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1 / 2)

寧宣王世子這具殼子真的非常非常差。

病入膏肓、行將就木、沉屙難醫……幾乎所有用來形容命不久矣絕症患者的詞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容棠剛穿越來大虞的那個春節,一睜開眼,痛得翻身嘔出了一口血。

有那麼一刹那,他以為自己在感受死亡。

等到回過神來之後,容棠躺在床上,細細體會了一下這具殼子帶給他的感受。

怎麼說呢?

像是走在馬路上,一輛載重的大貨車穿過紅綠燈呼嘯而來,先從膝蓋往下,迅速壓過一雙小腿過去,還沒等你反應過來疼痛,貨車司機發現自己走錯了路,又慢慢倒了回來,緩緩地打方向盤,一點一點的,從你身上各個部位碾了過去。

腳、腿、腰腹、手指、胳膊、直至頭顱和精神。

沒有一處是不疼的,沒有一處不被撕扯。

寒涼的痛感自骨骼中生出,穿過肺腑,再鑽到皮膚毛孔上,一點點扯著神經,恨不得將肉-體跟靈魂全部剝離開。

天冷的時候最疼,轉暖之後會好一些,容棠有一段時間痛得實在忍不了了,跟係統開玩笑說他如果帶著這幅身子穿回現代,氣象局都要把他供起來。

天氣好不好,看他有多痛就知道了。

但這種痛也並非一點都忍受不了,至少跟這具殼子朝夕相處七年之後,容棠大多數時候都能忽略身體上的疼痛。

而這一次重生,他自己也說不清是遠離了男主少了些勞心勞力,還是王府裡大夫的醫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變高明了的緣故,他不僅極少暈倒,連那種在骨骼和肌肉上撕扯的痛感都很少感知。

以至於他忽略了自己其實見不得一點風、受不得一點凍、挨不了一點餓……

更彆提睜著眼睛一整夜不睡覺,憂思過慮。

容棠抓住宿懷璟,那一瞬間的委屈被放得無限大,眼前看見的天和地似乎都在旋轉,他隻來得及喃喃著跟宿懷璟念一句難受,隻看見他臉上驟然失控的驚惶,那股壓了一整夜的疲憊感轟的一下湧上大腦。

容棠雙眼一閉,直接暈了過去。

晨光恰好,鳥雀啼叫,他昏在了宿懷璟懷中,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衣袖,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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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過來的時候觸目所及是一張陌生的大床,規格比淞園大了不少,甚至比他在寧宣王府的床都要大上幾寸,容棠抬了抬手,發現身上提不起來一點力氣。

張口想要喚人,可聲音發出來啞到連自己都聽不清。

他懵了懵,還沒來得及把係統喊出來問問具體情況,房門傳來“吱呀”一聲輕響,外間光線落了進來,容棠才意識到原來是白天。

雙福捧著一個托盤進來,上麵盛著碗藥,步履輕輕,繞過屏風而來,瞧見容棠睜開眼的一刹那步子頓了頓,緊接著豆大的淚珠就自眼睛裡滾了下來。

他簡直泣不成聲:“少爺……”

容棠費力地把手指從被窩裡鑽出來,

抬了抬,

聲音嘶啞道:“彆哭,沒死呢。”

“呸呸呸!!!”雙福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滾,眼睛卻瞪了起來,膽子大到敢瞪自己主子,“少爺怎麼能這樣說話!”

容棠見他這樣,莫名有些開心。

他還記得這一世剛重來的時候,這小孩跪在他床前一起身差點摔倒的樣子。

容棠笑了笑,身上回了點力氣,非常識時務,道:“我說錯話了。”

雙福那點子生氣就縮了回去,他走到床前,將托盤放在了一邊小桌上,然後小心翼翼像對一尊瓷人一般將容棠扶了起來,又替他拿了兩隻軟枕墊著後腰,然後就開始喂他喝藥。

容棠想要自己喝,雙福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少爺您手上有力氣嗎?”

容棠:“……”

好凶哦。

怎麼跟宿懷璟一個樣。

他悻悻地住了嘴,一邊喝藥一邊雙福絮絮叨叨地說:“您那天突然暈倒嚇壞我們了,二皇子甚至還特意來院中問了情況,三殿下原說要你在淞園休養的,郎君不同意,當下就命我們收拾東西回了京。”

容棠這才有機會問:“這是哪兒?”

誰知道話音落地,雙福看他的眼神又變得更加難以言說,透著一股濃濃的埋怨:“少爺您真的……這話可彆在郎君麵前說。”

容棠:“?”

“您自己送人家的宅子,您親口說偷懶要來的地方,到頭來您問我這是哪兒?”雙福仗著他沒力氣,悶悶道:“我聽著都替郎君不值。”

容棠:“?”

他怔了怔,眨眨眼睛,發自肺腑地疑惑:“你是哪邊的?”

雙福:“誰有理我是誰那邊的,反正少爺您這次一點理都沒有。”

容棠快給他氣笑了:“我怎麼了我就沒理?”

一碗湯藥很快見了底,這次倒不是太苦,容棠越發覺得宿懷璟記錯了方子,便聽雙福問:“在淞園的最後一夜,您是不是一整晚沒睡覺?”

小世子笑意一下僵在了臉上:“……”啊這。

雙福:“您是不是還半夜餓得厲害,但沒有想著填肚子,任它咕咕叫?”

容棠:“……”啊這。

雙福見他一副心虛的表情,輕哼了一聲:“您是不是還憋了一肚子心思但是誰也沒說,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了一整夜?”

容棠徹底沉默了,他抬起眸子,上下打量雙福好幾圈,艱難地問:“你半夜沒睡覺跑我房間監視我了?”

雙福更詫異:“少爺您自己是個病人,難道不知道大夫一把脈什麼都能看到?”

他憋了憋,又憋了憋,原還記著自己身份不敢將話說的太重,但實在沒忍住,真情實感地問:“您怎麼敢的啊?”

怎麼敢的啊?

在家裡在院裡,上到王妃郎君,下到小廝嬤嬤,哪個不是事無巨細地照看著自家大少爺?怎麼他自己一點也沒有身為病人的自覺,是嫌命長

了嗎?

大夫看完診出去,雙福進屋子看見宿懷璟臉色陰沉那樣,在旁邊站著都如同置身冰湖一般,凍得渾身發寒。

雙福想起當時,生理性打了個寒顫。

容棠問:“我暈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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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棠默了默,又問:“宿懷璟呢?”

雙福:“郎君衣不解帶地照顧了您七天,早上跟我說您大概今天要醒了,吩咐我這個時辰煎了藥來喂你,然後去洗澡休息了。”

容棠聽見前半句話的時候心裡止不住地湧起一陣心疼和愧疚,正掀了被子要下床,又聽到後麵半句,愣了愣:“休息去了?”

雙福:“嗯。”

容棠理了一下邏輯:“他照顧了我七天,然後跟你說我大概今天要醒了,轉身自己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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