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1 / 2)

342

自從杜衡和太叔泓相遇之後, 太叔泓往一膳堂跑的次數就多了起來。杜衡被誣陷之後,他曾經和小玉認真分析過。他覺得整件事都充滿著詭異,像是有一雙無情的黑手在後麵推動著事態發展。他摸不清也看不透, 隻當自己身懷幻天珠有成了溫瓊弟子被人記恨。

現在太叔泓一語點醒了杜衡, 莫非他遭受陷害是蘇展的手筆?!想到這個可能,杜衡感覺那種令他骨頭生出涼意的感覺又出現了!

蘇展被太叔泓質問得頭都抬不起來, 他陷入了沉默。倒是葉聞秋麵色變了好幾遍,葉聞秋看著哭得傷心的太叔泓,他歎息著說道:“原來是這樣……”

葉聞秋曾經很喜歡年幼的太叔泓,他覺得太叔泓是天生劍修的料子,他甚至有意收他為徒, 讓他成為姬清宴之後自己的關門弟子。然而他多往禦獸園跑了兩趟, 蘇展就愁眉苦臉的告訴他,太叔泓身子有點差被劍氣嚇到了。葉聞秋聞言隻能遺憾的搖搖頭,原來從那時候開始蘇展就絕了太叔泓的劍修之路。

葉聞秋眼中出現了震驚,他看向這個曾經無比信任的師兄:“蘇展,蘇長老。太叔代長老說的是真的嗎?”心灰意冷之下, 葉聞秋連蘇展的稱呼都變了。

蘇展的手微微的顫抖著, 他乾澀的開口:“對, 是這樣。”

太叔泓的淚洶湧而下, 任誰被信任的人這麼對待心情都不會好。笑笑抱著他的脖子哭的直抽抽, 他太心疼了。他曾經以為自己是世上最倒黴的孩子,現在看來他一點都不倒黴,他非常非常幸運能得到叔叔的袒護。就算全世界都認定了他不能化形,叔叔也依然沒有放棄。和太叔泓一比,笑笑覺得自己就像活在了蜜糖裡麵。

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但是太叔泓就想問個明白。如今真的問明白了, 他感覺他整個人都像掉到了冰水中,涼得生疼。隻有懷裡的笑笑暖暖的,沉沉的,成了他現在唯一能依賴的人。

不光太叔泓感覺到涼,就連杜衡都在顫抖,他後退一步一屁股坐在了陣法中間:“小蔡和朱大廚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遭來這種災難?”

蘇展放棄了掙紮,事到如今,他知道他再想奪舍太叔泓已經不可能了。這些年樁樁件件事壓在他的心頭,他已經感覺到了厭倦和疲憊。索性都攤開來說了吧!

蘇展說道:“我前半輩子光明磊落,若說做錯了什麼,我隻錯在太驕傲沒能及時意識到自己的感情。我辜負了太叔泓,累的他身死道消魂飛魄散。為了彌補這個過錯,我一步錯步步錯。”

蘇展抬頭看向太叔泓:“你一出殼就是個可愛的奶娃娃,我當時喜愛得不得了。有時候我在想,若是太叔還活著看到這樣破殼而出的你,他該多開心。他一定會視你如子,愛你護你。我也將你當成了自己的孩子,至少在我沒生出奪舍的心思之前,你是我唯一的慰藉。”

可是唯一的慰藉很快就變成了送上門來的羔羊,蘇展眼中出現了動搖:“你乖巧可愛聽話懂事還天資卓越,我曾想過好好的栽培你。可是我還是敵不過對他的思念,尤其是當我看到你的妖形時,我再也沒辦法騙自己了。”

蘇展道:“他隻是個羽族普通的妖修,而你卻是生來就該站在最高處的王者。若是他能占用了你的身軀多好,這樣他就不用為了自己修為不高而苦惱,也能同我做一對神仙眷侶。”

葉聞秋聞言疑惑的看向太叔泓,他隻知太叔泓是妖修,卻從沒見過他的妖形。現在被蘇展一說,他突然好想看一看他的妖形。

蘇展道:“你小時候不是現在的性子,你很活潑。而他文靜話不多,為了讓你更像他一點,我將你放在了禦獸園。我關照那些雜役不要同你多說話,為了讓你成為更加聽話的傀儡,我必須杜絕你身邊一切的隱患。”

聽到這話,杜衡恨的牙癢癢:“你怎麼能壞成這樣?!”

