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1 / 2)

為夫體弱多病 魚西球球 11645 字 3個月前

沐景序,二十七歲,慶正七年的狀元郎,大理寺少卿,生就一副好容顏,慣穿一襲白衣,風骨清瘦,時常與探花郎柯鴻雪出雙入對,是虞京城裡的新貴青年才俊。

容棠往池塘走的路上,默默思索了很久宿懷璟方才那些話。

月容溺水而亡,事有蹊蹺,不僅他們倆能看出來,以沐景序的敏捷,不至於認為此事純屬巧合。

他是這件事裡一個不可控的變量。

大理寺少卿本就與案件作伴,沐景序的職責就是查清冤假錯案秉公執法。

他的眼皮子底下死了一個人,還是他徒弟的嬤嬤,讓他全然無動於衷其實是很不合常理的一件事。

除非在沐景序的判斷中,此事最後的得利者會有盛承厲。

隻有這樣,沐少卿才可能當做沒發生任何事,聽任盛承星的安排,不問事故,而是閉上嘴巴享受這場折花會。

但是,與沐景序兩輩子的相交來看,容棠清楚他是一個很有原則和底線的人。

如果月容死亡一事純屬巧合,沐少卿或許會在分析利弊得失之後堅定不移地為盛承厲謀劃出最有利於他的計策。

但如果這事並非巧合呢?

如果非但不是巧合,還是盛承厲親手策劃呢?

沐景序又該如何?

宿懷璟可能隨口告訴了柯鴻雪一件宮中秘辛,以柯少傅的才智,任何事情有了一個線頭,他就能追本溯源找到最開始的起因。

如果被他發現,他學兄那樣傾心對待、傾囊相授的小徒弟,其實並非良善之徒呢?

宿懷璟剛剛有句話說的很對。

任何事情想要找出幕後黑手,看利益既得者是誰就好。

表麵上看來,月容死亡一事最後會成為張閣老彈劾夏元帥的契機,二皇子黨會因此事獲利。

但仁壽帝最開始安撫盛承星的原因就是盛承鳴這段時間受到了太多嘉賞,使得幾位皇子背後的陣營蠢蠢欲動,所以他才給了盛承星不合禮數的獎勵。

此舉確有安撫三皇子黨的意圖,但若是二皇子黨在這之後又出言彈劾,想要壓盛承星一頭,仁壽帝又會怎麼想?

他會不會覺得二皇子得寸進尺?會不會覺得張閣老覬覦儲君?會不會覺得當朝外戚發展到了可能威脅帝王的程度?

盛承鳴和盛承星都不會獲利,哪怕表麵上暫時取勝,暗地裡埋下的禍根才令人害怕。

隻有盛承厲,不費一兵一卒,不僅解決了本就對他不忠心的月容,還可以在這場事故中全身而退,得到最多的利益。

當局者迷,容棠兩輩子都沒看出來盛承厲真實秉性,隻有到了現在,完全從男主的幕僚團中退場,他才恍然意識到他以前到底對男主有怎樣錯誤的認知。

這認知不止是他一個人的,也包括沐景序。

柯鴻雪總說沐景序最在乎他那小徒弟,容棠絲毫不懷疑盛承厲隻要在沐景序麵前稍微一演,裝一副無辜可憐的模樣,將自

己撇清關係,柯鴻雪就會替他出謀劃策。

但如果柯鴻雪告訴他的學兄,此事有蹊蹺,建議他細查呢?

沐景序對盛承厲有錯誤的認知,柯鴻雪大抵也對自己有錯誤的認知。

可宿懷璟沒有。

他全然跳脫這場紛爭,以一個局外人的視角去觀察,洞悉所有陰謀詭計和人物關係之後,他看得比誰都清楚。

某一瞬間,容棠甚至覺得宿懷璟才有上帝視角。

但這事……

本身於宿懷璟有任何利處嗎?

他的立場,奪嫡之戰越混亂才越好,哪怕宿懷璟現在看似在幫盛承鳴,但若是盛承鳴能吃虧,他反而樂見其成。

二皇子這些天都太順利了,需要一些挫折。

如果沐景序查出這件事背後的原因,盛承星和盛承鳴僥幸躲過這次算計,於宿懷璟究竟有何利處?

