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生曉夢迷蝴蝶(五十七)(1 / 2)

這個幻境,桃桃一直沒開口對彆人說。

桃桃攥緊了圍巾,慎重地表示:“我說完了。”

玉瓊麵色微微一變:“你在懷疑……謝前輩?”

桃桃搖搖頭:“我不知道。沒有證據我不敢往下斷論。”

如果謝迢之真的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逼得楚昊蒼入魔,在計劃落空之後,他完全有理由故技重施,選中常清靜逼他入魔。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不管了。

寧桃一咬牙,叫住了孟玉瓊,雙眼直視他:“玉瓊大哥,你能幫我到這秘境裡麵去嗎?”

就在這時,又一聲轟然巨響拉回了兩人的注意力。

謝迢之一劍力壓海水,劍意攪碎了滄海星辰落影,人人都知道嶺梅仙君謝迢之擅於神識,卻沒想到他竟然更擅劍。

然而常清靜卻更快一步,他垂下眼,信手將“行不得也哥哥”一拋,長劍如颯遝流星般,竟然將謝迢之的劍光從中劈為兩半!

劍招對撞,激起遮天巨浪。

小林似有所覺地,豁然站起身,

他雖然不懂劍,但莫名有預感,這一劍是定勝負的一劍。

海水浪濤掀起足有百丈高,宛如星辰直墜,擋住了兩人身影。

嘩啦——

伴隨著浪濤回落,一切都歸於沉寂。

常清靜渾身濕透,白發緊貼著肌膚,丹田被一劍洞穿。

而行不得哥哥貼著謝迢之脖頸飛出,隻差半寸。

透過常清靜薄薄的道袍,能看到大腿根處的那抹血色,舊疾複發,失之半寸。

有目力好的,率先看清了天上的戰局,不由渾身一顫,驚叫出聲:“贏了!!”

“誰贏了?”眾人急切地追問。

“仙君!!謝仙君贏了!!”

謝迢之盯著如落湯雞一般狼狽的常清靜看了一會兒,抬手揩去了脖頸上一道細細的血線,很輕地歎了口氣:“你輸了。”

“若再給你百年時間,你或許能贏我。你於劍道一途上勝我許多,卻輸在我虛長你近五百年。”

謝迢之沒抽出劍,劍尖甚至又往前推進了幾分,輕輕一搠,剖開了常清靜的丹田。

常清靜心下漫開一陣輕微的涼意,眼睫一顫,低低地看著謝迢之一劍搠開了他的腰腹,撕裂了血肉。

“等等。”眾人麵色微微一變,古怪地問,“謝仙君這是在做什麼?”

謝迢之空出另一隻手,將手探入常清靜丹田中,信手一掏,掏出了個瑩潤的墨色的內丹出來,內丹染血,詭譎非常。

那目力好的結結巴巴地複述道:“仙君、仙君把常清靜的魔核掏出來了!!”

謝迢之低眸看了眼自己通紅的手掌,掌心托著一顆正往下滴血的魔核。

這一幕實在太過驚世駭俗,也實在太過血腥殘忍。眾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裡卻敏銳地湧上了股不詳的預感。

有不明所以的弟子追問道:“魔核?仙君掏出常清靜的魔核作什麼?”

還能作什麼?!

有敏銳的修士,瞧見這一幕已經變了臉色:“飛升。”

怔怔地看著天際,孟玉瓊夢囈般地道:“仙君——不,謝迢之要飛升。”

寧桃看到的幻境是真的。

飛升!!

這兩個字猛然砸在眾人心上,砸得各宗門長老瞠目結舌,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天際,謝迢之已然收起了魔核,指尖虛虛在半空中一點。

一道銀芒沒入了常清靜丹田內,常清靜全身上下繃得極緊,神情恍惚,眼裡流露出空茫之色。

這道銀芒牽扯著他體內的靈力,如浩蕩江水般噴湧而出。

此時此刻,常清靜正如同破了洞的布袋一樣,靈力正飛速往外流瀉。

潑天的靈力自他體內湧出,鮮血也近乎淹沒了他下半身。直將天際映照的通紅一片。

滄海,變作了血海。

他輸了。

渾身上下涼意滲透,常清靜神色卻平靜至極。

師尊將此重擔交予他,他終是辜負了師尊的信任。

他這一生,活得就像個笑話。

“行不得也哥哥”,這幾個宛轉多情、寥落哀怨的字,是少年時他不願接受的本命劍,最終還是預兆了他這可笑寥落的一生。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感到了一陣解脫。

他入魔,癲狂,殺友弑師,這一路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推著他走在路上。

事到如今,常清靜身形動也不動,麻木到平靜,平靜遺憾。

一直以來緊繃著的弦終於在此刻鬆懈了下來,猶如刺蝟收了身上的尖刺。

閉了閉眼,常清靜緩緩伸出手,探入前襟,去摸那最後一條退路。

這是他與張浩清留下的最後一步棋。

他殺了張浩清,挖出他的真元,在最後關頭,引爆真元與謝迢之同歸於儘。

雖然早就料到了常清靜必輸無疑,小林還是急得直打轉。

“謝迢之……謝迢之在吸取常清靜的靈力!”

“這還是正道所為嗎?這還是罰罪司的司魁當做的嗎?”

無一人能回答,眾人啞然無語,皺著眉留意著謝迢之的動作。

“被騙了。”薛素看著天空,霍然變色,喃喃道,“我們都被騙了!!”

玉真:“長老?”

“薛長老?”

在此人心浮動之極,薛素這句話無疑於像人群投向的一枚重磅炸彈,炸得眾人頭暈目眩,口乾舌燥。

“謝迢之當真要飛升嗎?”

“他、他怎麼敢……”

“可……可仙君他孤身對上常清靜,力挽狂瀾啊。”

地上立刻吵得沸反盈天,這些宗門長老何其人精,略一琢磨,便想通了其中關節,紛紛色變。

“原來如此,難怪他願意接受常清靜的戰書,一人與他決戰,”何其怔愣,“原來是為了空出戰場。如此一來,就沒人能打攪他了。”

在場眾人麵色都有點兒難看,沒想到忙活一場,竟是為他人做嫁衣,雖心有不甘,到底是不能上去把謝迢之拽下來。隻好紛紛望洋興歎,歎息謝迢之好深沉的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