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希望家裡被弄得淩亂無序,更不希望被寵物分走阮天心的愛。一絲一毫也不行。
他突然翻了個身,微微仰起脖子對阮天心撒嬌道:“……我的頭好疼啊。”
他自下往上看人的時候,睫毛還鬆散著,製造出了脆弱無害的錯覺。
“啊,是太累了嗎?”阮天心果然愛心發作,把刺蝟的話題拋在一邊,關切地捧起他的臉左看右看。
“那我幫你按摩一下好了,是新式按摩法哦!我有在網上學過的,雖然不是很專業。”她自告奮勇道。
阮天心總是會在網上學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說橙子的一百種切法,又比如新式按摩之類的。
但這算意外驚喜,謝觀從鼻腔裡擠出一聲“嗯”,溫順地閉上眼睛。
剛閉上眼,就感覺脖子被兩隻手猛的一拔。比兔子拔蘿卜還要帶勁。
謝觀:“……”
他無語道:“我是什麼橡皮人嗎?”那一瞬間,突然感覺脖子被抻長了。
“對不起,這位客官!”阮天心雙手合十,給他道歉,“沒有控製好力道,因為是第一次給彆人做。”
“第一次”這三個字奇跡般安撫了謝觀的情緒。他又安靜下來,依賴似的往她的方向湊了湊。
阮天心這次的動作放輕很多。她仔細觀察著謝觀的表情,感覺有了信心;兩根手指固定,再用兩根按摩太陽穴。按同一方</向,繞著穴位不緊不慢地畫圈。
左邊畫一個冰淇淋,右邊畫一個棒棒糖……
阮天心在心裡默念誰也不知道的口訣。口訣不重要,重要的是效果。謝觀眉頭間的褶皺漸漸鬆散,嘴角也不再繃得緊緊的。
哦,看來還是很有效的呀。
阮天心暗暗地笑著,手上的動作更加輕柔。從太陽穴按摩到頭部、頸部……謝觀的呼吸趨向平穩。
阮天心騰出一隻手,在他鼻尖前頭揮揮:睡著了嗎?
“!”謝觀突然伸手,鬆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把阮天心又嚇一跳。
“你不要老是用這個嚇我。”阮天心抱怨道。
“是你太容易被嚇到了。”謝觀閉著眼說。阮天心哪裡都像兔子,跑起來的動靜也像,受驚嚇的反應也像。
他手腳並用,纏到這隻小兔子身上,含糊著語調:“不困麼。”
阮天心被他墜著,就跟隨身帶了一個大型掛件差不多。她老老實實道:“困啊。”
“那就睡覺。”謝觀強硬地說。然後把她更野蠻地纏住了。
結果折騰半天,還是睡覺最舒服。反正書也不好看,阮天心勉強掙脫謝觀的緊抱,在他不滿意的眼神下跑去書房,把那本教育書籍原封不動地還回去。
她的腳步踢踢踏踏的,謝觀聽到她從房間裡出來的聲音,“有沒有小毯子?”她大聲說。
謝觀聽得恍惚。她的聲音仿佛從未來傳來的一樣,讓他突生一種穩定的、幸福的錯覺。他閉了閉眼睛,才勉強讓自己從這種危險的感覺裡掙脫出來。
要冷靜,要耐心。不要在談戀愛的第一天就請求同居、結婚。
但是他為什麼會想要立刻出門,為阮天心挑一枚戒指?
他的感性和理性在腦內較勁。阮天心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從書房裡噠噠跑出來,腳上的兔子耳朵一動一動的。
“小毯子在哪裡啊?有小毯子嗎?”阮天心追問,“如果沒有的話睡覺肯定會著涼的。”
謝觀走神道:“在我臥房靠左邊的櫃子裡。”
阮天心本來想叫他一起,但看他好像一副神遊天外、不知道在想什麼心思的模樣,以為他困得不行,便做罷了,自己跑去臥室。
不一會兒,拿出一條上麵印滿菠蘿、大西瓜以及“lovelove”的毯子!
阮天心驚奇地指著毯子上的水果:“原來你還喜歡菠蘿和西瓜……”
有關謝觀的知識又增加了!
“……”謝觀揉了一下眉心,“為什麼要說還?”
“因為我知道你喜歡橙子啊,哦對了,應該還有草莓……”阮天心自以為胸有成竹地數著。--
謝觀不知道是因為上次去水果店的經曆,使阮天心有了這樣的誤會。他原本想反駁,但是看到阮天心這麼神氣的表情,心底一軟,到底沒說出口。
“這條毯子是謝美香買的。”謝觀轉而無力道,“超市打折促銷,
她買了兩條。”
謝靈均一條,他一條。
毯子上花花綠綠的圖案讓他覺得辣眼睛,而和一年級小學生用一樣的毯子更讓他覺得臉皮不保,所以索性把毯子往櫃子裡一關,眼不見為淨。
“美香姐買的嗎?”阮天心把它撣開,摸摸,“好軟啊,可惜隻有一條,我沒有找到彆的毯子。”
謝觀伸手,把站著的人拉回沙發,“一條就夠了。”
天還是暗沉沉的,鉛灰色的雲層積雨很重,像要壓到人身上來似的。但阮天心卻感覺到愜意和安全。
她和謝觀兩個人頭挨著頭,腳挨著腳,被同一條毯子連著,半夢半醒地窩在沙發上。
窗外雨滴聲聲,沙沙地連成線,格外像催眠曲。
阮天心昏昏欲睡道:“我感覺現在像躺在棉花糖上麵。”
沙發太軟了。
謝觀也闔著眼睛,“想吃棉花糖了嗎?”
