃桃眼角餘光一瞥,嘴角一抽。

李道友明顯是沒經曆過天|朝學生下課狂奔食堂的陣仗。

搶來一片肉,桃桃往李寒宵盤子裡一放,語重心長地說:“道友,吃這個你得搶。”

李寒宵似乎是握著筷子做了會兒心理建設,在下麵幾盤子菜熟了之後,手忙腳亂地也開始跟著人搶。

一開始渾身都不自在,額前冒汗,頰側的黑發被霧氣一蒸,濕漉漉地黏在肌膚上。

後來搶得麵色發紅,甚至暗搓搓用上了劍招,搶得那叫一個快準狠乾淨利落,菜一熟,立刻便被常清靜一掃而空。

與其說常清靜他是放飛自我,倒不如是解放了本性。

看得桃桃幾人目瞪口呆。

孟狄:……

桃桃默默扼腕:這就是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嗎?

這位李道友低眉順眼,沉默不言的竟是如斯恐怖。

對上眾人的視線,常清靜垂眸,將盤子裡的肉儘數撥到了桃桃碗裡:“給你。”

桃桃受寵若驚地張大了嘴:“我……我不用。”

常清靜頓了頓:“你教我的。”

來自不大熟悉之人的善意總讓人壓力山大,桃桃想了想,拿著碗,又撥了一半回去,一人一半,這樣最好。

接下來再吃火鍋,完全不用寧桃自己操心的。

身邊的李寒宵幾乎操辦好了一切,他低著眼不聲不響地往桃桃碗裡放肉,足足放了小山那般高。

桃桃感謝加拒絕了幾次,李寒宵依然我行我素,桃桃乾脆也放飛了自我,恭敬不如從命,吃得滿嘴油光,不亦樂乎,順便禮尚往來地往李寒宵碗裡各種夾菜。

心道。

下次定要好好回報李同學呐,嗝。

孟狄終於看不下了。

這要再吃得讓寧桃和李寒宵全吃完了!

“喝酒,”孟狄一招手,大呼道:“來喝酒!有菜無酒算什麼!”

喝酒自然是要行酒令。在這個世界待了那麼長時間,桃桃發現,其實有些酒令和真心話大冒險並無什麼差彆。

就比如現在吧。

酒過三巡,翻開簽文,桃桃醉醺醺地打了個酒嗝,字正腔圓,一字一頓地對著簽文念了出來。

“呃,與左鄰共飲一杯交杯酒?”

她的左鄰是——

桃桃心口一跳,忍不住抬眼看去。

謝濺雪莞爾以對:“是什麼?我看看?”

是謝濺雪。

“這個這個。”桃桃捏著簽文,渾身發熱,硬著頭皮道,“要不這個就算了吧。”

孟狄幾人哪裡肯放過她,大笑著拍著桌子催促:“喝喝喝!怕什麼!”

這個世界男女大防本來便不甚嚴格,更何況之前孟狄與邵康幾人抽到

孟狄朝謝濺雪擠眉弄眼道:“桃桃抽中了要和道友你共飲一杯交杯酒呢。”

謝濺雪麵上飛快掠過一抹詫異之色。

常清靜卻是僵住了,忍不住看向桃桃的反應。

謝濺雪遲疑地說:“要不此局便作罷了,我替桃桃罰酒三杯就是了。”

邵康:“這哪行,桃桃抽中的,哪有你罰酒的道理,再說你——”

對方拚命擠眉弄眼。

謝濺雪:……

謝濺雪對寧桃這諸多照拂,除非邵康他們瞎才看不出來。邵康耳語道:“謝道友,你不是喜歡桃桃嗎?你得把握機會啊。”

眾人拍桌起哄,卻唯獨寧桃喝得頭昏昏沉沉,硬生生沒有get到這意思。

常清靜麵色有些難看,伸手想攔,卻被孟狄抱著胳膊擋了下來。

“李道友,”孟狄神情嚴肅地教訓道,“這時候你就彆添亂了。”

常清靜頓了半秒,嗓音喑啞:“我如何添亂了?”

孟狄輕輕搗了他一胳膊肘:“謝道友喜歡桃桃你還看不出來嗎?桃桃與謝濺雪兩人之間就差一層窗戶紙啦。寧毀十座廟,不拆一座婚。”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座婚”。

這一句如當頭一棒,常清靜道:“謝濺雪喜歡寧桃?”

“喜歡啊。”

常清靜道:“那寧桃與他……”

“桃桃應該也是喜歡謝道友的吧。”

“你說寧桃喜歡他,”常清靜斂眸,“可有證據。”

“我上回還看到桃桃腳扭了,謝道友去背她。”孟狄悄悄地說,“還有上上回,我看到謝道友偷偷親桃桃額頭呢。”

常清靜不動聲色地攥緊了酒杯,霎時間這宴席中的酒氣與霧氣好像化作了千萬把薄刃,呼吸也紮得人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