蘇展自嘲道:“壞嗎?也許吧。太叔泓倒是善良了一輩子,他得到了什麼?我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決定了要做什麼,就會將隱患降到最低。你說我不擇手段也好心思歹毒也罷,沒經曆過我的傷痛的人,不能理解我的感受。”

杜衡還記得他第一次看到蘇展時候的樣子,就在神造峰通向神秀峰的連廊上,童顏鶴發的蘇展還讓他多去禦獸園找太叔泓玩耍,他說太叔泓很寂寞,沒多少朋友。當時杜衡還覺得這是個神仙一樣的劍仙,太叔泓能得到他這樣的人真心相待真幸福。

原來溫和的表象之下竟然隱藏了那麼深的心思!知人知麵不知心哪!

蘇展道:“太叔泓小時候有個玩的很好的小劍童叫見微,那個孩子和他聊得挺好,可是他話太多了,和他呆在一起,太叔泓就愛上了禦獸園外的世界。所以我讓那個小劍童以後不要到禦獸園來玩,然而他驚慌失措之下滾到了靈湖中沒了性命。我將那孩子從水中抱起來時,看著他青白的麵色,我就意識到,我終究要沾染性命的,與其到最後付出更大的代價,不如趁事情在可控之前杜絕一切隱患。”

太叔泓身體猛地一震,他還記得見微,那是個圓臉的特彆活潑的孩子。他和見微約好了第二天去神造峰玩耍,可是第二天他在靈獸園左等右等都沒能等來他。到了傍晚時分,蘇展告訴他,見微溺水沒了。太叔泓傷心得哭了一整晚,後來來到禦獸園的劍童就不見了身影。

蘇展道:“還記得讓你在神虛宮聞名的火燒修士的事情嗎?那是我做的。其實你很無辜,是那些雜役起了貪念動了你的東西引來了符篆燒身。我本可以救下他們,但是我想著,這樣正好,你的名聲傳出去之後,他們就不敢靠近你。”

禦獸園太叔泓不好惹就是從那時候傳出去的。據說有修士在禦獸園偷盜東西,結果被太叔泓看到了,他一把妖火便將那些修士燒成了飛灰。直至今日,太叔泓依然不清楚這些留言從哪裡來的,年幼的他隻知道他成了神虛宮中不祥的人,隻要和他稍微靠近,他們就會遇到不測。

江上舟也震驚了,他愣愣的盯住了蘇展像是第一次認識他的二師兄一樣。江上舟訥訥的說道:“二師兄,你瘋了嗎?”

蘇展諷刺道:“小舟不必這麼看著我,我早就告訴你了,早在太叔泓死的那天晚上,你們的師兄蘇展就跟著一起死了。留下來的我,不過是一個軀殼。”

葉聞秋自語道:“蘇展,你瘋了。”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這麼對一個孩子,傳出去天理難容。

蘇展道:“從那事之後,太叔泓一直在我眼皮底下控製得挺好。直到神秀峰一膳堂來了雜役,我不知道這個雜役到底有什麼通天能力,能將小舟和太叔他們勾得成天往一膳堂跑。眼看他的神魂溫養快成功了,我不能讓人壞了我的計劃。”

杜衡頭皮發麻,他驚恐的看向蘇展,隻見蘇展麵色平靜,雙眼卻泛著血腥和殘忍。

蘇展看向杜衡道:“若你隻是個普通雜役,隨便找個由頭打發走了就是。可是我發現你比野草還要堅韌,之前算計你的那些雜役就像黴神附體一樣沒了動靜,反而你卻一步步高深,最後成了溫瓊的弟子!”

杜衡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無辜的說道:“可是我從沒有得罪過你。你完全可以趁萬宗大會之後我們離開之後再動手,為什麼要搭上無辜人的性命?”

蘇展嗤笑一聲:“你當你想過的事情我沒有考慮過?隻是他沒時間了。”這個他是誰不用杜衡說,一定是蓮台中的太叔泓原主了。

蘇展道:“他沒有你這樣的運氣,前些年他在七星蓮台中溫養得挺好,可是後來他卻慢慢的虛弱了下去。一開始還能能動能笑,這段時間他連清醒的時間都少了。我若是再不行動,隻怕不到萬宗大會,他就要魂飛魄散了。”

蘇展遺憾的說道:“我也想往後推一推,推到時機成熟之時再動手。到時候天衣無縫,我再給太叔泓尋一個好一些的身軀,到時候也能讓他修行飛升。當你出現的時候,我本來沒覺得你會對我造成影響。然而當太叔泓留宿一膳堂不回來時,我意識到事態有些失控。加上後來你成了溫瓊的弟子,我想著不能繼續這樣了。”

蘇展道:“你的一膳堂在神虛宮的名氣越來越大,太叔泓同你們走得越來越近,這不是什麼好事。我本來想著用一個雜役還你離開神虛宮,可是沒想到你身邊的人太厲害,竟然保下了你。”

杜衡聽著蘇展雲淡風雲的說著這話,他氣的身體都在發抖:“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情給我帶來了多惡劣的影響?!”