也許是眼眸中的疑惑過於明顯,宿懷璟勾了勾唇角,溫聲道:“棠棠想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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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懷璟挑了下眉,前方已經是人群聚集的池塘,水車正在運行,盛承星麵色黑沉,但到底顧忌著柯鴻雪的麵子,沒有令人阻攔。

柯少傅今天又換了一套深紫色的直裾袍,便連玉扇都換成了紫玉,太陽快要爬到頭頂,沐景序冷著一張臉站在岸邊,柯鴻雪就笑吟吟地立他身側為他殷勤扇著風,餘光瞥見容棠二人,他甚至還饒有興趣地揮了揮扇。

宿懷璟說:“棠棠不是想跟他們做朋友嗎?”

容棠怔了一瞬,宿懷璟笑著:“棠棠,如果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都會想辦法替你去摘,你儘管向我提要求就好。”

因為容棠想跟柯沐二人做朋友,因為容棠不喜歡盛承厲,因為沐景序是盛承厲的幕僚。

所以宿懷璟才做了這些。

非常簡單的因果關係,僅僅因為容棠的喜好厭惡,所以他寧願走一段彎路。

陽光落在身上,接近晌午的風起落,人群嘈雜,容棠突然嗅見一陣梔子花香。

他偏過頭,壓下胸膛中快速跳動的心跳,微微張開唇,調整呼吸。

這是大反派,可好像……也是他的知己、朋友、家人、妻子……

容棠再一次意識到,從風月樓帶走宿懷璟,於他、於宿懷璟來說,究竟是多麼令人慶幸的一件事。

在時間循環的洪流裡,一小段活水分了道,浩浩蕩蕩奔向全然未知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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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鴻雪瞧見容棠二人,笑問:“世子爺,這一上午玩的可還儘興?”

容棠瞥了一眼池子,不算太深,但池塘全部抽乾也需一段時間,今天都不一定能抽完全,周圍聚著的大部分都是一群看新鮮的學子,怕是再過一會就會陸陸續續地散去,就算沐景序真的從池子裡挖出來什麼東西,大概也不會有太多人知曉。

盛承厲依舊沒出現,他養病的戲做的特彆足,哪怕都這樣了,他也能沉得住氣。

() 容棠轉過頭,

回柯鴻雪的問題:“挺好。”

柯鴻雪勾唇:“去了哪兒?可去了獸園,

那裡養著一群梅花鹿,據說還有兩頭老虎,很是好看,我原想去逛逛,可學兄不願意,我隻好陪他先辦公事了。”

容棠白了他一眼,心道我看你這“隻好”一點也沒不樂意,甚至怎麼聽怎麼像是在炫耀呢。

話出口卻問:“沐大人怎麼想起來抽池子?”

沐景序對誰都冷冰冰的,仿似完全不會笑一般,這時心頭壓著事,身周氣壓更低,但容棠問他問題,他竟也能記著儘量溫和,也不知道是為了誰。

他說:“早上我去看了月容的屍體,她的死狀有些怪異。”

柯鴻雪將幾人領到就近的一處亭子裡,沐景序道:“她像是中了毒。”

柯少傅眉梢微壓,眼底劃過一道諷刺的笑意,瞧了一眼宿懷璟,後者神色未變,而是又坐在一邊替容棠剝起了亭內準備的水果。

柯鴻雪覺得沒勁,輕嘖了嘖,放下扇子,乾脆替沐景序剝瓜子。

這兩人聲音一道接著一道,輕微到像是背景音,說話的人沒管他們,沐景序眉梢微蹙,道:“園子裡配了大夫,但查不出究竟是中了什麼毒,隻說死因確實是溺斃,毒素並不致死,應該有其他用處。”

容棠問:“沐大人是怎麼想的?”

沐景序沉默幾瞬,道:“五殿下住的琅玉軒到蘭馨齋距離不遠,若是想快些到達,可以走小路,小路正路過這座池塘。途中人煙雖少,但不至於踩空掉進池塘。”

宿懷璟給容棠遞了一瓣橘子,柯鴻雪給沐景序遞了一捧瓜子。

容棠偏過頭就著宿懷璟的手吃了,沐景序卻皺了皺眉搖頭,柯鴻雪便找了個乾淨的碟子將瓜子裝起來,繼續剝,宿懷璟瞧見這一幕,低下頭輕輕笑出聲。

容棠咽下那瓣柑橘,道:“這樣說的話,我倒是會想起一些致幻的藥物。”

柯鴻雪聞言抬眸亮晶晶地望了他一眼,又很快偏過視線看宿懷璟,接著才又笑開,整個人從裡到外徹底透出一股子懶問世事的勁兒來,安心剝他的瓜子。

沐景序點頭:“我與世子爺想到一處去了。”

他說:“若是眼前產生幻覺,以為身後有猛獸在追,或者身前仍舊有路,極有可能一腳踏空摔進池塘,如果在池中不能及時恢複神智,溺亡是必然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