“本來不想吃的,你為什麼要提,”阮天心粘粘乎乎地抱怨道,“不過沒關係,我在夢裡吃就好了。”
隔了一會兒,她咂咂嘴,繼續說:“棉花糖太甜了,而且吃起來很方便。因為我就躺在上麵,所以一伸手就能吃到。”
謝觀抵著她的腦袋,輕道:“那你不是整個都給黏住了麼。”
阮天心:“……”
因為謝觀的煞風景,她獲得了片刻的清醒。不過不一會,就又陷入了自己編織的夢境裡去。
她逞強道:“我沒事的,因為在夢裡我無所不能。”
謝觀又胡攪蠻纏:“你有沒有給我吃一口?”
阮天心的眼皮顫抖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當、當然啊,第一口就是給你吃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
謝觀笑了笑。又歎了聲氣,叫她:“小騙子。”
“乾嘛這麼說我,”阮天心覺得很冤枉,閉著眼睛,手在毯子底下亂拱,“你看著好了,我不僅夢裡給你吃,你拍完戲回來也可以向我要,我會買很多。”
“真的嗎?”謝觀配合道,順勢攥住了她亂動的手,“我從來沒有吃過棉花糖。”
阮天心靜了靜,突然小聲叫他一聲:“謝觀。”
“嗯?”
“你怎麼這也沒吃過,那也沒玩過啊,”阮天心好像隻是單純地感慨,並沒有任何狐疑或者可憐的情緒,“下次我帶你好了,哪個好吃我給你留著,哪裡好玩我們就一起去。”
眼珠在眼皮下滾了滾,好像頓時變得
濕潤又溫熱了。謝觀掩下情緒,喉結微動:“嗯,那就拜托你了。”
“好的哦,”阮天心把他的手回握一下,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不過現在還是先睡覺吧。”
說完,還拉著手呢,一秒就睡著了。
謝觀:“……”
他睜開眼睛,細聽了一會兒窗外的雨聲;然後側過身,再自然不過地吻了一下阮天心的發頂。
心裡空空的,好像什麼也沒有,又好像早就被填滿了。</……
阮天心醒過來的時候,客廳裡一片昏暗。沒有點燈。
朝外麵一看,天色比客廳裡更黑,幾如濃墨。阮天心嚇了一跳,睜著眼睛四處找謝觀。
然而謝觀不在身邊。小毯子嚴絲合縫地裹在自己身上,像一個在黑沉環境裡,起保護作用的繭。
難怪覺得有點熱呢,阮天心心想。小毯子包得太緊了,她費了一番功夫才從繭裡掙脫出來。
披著它,阮天心悄無聲息地蹭下沙發去找謝觀。還殘餘一點迷瞪,憑直覺往臥房走,卻發現人不在那兒。
再往前走一點就是書房。
她本能地繼續前進,果然在書房找到了謝觀。
已經不下雨了,書房窗戶開了一扇,遞來濕潤的青草氣味。謝觀背對著門,手肘支在窗台,叼一支煙。
火星一點,煙氣時有時無。
阮天心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突然拍在他背上:“surprise!”
謝觀咬著煙轉過來,毫不驚訝的樣子。頓了兩秒,笑道:“哇。”
阮天心悻悻:“一點兒也不驚喜。”
見阮天心來,謝觀便把煙頭摁進煙灰缸。他把她抱過來攬著,“清醒了?”
聲音低低的,含著點溺愛味道。
阮天心其實睡多了,覺得自己精神還沒恢複。但被謝觀這樣哄,很不好意思,於是扭了扭道:“睡飽啦。”
然後“呼啦”一下把毯子打開,像揮舞著兩個憑空長出的翅膀,“看!我的披風。”
“……看到了,這麼厲害。”謝觀一邊捧場,一邊用手背碰了下她的臉頰:有點冰。
他又幫她把毯子重新裹好,利索關窗,帶上煙灰缸。
“走吧,去客廳。”
阮天心應了一聲,走在謝觀的身後,被他牽出去。
然而在這一瞬間,她突然像被什麼奇怪的力量驅使似的,不明所以、又情不自禁地往書櫃看了一眼。
——那本《觀童筆記》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在一切皆暗的世界裡,隻有阮天心是恒定不變的光源,永遠柔亮,永遠有溫度。”
更新時間隨緣了,有存稿的話儘量早點更,比如早上九點這樣,讓大家早點看到!
(不過怎麼我好像突然從愛情片跳到了甜蜜驚悚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