蘇展輕笑一聲:“有什麼惡劣的?你身懷幻天珠,又是溫瓊的關門弟子。說是天之驕子不為過,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忘記這些繼續你的修行。若是連這點血腥你都見不得,你還怎麼繼續修行?說到底隻是你看的少了,才會這麼脆弱。”

蘇展歎道:“若是我的計策成功了,你可以跟著溫瓊一起回定坤宗,常樂和王慶舟也不會死。”

杜衡咬牙:“所以常樂和王慶舟是受你指使?”他就說,他和二人也沒什麼直接衝突,他們怎麼就會為了一點口角要自己的命,更斷了自己的前途。

蘇展道:“常樂受我的舉薦入的宗門,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即便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有失敗的可能,他還是去做了。可惜他忠厚一生,最後還是因為我沾上了汙名,是我對不住他。至於王慶舟,雖然有些偷奸耍滑,但是在刑堂中也是能派的上用場的人……哎……不說也罷,也是我對不住他。”

杜衡想到了小蔡他們慘死的畫麵,想到了常樂自儘的事情,他恨聲:“你對不住的人隻有他們兩個?!”

蘇展平靜道:“上半生,我光明磊落行的正坐得直,自詡是個剛正不阿的劍修。然而我負了太叔泓,誤了他的性命。自從他走了之後,我知道我的道心已經毀了,我走的是一條不歸路。我對不住小舟,對不住老寧,對不住聞秋和清宴師侄,對不住太叔泓和那些被我害死的生命……然而人為了達成心願,總要做一些違心的事。誰敢說自己的手上沒有一點見不得光的事?”

葉聞秋沉聲道:“我敢說。”

杜衡真想給葉聞秋鼓掌,看看,打臉來的就是這麼快。

343

葉聞秋的話讓蘇展梗住了,蘇展麵色複雜的看向葉聞秋半晌之後他笑了:“師弟,世上如你這樣清風明月的人並不多。有時候師兄真的很羨慕你,你當代掌門的那些年隻要負責風光霽月就行,見不得光的,師兄弟們幫你背了。”

葉聞秋懵了:“你說什麼?”

蘇展輕笑道:“彆問了,師兄已經沒辦法回頭。你好不容易能修行到化神境,不要多問了。”葉聞秋眉頭皺起,他想問什麼,然而蘇展已經從地上踉蹌著爬了起來。

他蹣跚著穿過了陣法,跌跌撞撞的走走到江上舟麵前。江上舟一見他的表情便立刻將手裡的蓮台雙手捧給了他,蘇展抖著手捧住了七色蓮台,他的表情是如此的虔誠,好似他捧住的是自己的命一樣。

看到這樣的蘇展,葉聞秋偏過了頭。他的二師兄曾經是多驕傲的一個劍修,他曾經有多風光無限,如今就有多狼狽不堪。葉聞秋心中生出了愧疚,這些年他醉心修行忽視了對師兄弟的關注,若是他能早一點注意到這事,能早一點乾預,是不是事情就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蘇展沙啞的說道:“事到如今,我知道想要再讓他奪舍太叔泓的身軀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師弟,師兄求你一件事。”

葉聞秋緩聲道:“嗯。”這麼多年的師兄弟做下來,葉聞秋還是清楚蘇展是對他說話的。

蘇展懇求道:“你能讓他繼續呆在蓮台裡麵溫養嗎?回頭我讓小舟用我的血肉和心頭血給他做個身軀,你就把他當成小貓小狗,給他一口飯吃養在宗門裡麵怎樣?”

葉聞秋搖搖頭:“這個不是我說了算的。”蘇展絕望道:“我一人做事一人擔,他是無辜的。”

葉聞秋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你們知道這個蓮台裡麵曾經的神魂是誰嗎?”

聽到這話,蘇展看向了寧平溪,寧平溪張張口想說話,可是他嘴巴一張開喉嚨裡麵隻傳出了氣流聲。如此強大的神魂誓言,蘇展從沒見過。

在場除了寧平溪知道蓮台中神魂的身份之外,還有另一個人有可能得知。大家的目光轉到了杜衡身上。本來正在看戲的杜衡虎軀一震,不由自主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雖然他一直覺得他和原主沒什麼直接關係,但是他好歹占了原主曾經呆過的身軀是不是?就算他說他不知道,這個情況下,怕也沒人相信他。

杜衡訕訕的撓撓臉頰:“彆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葉聞秋開口緩解了杜衡的壓力:“我師尊無罔劍尊生前是清衡聖人的摯友,師尊在世時曾對我提過幾次。他說聖人在世時善用神魂操控白玉小鳥來傳遞消息,聖人最後一次傳遞消息時,師尊從聖人的話中得知了他要舍生赴死的消息,於是他就扣下了聖人的一縷神魂。如果我所料沒錯,七星蓮台中的神魂就是清衡聖人的。”

聽到清衡聖人這幾個字,江上舟和蘇展齊刷刷的吸了一口冷氣。這個消息是真的嗎?!

如果消息屬實,他們之前瘋了嗎?他們之前竟然將聖人的神魂從蓮台中拽了出來!

蘇展麵上青一陣白一陣,若是葉聞秋所言不假,他的行徑一旦傳出去,不單是他,就連整個神虛宮都要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那可是清衡聖人,整個修真界正是因為他才能存活。萬年前清衡聖人舍身填補大地上的通道,直到今日,修真界還流傳著他的傳說。

江上舟更是傻了一般看向杜衡:“聖……聖人?”他竟然和聖人的殘魂在一起呆了七百多年!他還給聖人的神魂取了個可笑的名字!

寧平溪沉重的歎了一口氣。即便他發下了神魂誓言不能將他知道的事情泄露出去,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不說,也會有其他的人從千絲萬縷中分析出來。

杜衡擺擺手:“哎?彆這麼看我,我不是聖人。”

但其實這話說出口時,杜衡心裡都沒底。其實他心底隱隱有個聲音告訴他,他和清衡脫不了乾係。

但是鴕鳥一般的杜衡本著隻要我不承認事情就不存在理念,隻要他沒有清衡聖人的記憶,他就是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的廚子杜衡。

寧平溪唏噓道:“我事先並不知情。”若是事先知情,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對清衡聖人的殘魂做什麼啊。

蘇展白著臉,從寧平溪的這句話就能看出來,他事後知情了。蘇展道:“那後來呢?”

寧平溪張張口,他發現即便杜衡原主的身份已經被猜出來了,他的神魂誓言還在起作用!氣的老頭子白胡子抖啊抖的隻能瞪眼睛,瞪了一會兒後他也放棄了,他歎了一口氣:“總之我們都會遭報應的。”

寧平溪這麼一說,等於側麵承認了葉聞秋所言的正確性。

葉聞秋偏偏還要補刀:“師尊生前說過,蓮台中有重要的東西,希望我們能好好保護,不知師兄可還記得?”蘇展捧著蓮台的手在微微的顫抖,他沉聲道:“自然是記得的。”

葉聞秋頷首:“不過我們師兄弟當時都覺得師尊說的重要的東西指的是蓮台中收錄的劍氣。”蘇展和江上舟都在點頭:“是的。”

葉聞秋垂著眼簾道:“其實不然,神虛宮能收納劍氣的東西多了去了,藏書閣中的玄石和玄晶石能收納,普通的試劍石也能收納……如果單單是指劍氣,貴重的蓮台也不能成為至寶。直到我成為宗門代掌門時我才意識到這事有玄機。”

蘇展凝重的問道:“什麼玄機?”

葉聞秋道:“首先七星蓮台中的劍意數量遠遠不如神虛宮玄石中的劍意數量多,其次,不知你們有沒有發現,蓮台中的劍意多是木靈根劍意。”

聽到這話蘇展和江上舟急忙將神識投入到了蓮台中,果然蓮台中的劍意都是適合木靈根修行的劍意。和其他靈根的劍意相比,木靈根水靈根的劍意更加柔和溫婉,蘇展他們的神識沉入蓮台中時,總覺得一股舒適的木靈氣順著他們的神識流入了他們的五臟六腑。

葉聞秋道:“清衡聖人是木靈根修士,他的神魂能在劍意的守護下慢慢被溫養。然而……太叔泓不是木靈根修士,他是金火雙靈根妖修,木係劍意雖然能短暫的溫養他的神魂,但是時間長了,他就會被劍意傷害。”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